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西，周末，关南，红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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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傍晚六点半。酒过三旬。
周末安排的真是好地方，有两扇不同方位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所有的景色，包括急速的车，和面带心事行色匆匆的人。一杯红酒在小西面前一口都没有动过。他觉得那暗红色的饮料配上这传统的中餐，有点不知道所谓，就好像暴发户，把原本的品位和恶俗硬生生的结拉成为兄弟，弄得四不像，不免心里嘲笑起来，嘲笑自己不懂风情。
小西和系领导中间隔着周末，听说那位是系里的一把手，姓杜，小西并不认识，也没有想过去认识，胖乎乎的脸，架着银色金属边框怕是有六百度的近视眼镜，不多的头发从右至左疏了个三七分，油油的，看起来很可爱，可是他57岁的人了，黑色西装直挺挺的，里面白色衬衣和蓝白斜线条的领带，最明显的是在他人中偏左1厘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颗黑色的痣。小西对周末说那一定是颗美人痣，在黑夜里也能发光发亮。周末楞着看了小西，抿着嘴用力的点头。
一直让人无法明白的是，在中国的制度里，绝大多数单位里一把手必须是多年党龄的党员，被人称呼某书记，更不能明白的是，我们呼喊人民的国家人民当家做主的时候，控制权依然被书记们掌控着，校长比书记地位低，而书记的旁边定会跟着几个人，就如同小西对面的、杜书记旁边的。小西发誓只看过他们一眼。
在小西对面的那扇窗，对着的是一面湖，白天的时候常常会有年轻人们结队去划船，这个时候算是打烊了。一湖的平静，像是没有空气，没有了风，你可以偶尔看见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上面滑过，惊起一点波纹，但很快就又恢复平静。那湖水一定很明净，当你俯身下去看以倒影出你完整的脸，可以显现出你苍白的脸色和不会选择位置儿泛滥滋生的逗，他们称这痘叫青春痘，只有经历过青春的人才会长，小西没有青春过。
生命如此渺小和不堪。
周末和杜书记互相和对方碰着杯，一口口鲜艳的液体从倾斜的透明玻璃杯流向口腔，再经过食管，再到胃里，不停的翻滚。杜书记高谈自己的发迹史，谈及怎样和上层领导搞好关系，谈到怎样用职务关系便宜到某些女教师们，周末就像职场老手，不时给了更好的建议，两人似乎相见恨晚亦或是志同道合，看得出来，杜书记喜欢周末那股子里唯唯是诺的态度。
“真会演戏！”小西不免心里对周末的演技赞到。
小西右边那扇窗被拉上了窗帘，现在应该是夕阳的时候吧。可是杜书记说，那些光照进来让人总是觉得不适，特别是那颜色，很像杀人场景。
脚下被踩了一下。小西看着周末，周末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小西心领神会。
“杜书记，我那个也不太会说话，所以呢只能让周末帮忙安排了下，觉得这里的饭菜还和口味吧？”
“呵呵，还行。”杜书记低下似笑非笑的脸，他并不满意不是小西自己邀请，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小西直到现在才开始第一句话，何况是面无表情的。
“哦，这样啊...那”小西不想多说。
“什么？”职场老手杜书记开始他的手段，装作一无所知，侧脸、斜着眼睛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小西问道。
“...”小西咽了一口口水，他分明听得清楚那口水在喉咙发出的咕噜声。
“哎，杜书记，是这样的，古奇嘛，个性很怪，应该是全段时间有些别的什么事，耽误了上课的时间，这不下午听说对他开出的休学的处分，您看您能不能看在这特殊情况通融一下呢？”周末像只等待主人回应的宠物狗，脸色的笑让人感受到恶心。
“哈哈哈哈，我就是觉得嘛，你周末才懂得说话，能把话说清楚，我喜欢你这种性格，来，先干了这杯酒！”那是杜书记另一张脸，说罢举起酒杯。
“没问题，只有杜书记喝得开心就行，干！”举起酒杯前周末向杜书记面前推了一包原本六块的纸烟盒子，里面鼓鼓的，是开过的。
