48、在乎与豪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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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质王座悄然无声的粉碎在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之下，惨白的骨粉簌簌下落，却在接触到黑底金纹帝袍的前一瞬间被无形晦暗的气流席卷而起，纷纷扬扬的散落到魔皇宫正殿之中，犹如落雪却偏偏空出了最高处原本安置王座的位置。站起身，双手放下掩于袍袖中，枫秀的身体微微前倾，幅度不是很大压迫力却仿佛倍增，一双蓝眸微微眯起俯视着下方跪地请罪的魔神，其中的森寒意味即使看不到也足以令其遍体生寒，“把你的话再给朕重复一遍，萨米基纳。”
“臣、臣来请罪，因一时大意疏忽管理，致使被罢黜魔神列拉金等……自尽身陨，特来请陛下责罚。”断断续续的挤出预先准备好的理由，堂堂第四魔神在似乎震怒的魔神皇座前全无平日的阴冷深沉，说完话就乖乖的深深埋下头，任凭细碎的骨粉洒满全身都不敢动弹分毫，当然在那般威压之下他也不可能活动得了。
“原来如此。”威压骤然收敛，枫秀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很快，笑意温和的恍然道：“这倒是朕的过失了，竟忘了你的领地最近杂事颇多，忙不过来也实属正常。”
身体分明轻松了很多，萨米基纳却狠狠的一抖，一狠心直接震碎了自己大半的经脉，肺腑间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痛的冷汗如雨，哆嗦的吐了一口血，“臣惶恐！”内伤再严重也抵不过他心中的惊骇欲绝，此时此刻除了自残认罪之外萨米基纳完全不作他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寻得一条活路。
萨米基纳很清楚枫秀的一些脾气，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做些小动作，枫秀完全不会在意，再过也只会是在某些命令上暗示一番权作敲打。但若是像今日这般直接出言警告，那只能说明枫秀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在下最后通牒了……痛得扭曲的脸上划过一丝不甘，萨米基纳怎么可能甘心，他自认天赋能力皆不亚于星魔神月魔神甚至魔神皇，偏偏恶魔族永远都只能是魔族的第四大种族，死灵魔神头上永远都压着三座大山，让他们翻身不得。
成长于这种压抑的环境下，本身也有能力与野心的萨米基纳自小的愿望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超越前三柱魔神，这种愿望在前任死灵魔神被枫秀随意找个借口击杀后更加强烈，也是萨米基纳击败众多竞争者成为新任死灵魔神的动力，更是他敢瞒着枫秀等魔神独自探查恐惧悲啸洞以寻求提升的勇气来源。可惜，这一切到底都是白费力气了，枫秀既然发现了他想要隐瞒的事情，萨米基纳再大的野心再多的不甘，也只能颓然放弃。
当然，最后一搏他不会不做，萨米基纳暗灰色的眼闪过狠戾，如果他的自残认罪能让枫秀满意，那当然最好不过，如果不行……恶魔虽说是忠于利益的种族，却也有真正的忠诚，足以令其毅然赴死的忠诚。
就算是死，他萨米基纳也要让枫秀不好过！
“死灵魔神乃是魔族功臣，何罪之有？朕还记得你父亲，真是位难得的能人，可惜一时疏忽……”萨米基纳会想什么枫秀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微微一笑，枫秀亲自走下来，做出虚扶的动作，看着萨米基纳会意的摇晃起身，状似怀念道，“你也是太过疲累了，是该留在心城休息一阵。”其实萨米基纳真的是想太多了，魔族近来已有数位排位说高不高却也不会太低的魔神之位出现变动，又正值天谴之神现身的多事之秋，这时候死一个第四柱魔神，后续跟来的一系列麻烦可是远远超过了萨米基纳身死带来的好处，枫秀自然不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不过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执行的……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送黑龙禁卫‘护送’重伤的萨米基纳离开，枫秀视线一顿，转向一旁无声静立的禁卫军统领，“黄烁，你还有何事？”
“……陛下，这里…该如何收拾？”呆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严谨忠诚的禁卫统领为难的看着四周，不由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但还是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作为魔族最出名的权利中枢，魔皇宫正殿自然是有铭刻作用类似于防尘清洁之类的法阵，没有特殊情况极少需要由侍者清洁垃圾，比如说尸体之类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黄烁有些头疼，这满殿的灰白骨粉，陛下可以说这些是垃圾，他可不敢——就算是被自己的儿子击败杀死炼作王座，那毕竟还是属于一代魔皇的龙骨。
枫秀瞥了黄烁一眼，似乎有些好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袍袖一挥左手微抬，那些骨粉便仿佛被磁石所吸引纷纷凝聚过来，形成一枚灰白而表面粗糙的圆球，“把神皇宝座搬回原地。”留下一句吩咐，枫秀的身影缓缓消散在跪地领命的黄烁面前。
是错觉么……陛下似乎有些……急切？
以陛下的行事风格，本不该会忽略掉龙骨的问题才是。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很快就被视枫秀如神祗的黄烁毫不犹豫的舍弃：陛下同前代魔神皇不和那不是全魔族都知道的事情么，无视掉先皇遗骨又有什么奇怪的。
