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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2章 曲意逢迎 ...


  •   东与西,眼与眉。偃月炉中运坎离,灵砂且上飞。最幽微,是天机,你休痴,你不知。
      ——《六么令》吕岩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玖,怨天尤人总是无济于事,赖弟常常这样安慰自己。话虽如此,他有时也忍不住要怪苍天无情。前尘旧事隔了太久,他早已忘却自己的本相,若不是偶尔午夜梦回,他只当自己生来就是赖弟。如今的他既能混迹于市井,也可露宿于街头,心性也磨练的比当初狠辣了许多。

      正好似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身心自由,平日的苦与累也就算不得什么。日月轮回,几年来他四处漂泊,一人只身在外,他总是处处小心时刻不敢大意,却还是躲不开是非。正是人不生事事惹人,走到哪里都不是风平浪静。也怪他生就文弱的身子,模样又俊俏,饶是他刻意的遮掩,也还是差强人意,那歹人恶人见了,自是想欺他几分,他一个无用书生,又如何斗的过那些强人?日子久了,赖弟就学会了曲意逢迎,装疯卖傻,也如此他今日才能与钱大官人周旋。

      再说钱大官人何许人?这人活的倒是顺遂顺意,只是他平日里也不知积德行善,净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他仗着自家的钱财家世,又自恃风流倜傥,玩闹起来也不拘于男女,说来倒是成就了几桩露水姻缘,却也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孩子。两旁的狗腿子也是为虎作伥,跟着他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街里街外若是见了他,哪个不怕他三分?但凡是机灵的,早就远远的避开了。偏这赖弟不知就里,也没个相熟相好的知会,生生中了这花柳埋伏。

      赖弟听了钱大官人的恶名,如今又见了这阵仗,他人单势孤,虽是自知消受不起这般恩爱,却也不敢断然拒绝。世人都是怕事躲事,他又哪敢奢望有人出手搭救,事到临头也别无他法,他也只好小心应对。几日来,他为了躲这大官人,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只可恨店家从中作梗,钱大官人又时时着人盯着,他竟找不到脱身的机会。时至今日,愣是让人堵在床上,也亏他素来谨慎,夜晚总是和衣而眠,纵使那大官人来的突然,也免却了和他“赤”诚相见的局面。

      “我的好贤弟,你不知为兄的苦!我是茶也吃不下,饭也不觉香,满心想的都是贤弟。长夜漫漫,只因想着贤弟的好,总是翻来覆去睡不得,那份煎熬可苦煞了我。”赖弟料想他定是不知脸面羞耻为何物,怕他再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忙着打断了他,“大官人莫说了,这番盛情我实在无法消受,赖弟本是蒲柳之姿,此等风流着实承受不起。”

      钱大官人听了这话,立时就恼了。“你若如此无情,那就莫怪我心狠!我看你身量言语,竟有几分女子神态,你百般扭捏推脱,莫非真是女子?今日,我倒要瞧个明白了!”赖弟听了本是该怕的,但他心中只觉好笑,竟像是忍不住真的笑了。这一笑倒让钱大官人止住了身形,“你为何发笑?”

      “我看仁兄本是豁达之人,也真难为你说出这样的话。说什么要瞧瞧赖弟是否女子?大官人可是声名在外之人,赖弟虽是外乡人,却也早就有所耳闻,以大官人的性情,且不说赖弟是否女儿身,这是与不是似乎都无妨碍,如今的这番话岂不是让人见笑。”

      钱大官人听了也不以为耻,“你既然知道我的厉害,还不乖乖顺从于我?若是哄得爷高兴,我这里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你也不必整日辛苦去赚那散碎银两,你要什么,我都与你便是。”他见赖弟默不作声,又说道:“你若温顺依从,我自会百般温柔,也免却你几分痛楚,若是惹恼了我,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到那时你休怪我不曾好生对你!”