“哈哈，周末，你真心懂事，我就喜欢抽这种烟，便宜啊，这就正好响应了国家廉洁的政策嘛！”杜书记手法熟练，烟只在桌子上停留了2秒钟后进到了他的口袋，突然那件笔直的黑色西装开始泛了颜色，慢慢慢的变白，再到红，最后回到了黑。
“那是，那是。”周末一杯喝到见底。
“至于古奇的那件事嘛，我回去看看，取消处分是没有问题，多大点的事啊，批评教育就行了嘛，对不对？以后改一改，做个好学生好好去上课就成，这个放心就行吧！”杜书记拍拍周末的手，像是在安抚刚刚得到奖赏的宠物，轻轻的。
“那我就替古奇谢谢您了，哦，对了，杜书记，我也安排了等下唱歌的事，包房已经订好了，梦幻KTV，这是那边的包房卡，其他的也安排好了，等会您直接过去就行我和古奇就回学校去了，记得玩得开心哦。”周末脸色神秘，不可告人的秘密。
“嘿嘿，这这也太...太周到了，你们是学生，早点回学校去比较好，我们自己去就行。”和杜书记一起来的3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到这个时候他们也两眼放着光，使劲的点着头来赞同杜书记。
晚八点。
酒店收银台。杜书记说完吃好了后就走了，走得迫不及待。
“您好，这是您的账单，请过目，一共是一万二千块，我们已经打完折和去除零头了。”收银小姐递过账单，说的话不容你再去讨价还价。
“周末，这钱我自己来付吧。”小西止住周末正在掏钱包的手。
“你付什么？把你自己抵押在这儿啊？密码是123456”周末拿出银行卡递向收银员。
“谢谢！”小西很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我觉得不用，以后啊我还得跟着你混呢。”周末笑了笑，那笑让流浪汉看了都会感受到的温暖，真诚。
“那烟盒，是什么意思？”
“你猜。”
“那他们对去唱歌这么感兴趣，又是什么？”
“你再猜。”
我唯一猜着的是后来的几个月，周末一直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
【三十一】
从酒店到学校有很长的路。
饭后的人们或是一家几口或是年轻情侣陆陆续续走到街道上散步，店家们为了招揽客人在门口都挂上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牌，小音箱里面有个美妙的女声叫喊着促销打折的信息。聚集最多人的地方是那个早在七天前就在门口竖着“最后三天清仓大甩卖，全场三折，三天包退换”的皮具店，
“以前买一千的，卖八百的，卖五百的，现在统统一百九九，全部一百九九，绝对真品，让您买得放心，用得称心，在朋友同学门前倍儿有面，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夹杂着音箱循环播放的声音是那些手拿战利品疯狂挥舞着钞票的人儿争相付款的嚷嚷声，不知道谁踩到了谁到脚引来一顿骂，被骂那个人沉默不做声，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小西和周末就那样站在门口不远处看着那群人。
“你们这些无脑的人们啊，七天前就最后三天的广告，卖一千的东西现在卖一百九九，还三天退换，没有觉得所有的东西都那么虚假吗？就算是最后三天，三天后他们走了你找谁退换去啊？你们这群虚伪的人，你们以为拿着LU的包就是LV吗，还充面子...哈哈哈哈哈，蠢货！”出口的是周末，他有些站不住了，摇摇晃晃，手里夹着的烟烧到了烟蒂，却丝毫不觉得。
“你这人是有病吧？”人群中一个姑娘骂道，那声音铜铃般清脆，如果没有了灯光和其他声音，那肯定会让人觉得夜遇艳鬼。
“呵呵，我有病，全世界都有病！你们比我病得严重。”
小西给周末买了瓶纯净水，让周末洗了把脸，这让周末清醒了很多。
从街道拐向学校要经过一条幽深的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石头墙，墙角长着灿烂的三角梅，路灯照射下带着淡淡的红晕，一片叶子从小西的面前掉下来，静静的飘落，无声无息。落在满是枯草和凋落的小花的石板路上铺满了一层，小西望着巷子的深处，顺着泛着光的石板路和长满青苔的墙过去，一片寂静，只有周末那宽大的身影走在前头，他说要带小西去认识一个新朋友。
已经是冬天了，没有下雪。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个演播厅了！”周末转身对着小西一本正经的说。
“呵呵，不一定。”小西向会场里面看，一片热闹。
“他们在搞一个叫假面舞会的活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周末走进那个他曾经激昂演讲过的会场。