摇了摇头，黄烁暗自唾弃自己的离奇想法，同平时一样退出了正殿。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他只需要将陛下吩咐下去的事完美的办好。
黄烁绝对想不到，他的猜测居然是正确的，枫秀虽然一向智珠在握从容镇定，但总会有些突发的意外让他措手不及，比如说现在。
好不容易捱过如同灵魂被生生磨去一半的煎熬痛苦，枫秀靠着寝殿墙壁深呼吸几次，单论起痛苦程度来，这比起神灵反噬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连枫秀很难忍受。扶着墙勉强站直身体，纤细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刻骨痛意，结印时激的枫秀颤抖了一下，冷淡的看着寝殿内的防御法阵一个接着一个的亮起来，瑰丽冰冷的蓝眸中闪耀着罕见的冲天怒火，枫秀难得如此鲜明的显露出自己的情绪，不过这么激烈的情绪任谁看到了估计都会很想去死一死，因为这位陛下他很明显的心情不佳。
平白无故的遭了一回罪还没什么收获，入不敷出的事可不是枫秀喜欢做的。
突如其来的疼痛并没有附加伤害，单纯的疼痛感虽然难以忍受却于实力无损，但这种连枫秀都很难忍受的痛苦怎么会可能毫无伤害，那么受伤就只能是……毫无预兆、无法抵御、没有伤害性的冲击，符合这些特点的只有——同他灵魂相连的那个人。
心底划过无数种猜测，最终得出的结果却是这个……怒气稍敛，枫秀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明明很生气，偏生又有些啼笑皆非，最后也只能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真是……自作自受。”为了自己的目的分裂龙皓晨的灵魂核心，又因为一丝歉疚和不愿意龙皓晨死去而主动绑定他的灵魂，有了这样的前因，那么会被龙皓晨的伤势影响到也只能说枫秀是自作自受了。毕竟无论事出何因，枫秀的一举一动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怨不得任何人。
只是灵魂残缺，龙皓晨天赋再强目前的灵力修为也不会超过七阶才对，不到七阶就有能力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真不知道是该说龙皓晨太有能耐还是说他太无用。
抬手梳理下刚刚被冷汗浸湿的黑发，枫秀不经意的想到，他完全没有怀疑龙皓晨会为了突破而屈服于法则。一年多的相处足以令枫秀看清楚龙皓晨的性格，温柔得近乎软弱却有自己的坚持，必要时的冷漠果决远远胜过大多数老谋深算的政客，这些却也只能算是外在。
枫秀微微笑了下，虽然性情大致相反，但他其实很喜欢龙皓晨的性格，而最让他欣赏的，就是龙皓晨骨子里的骄傲——和他一样的，近乎傲慢的骄傲。
环环相扣的法阵一个个关闭，注视着绚丽的灵光黯淡下去，枫秀仍旧是他惯有的眉眼含笑的温和模样，同往常却似乎有一点点的不同。大约连枫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底的那一点点焦虑不安——那是他从未产生过的情绪。
……
静静地低头看着手上的零碎血肉，龙皓晨的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仿佛在注视最珍爱的宝物，然而事实却是他亲手毁去了血契者的心核，置其于死地。灰紫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滑落，穿透布料的遮挡腐蚀出道道见骨的痕迹，同样的，这些沾染着莫名恐怖气息的血也在点一点渗入龙皓晨洁白如玉的骨骼中，溅出血痕一样的诡异灰紫色花纹，如同蔓延的藤蔓细细的伸展着，延伸到骨骼经脉的每一点空隙中，网罗串联起大片大片破碎的血管与碎裂的白骨。堪堪维持住这具身体的一线生机。漆黑的绒毛零散的飘落到他的身体上，晕开层层暗影般的光晕没入其中，帮助龙皓晨重塑这具几乎断绝了生机的身体。
整个过程中，龙皓晨仿若无知无觉的不闻不动，像极了行尸走肉。只在形体重新完好的那瞬间，他笑了一下，更准确的说，他只是唇角牵动而已，尽管痛的发抖，他依然坚持作出微笑的模样——他当然该笑，源于毁灭的力量帮助他在血契者死去后活了下来，源于创造的意志却一次次的要毁灭他，何其可笑，他自然要捧场的笑出来。
这样才不会辜负至高神的一片‘苦心’！
“血契解除了。”硬邦邦的丢了一句通知，天谴之神就彻底销声匿迹了，他一点都不想和龙皓晨再说什么，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直接弄死龙皓晨，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消耗太大了，时间的领域是他也无法踏足的，皓月跟随龙皓晨重生时他为了抵消重合的时间对自身的压力已经耗去了太多的神力，余下的神力在解除血契之后仅仅剩下了可怜的一点点，若再不休养，终局的时候他还不如直接对创/世神认输——这是天谴之神绝对受不了的。
龙皓晨对此的回应就是甩掉手上的血肉，动作迟缓却坚定的扶着永恒之塔的墙壁慢慢站的笔直——竟是同枫秀的应对极其相似。短暂的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龙皓晨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俊秀的面容仿佛在发光，明亮的笑容照亮了这片沉郁寂静的地域，连灰白色的永恒之塔似乎都显得圣洁了许多。
这一场豪赌，终归是他赢了，即使代价惨烈的让他恨不得去死，可他到底是赢了。
“皓月、采儿…”既然你们希望我活着，“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死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在乎与豪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