      赖弟听了钱大官人这番话,冷笑一声,说道:“我早知大官人不是真心待我,也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待爷的精神泄了,岂不是弃我如草芥!既如此,我何苦委曲求全?我自是弄不过你,你想怎样,且就动手吧,横竖我就当噩梦一场!”钱大官人听得话中情趣,不由得缓和了几分,言语安抚道:“你若图个长久之计径可直说,我心中对你中意的很,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便是,何苦弄出这般姿态折磨我?我方才恼了你,说了不中听的话,你莫放在心上。”

      赖弟轻轻叹了口气,“我却不知如何图个长久,你今日带人杀将过来,可不知人言可畏,今后叫我如何自处?”“别人爱说什么便由他们说去,只要你我好好的便是了。”钱大官人嘴里说着,又趁势摸上来。赖弟却闪到一旁,“你却是个心急的。我尚未梳洗,你纵使不嫌腌臜,也该先叫我用了饭再说,我这里腹内空空,哪有力气情绪与你消遣。如此仓促哪像是长久的法子,你莫是哄我?”

      眼见又扑了个空,钱大官人有些不快。“你要用饭,叫伙计送到房中便是,还要如何,你且说了。”赖弟也不理会他恼与不恼,只是对他说道:“你若有心,且去寻个别的去处,我自去与你相会。今日我若在此与你做了那等事,你对我没了那念头,自不再找我。他日被有心人学了,也依样画个葫芦,如你一般行事,若真是那样,你叫我如何活?”

      赖弟见他犹疑不定,遂又说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若用强,我也拦不住,我只任你摆布,如此你若是快活,便不听我的是了。”钱大官人眼中尽是盘算,“我若是听了你的,你又如何?”赖弟软言说道:“到那僻静所在,只你我二人,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只是此事你却要办的周密些,莫张扬出去。如今你且先行离去,旁人只当我们闲话,自不会多想。过晌儿,你再打发人来,我自随他前去会你。如此你可依了?”

      钱大官人哈哈一笑,“你莫不是想个拖延的法儿,哄我离开?”赖弟听了冷冷说道:“我自是哄你离开。如今哄了你,我可就脱离了你的掌握,必是要逃之夭夭了。”“我的好贤弟,你莫恼我,这几日你想尽办法躲我,由不得我不多心。如此,我先信了你,依你一次,你也莫动逃离的心思,到了此地,我若不放你,你休想离开。”钱大官人半是哄半是威吓的言明赖弟处境。赖弟这次倒识趣的配合,“小生在这里谢过大官人。”

      待这瘟神走了,赖弟不由得暗暗长舒一口气,且躲一时是一时吧。他看钱大官人苛求风月,并不只图□□之欢,只得先用虚言把他诓走再做打算。当时若是出了半点差池,由得他扑将过来,他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如何能做到任其摆布而无动于衷?现如今他又该如何脱身?若无人相助,他是断然逃不掉的。

      且说赖弟梳洗完毕,又在房中用过早饭,便关在房内不曾出门。那钱大官人的随从却不敢松懈,几人在四下盯着,生怕一时不查让他走脱了。赖弟此时就像是笼中之鸟,纵使如此他也不甘束手就擒,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做垂死挣扎。他将房门紧闭,取来了行囊,拣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换上,去了头巾,将发髻仔细梳理一番。待周身上下收拾停当,又查看随身物品,只从中挑出一个两指粗细的瓷瓶,他手里转着瓶儿想“此物混在酒水中无色无味,如今与钱大官人用了也算是正途。”赖弟将瓶子揣在袖中,其余物品仍用包裹包好,似往常一样放在一旁。他心中暗自拿定主意,今日就是拼了一死,也不可作践自己。只是这大官人定是要死在他前面,若是不然,他纵是死脱了,怕也难保清白。