小西靠在门口。
里面的学生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像生化危机里的烂尸。张牙舞爪，嘴里嚷嚷各种听不懂的语
言，像是咒语。有的在哪儿跳着舞，极度的扭曲自己的身躯去配合狂躁的音乐，仿佛他就是今天的主角，这样做也不过是想去吸引现场女孩们的眼光。小西觉得这么去做是不是太过俗套。
音乐嘎然，全场的灯熄灭。从一个五彩闪灯热闹非凡的都是突然掉进深夜中荒山孤村，视
觉上的绝对反差和黑暗带来的恐惧就像个魅影附在小西身上，而群魔乱舞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叫声，让整个大地惊悚起来。小西倒是喜欢这种感觉，像是某种政权即将被推倒换来的是新的纪元，哪怕新纪元是未知的。
新纪元还没有到来，世界便先安静下来了。
舞台中央缓缓的打开了一盏灯，那灯光由暗到粉红再到刺眼的白，再由白到粉红。那束光打在一个人的身上，一袭百褶裙，奇怪的是还穿着水洗白色牛仔裤，百褶裙里面套了件米白色圆领针织衫，瓜子脸干净透着粉红，不知道是原本的红还是灯光找出来的红，都让人不自觉的想去触摸，让每个女孩都会羡慕的拥有一头温婉娴静发型更似一泉碧流，越过峭崖倾下一片瀑布披在脑后。
“红枣！”安静的人群里面一声吼叫，低沉转而尖锐。
小西看了他很久了，从来到门口开始。他一直靠在有窗子的那面墙上，一个人，在等着什么，不时有女孩过来和他搭讪，他都只是微笑点头表示礼貌，和她们没有语言，没有人过来的时候他就看看舞台或者看看窗外，眼神在这两个空间里转换，游离的像个木偶人，期待和焦躁。他撩起湿琳琳的长发，他长得很清秀，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是在笑的时候。
“今天晚上最后的节目是颁奖，颁给最佳舞者，至于得奖的是谁需要你们用呼喊声来给你们心目中的最佳投票，好的，你们准备好了吗？呼喊吧！”
“她叫红枣。是学校艺术系的，画画，也不知道为什么，艺术系那么漂亮女生，非得选她做主持人，她可是个菜鸟，你看她那穿着。”周末手里递过一杯可乐，指着舞台上那个女孩说。
“很好听的名字。”
“好听吗？应该没有什么人觉得好吧，哎，你看那个，就是喊他名字那男生，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他叫关南，喜欢红枣。”
“那红枣喜欢他吗？”
“不知道，应该不喜欢，听说关南去表白过很多次了，看上去像是红枣没有答应吧。”
“嗯，你用了无数个不确定。”小西看着周末。
“嘿嘿，待会他们过来了你自己问去。”周末边说边眨眼睛。
“奇怪了，我要问这做什么，何况不尴尬么？”
狂欢过后人群变得有些虚脱，一个个无力的走出门口，口里不停的发出空洞又低沉的呻吟。看着他们，小西努力寻找那些曾经历过的在脑海里留下甜美记忆的情景和他的心里孩子啊憧憬的美好生活。而那个周五的晚上让小西明白他对快乐还有一种向往，虽然这种向往往往是孤独的，但那是快乐，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情感和迷人的感伤。
【三十二】
“hi。”浅浅的，像风挂过耳朵。
小西楞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来来来，都齐了是吧，我来介绍下，这是关南，这是红枣，他呢叫古奇，我是中间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今天认识一下。”周末总是做着主人的角色，不管任何事。属于他们的事。
“hi”再听又像山泉流下，是水与与的撞击声、是水与石的撞击声，干净，清脆，透亮。
“你好。”站在红枣身后的关南向小西点头说到。
“你们好。”小西喉咙有些发紧，还有些干涩。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用到“你们”而不是“你”和“你”。
关南是搞摇滚的，红枣是画画的，周末觉得他们俩都是艺术家，他们三个人是从高中就开始认识的，小西开玩笑说他加入他们团伙会不会不太合适，至少在感情上来说。周末说，其实关南很期待你的加入，总觉得你才是艺术家，你们会很合拍的。
那天晚上，四个人一起走了很远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小西，周末，关南，红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