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之云幻》云年十二

23、忆蕾舞尽凡尘媚，听花欢唱梦魇殇

　　那年，距离没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禁不住灵枢的唠叨，云幻带着灵枢和素问来到筠婳山的时候正是橙逍花开得艳丽的季节，只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枚橙逍花的种子，带回去栽倒院子里，来年时渲染一下谷中的颜色罢了，不过，听说橙逍花的种子很是有灵性，轻易是得不到的，而且一般的栽种也会让她开不了艳丽的花。在半山腰休息的时候，素问便在周遭撒下陌陌粉，警告筠婳山的妖物们勿扰了云幻的清净，山中空灵轻清得很，霎时一丝子血腥传来，云幻微皱眉头，素问握住手中的剑，站了起来，唯有灵枢还在往嘴里塞着食物，看见素问站了起来，也傻傻地停住，望着云幻。云幻默不作声，还是懒懒地躺坐着，灵枢见状，继续心安地饕餮起来，突然从距三人百米之内传来一声女子凄厉地叫声，吓得灵枢的手一抖，手里拿着的紫苏薄糕掉进水中，随水飘去。
　　“可恶！”灵枢站了起来，随意地将手上油渍抹在身上就要往叫声的方向去，素问横手一拦，问道：“大人？”
　　“你没听见刚刚的尖叫声啊！”灵枢想要推开素问的手，就要往前冲，素问瞥了她一眼，感觉到有人靠近，便紧张地将灵枢拦于身后，“什么人胆敢放肆！”
　　因这周围早被素问撒下陌陌粉，一般妖魔知道这是云幻这样的人物在此，自是不敢贸然靠近造次，偏这时，素问感觉有一个妖物正不管不顾地嗅着这陌陌粉的味道追踪而来。
　　是的，嗅着陌陌粉狂奔而来。
　　“嗯，是姐妹二人呵。”云幻坐了起来，衣袖一舞，素问意会，自是拉过灵枢退到一边，但见一个妖媚女子赤着裸足奔到云幻面前。她周身艳红的衣服随风鼓动着，泥污染脸，仍不减芳华，唯眼色凄厉怨恨，她望着云幻，便纵身跳到云幻身后，顷刻，便听见另一批人马浩浩荡荡地向这边冲来，到了素问设下的结界后又停了下来，但还是听见乱糟糟一片，云幻回望了一眼那个女子，见她眼里怨恨越发深厚，云幻眼神一滞，回头将一枚石子丢进溪水中，冷声道：“吵死了。”
　　素问眼中杀意尽起，向吵杂声走去。灵枢蹦蹦跳跳地来到那个女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咽咽唾沫，道：“大人，仔细瞅瞅，她也很配得上红色呢。”灵枢一直觉得这世上配把红色穿出活性的只有大人的好友霜寂大人罢了，只不过，霜寂大人自那役后有多久没来药谷了？
　　云幻但笑不语，头也没抬，问：“你身上带的是什么？”
　　那女子惨笑一声，“只是借你的地方躲躲，哪里那么多废话！”
　　云幻望着她，手指一勾，但见一个碧水鸳鸯青釉瓶落在手中，那女子一见，面色一白，一手伸向左腰一掏，面色更白，恨声道：“还来！”说毕便向云幻发动攻势，云幻盈盈一笑，那女子竟呆愣了一下，恰时，灵枢早早使出她的软藤鞭，将那女子紧紧缚住，那女子这才回过神来，斜眼一撇灵枢，“小蹄子，凭你还想绑住我？”扭身一晃，就跳出灵枢的软藤，站在溪水对岸，望着云幻道：“还来！”
　　“只有烨矗山的冰恋洞可以救她。不过传说那座山没有人可以去。”云幻细细地抚摸起那个瓶子，淡淡地说道。
　　那女子又是一愣，木然地看着云幻。
　　这时素问白衣袂袂地走了过来，道：“大人，乃是筠婳山的山主前来捉拿逃妖，因为她盗走了碧水鸳鸯瓶。”
　　“嗯。我看这个玩意甚好呢。你说呢，灵枢？”
　　那青绿通透的瓶子在云幻的触摸下闪出银白色的光，灵枢兴奋地凑过去，点点头，“这个真是个好宝贝！”
　　素问微微点点头，自去处理此事了。
　　见到这一幕，那女子开始细细打量云幻和灵枢二人，想到刚刚那个满头白丝的女子，莫不是越冥山的素问？突然明白了什么，“扑通”跪在云幻面前，道：“筠婳山花嫣拜见云幻大人。”
　　云幻仍然没有说话，稍时，素问身后跟着一个清瘦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便是筠婳山山主，他也看见了跪在云幻面前一动不动地花嫣，眼色凛冽起来，但在这位想来喜怒不定的大人面前，他也不敢妄加造次，于是恭敬行了跪拜之礼，开口道：“云幻大人，在下只是依我山规行事。”
　　“是该罚。”云幻盈盈一笑，左手细细摸着碧水鸳鸯瓶，悠悠开口道：“素问，你觉得呢？”
　　素问自小便跟着云幻，知道云幻此时有心管这事，便面色默然地望着山主，自是把那山主吓得脚步一虚，但听素问冷冷开口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逃奴，速速离开。”
　　山主似乎不明白素问此举，瞪着眼睛看向红衣女子的方向，她只是一直看着云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你说这橙逍花拿来酿酒会怎么样？”云幻嗅着花香突然开口道。
　　红衣女子甜甜一笑，跨过小溪走到云幻身边，亲自为云幻斟了一杯酒，答：“大人，不若我们再带点花瓣回去试试？”