      “客似云来”后面原是家宅,赖弟所居之处是厢房,窗外临着街,若是推开窗子,却也能看到一些情景。此时他心中不宁,一时憋闷的难受,又想不出什么主意,只搬了凳儿坐在窗前向外张望。只见街上早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般景象在别处倒是少见。当初他若不是图个安逸,如何会在此停留?谁知这里也不安宁,没由来的惹出这种祸事。他们还怕他跳窗而逃?竟然在窗下也有家人看守,赖弟看了也只佯装不见,他面上虽是平静,心下却煎熬的开锅了一般。茫然望去,只见街上一队车马甚是扎眼,赖弟不由得留意几分。倏忽,他只觉马上之人面熟的很,再定睛仔细一瞧,还是不信,又探身仔细的端详,果真!如此正是“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如何肯放这个机会!

      长街之上,一位翩翩少年骑马过来,再一细瞧,却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乔装改扮,只见她一身青绿色的衣衫,生的皮肤白皙,柳眉杏眼,粉嫩嫩的面庞,红嘟嘟的樱桃小嘴儿,一声娇俏清脆的呼唤入耳,“楚大哥。”饶是他们人多,竟让她与前方的男子拉开了距离,眼看那人儿离她远了些,这着实惹恼了她。她心中暗怪那男子不解风情,竟不知体贴她!这如何使得?众人就听她唤道:“楚大哥,你等等我。”声音甚是娇憨哀怨,身旁的同伴像是听惯了,也不觉什么,却引的路人侧首注目,她竟毫不在意,果真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再看女子口中的楚大哥何等样人?只见他身着一身皂色端坐在马上,却是天庭饱满地格方圆,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看来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眼中却尽显沧桑。他在前面听见女子呼唤,心中已觉无奈,只得让坐骑闪在路旁,等她行到近前,方说道:“小师姐,人多眼杂,你务必仔细些,切勿高声引人注意,莫再生出是非来。”

      这姑娘本不似平常人家的女儿,岂会听人教训?“你既怕出了岔子,就该时时伴我左右,怎地离我远远的,若是有事,你如何救的急?”“此行货物甚多,我随行护卫,必是要在前方照应。”他耐心的解释,很是期望小师姐的合作,还不等他说完,女子又不依了。“百里呢,你看他老神在在,叫他去前方照应,你陪着我,不然我这心甚是不安。”

      “我的大小姐,百里是东主,又是文人,怎么能让他照应!”他依旧耐着性子,不敢发作,若是惹这姑奶奶不爽快,他们这接下来的路程怕是难熬了。见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我饿了,这个镇子倒是热闹,我们且住下,明日再走。”索性她就是要他陪着,其他诸事与她无干。

      一辆载人的马车行到他们跟前停下,百里掀起帘子,探头说道:“楚兄,我一时也有些饥渴,我们不如歇息一会儿,用过午饭再上路。”楚辞不禁暗自好笑,这百里真是个好事的家伙,此刻仍需个把的时辰才到午时,这时就用午饭?虽是这样想,他却不好明言。此处看来倒也安生,既然东家开了口,上下有别,此等事他也不好反驳,楚辞如此想着就依了他们。

      他们一行人来到店前,楚辞刚交代完手下,还不曾喘息片刻,只听有人喊了一声,“恩公!”一个人影扑了上来,他虽是练过的,却一时大意不曾防备,竟被他扑了个满怀,这一世英明尽毁与此。“恩公,果真是你。”赖弟紧紧抓住楚辞的衣襟,双目充满了热情。“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承想竟真是恩公。时隔数载,不想今日能在此地与恩公相遇,赖弟情难自禁。恩公近来可好?”

      楚辞忙将怀里的人推开,并努力挣脱他的掌握,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着实不是他的作风。再看赖弟此时已是热泪盈眶,他仔细回想,赖弟?这名字陌生的很啊。百里当真不是省事的,只听他在一旁说道:“原来是赖小哥,几年不见,这不正是他乡遇故知麽!可喜可贺。”

      楚辞暗叫,赖弟,你确定你的恩公是我,不是百里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02章 曲意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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