　　“嗯。”云幻半合上眼睛，似有倦意。红衣女子笑意浮现，站起身看向山主，狠洌的眼神看着他，道：“这位大人，您看我家大人已经乏了……”
　　山主腾地站了起来，踉跄着叫骂道：“好你个花嫣，莫在那里装神弄鬼！快还我鸳鸯……”话音未落，红衣女子上前给了他几个耳光，娇笑着看着他道：“扰了大人清净，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山主头晕目眩着，再看向红衣女子时，仿佛生出别个模样，竟有些发愣，此时素问早已上前，灵枢一把拉过红衣女子，甜甜一叫：“姐姐，快来这边，那种打杀之事交给素问便是。”
　　山主倒退几步，跪倒在地，心里一合计，虽然这逃妖损了他的洞府，伤了他的兄弟，但是自己也知道，此时此刻是万万不能得罪这位云幻大人的，今日她的出手，没准只是一时兴起，日后寻个机会指不定照样可以雪耻，于是咽咽唾沫，哑声道：“大人喜欢，留下便是。在下知道今日扰了大人清净自是不该，这就回去面壁，但是那碧水……”
　　“滚。”素问不耐道，剑已出鞘。
　　山主一愣，暗一咬牙，瞪视了那红衣女子一眼，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缓缓离开了。
　　那红衣女子自始自终都一直望着云幻，自山主走后，她便坐到了云幻身边，随口道：“这橙逍花每年这个时候正是结种的时候呢……”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云幻，“不过，再有灵性的花也逃不过我花嫣的手。”
　　“好名字。”云幻也含笑望着她，将碧水鸳鸯瓶放于袖中，站起来了，灵枢走过去，帮她打理了一下衣物，但见云幻再没看花嫣一眼，转身就走，花嫣一笑，衣袖一舞，便有那橙逍花种争先跳入她手中握着的什锦玉纳瓶，她眉眼柔情，慢慢地跟着云幻走着，与她们主仆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知道，遇见此人，烟蕾便有救了。
　　花嫣在药谷一待就是三年，谁也没问过她的过往，她带回来的橙逍花也从来没有盛开过，也没有半个人来责问她，就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
　　是夜，花嫣坐在橙逍花树下，看着它那光滑的皮便知道今年怕也开不出花来了，只有它的皮苍老干裂才能于树皮缝中缀出艳丽无比的花朵。
　　“你若开了，烟蕾才有救呢。”花嫣心中暗忖，待得这橙逍花开后才能有足够的筹码去博得那个大人一乐，兴许烟蕾就有救了。她像个亡命的赌徒，将全部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云幻，陪她赌这一把。
　　“以你此时心性，怕是它很难开得。”
　　花嫣回头一望，却是大管家梓舒站在她身后，拿着一壶酒，两个酒杯，随意一跳，坐在一边的横栏上，拍拍旁边的位置，道：“过来喝一杯？”
　　花嫣娇媚一笑，“药谷的家仆居然可以……”
　　“家仆？”梓舒笑着望着花嫣，“你觉得你是她的家仆？”
　　花嫣走过去，坐在素问身旁，道：“我知道，以我的才貌怕是不配吧。”她噙了一口酒，惊觉这酒味清丽鲜甜，却是自己从未品过得佳酿，便异道，“这酒是怎么酿的？隐隐有着木兰清香，可是又没有木兰那种涩涩苦味。”
　　“是大人酿的。”梓舒又给花嫣倒了一点。
　　花嫣一饮而尽，居然就有了丝丝醉意，可知这酒虽然清甜，但是后劲却是很大，花嫣的脸染上了酒晕，粉嫩异常，喃喃道：“每年橙逍花快开时，烟蕾也会采摘些来酿酒，也好喝得很呢。若不是遇上那该死的赵龙吟。”花嫣拿过梓舒手中的酒壶，又喝了一杯，长吁了一口气，“烟蕾是最干净的，呵呵，我却是最脏的，可笑吧？”
　　“没有你的牺牲，哪有她的纯净？”梓舒又给花嫣倒了一杯酒，“乖，再喝一点。”
　　花嫣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和烟蕾只是筠婳山的花妖，可是，你知道吗？烟蕾的舞世间少有呵，我知道山主早早觊觎烟蕾的美色，他也配！我本打算等烟蕾真正摆脱花形之时，带着烟蕾逃掉的，却不知，在我准备的时候，烟蕾却遇上了那个凡人——赵龙吟！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啊！这个傻丫头，人未成形，怎么可能与凡人相恋，再加上栗桦这个贱人，早将此事拿去跟山主邀功，烟蕾她为了救那个凡人逃命，居然以身去挡山主的功力，结果，我只能偷偷去偷来碧水鸳鸯瓶，让她魂魄寄住，不至于灰飞，男人呵，想得到你时，千哄万骗，哈哈哈！时至今日，我花嫣无悔！”她仰头又饮了一杯，“我知道她是云幻大人，传言都说她喜怒无常，但是我就是要她帮我，是的，我知道她会帮我的！我不想再回去以前那种生活了，黑漆漆的泥土，还有恐慌的无数个明日，怕一睁眼，烟蕾就被他们带走了，梓舒，人总是想要张开手得到更多的，我也是，可是我不敢，我怕我一张开手连那奢侈的幸福都没有了，所以我紧紧攥在手里，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只有我自己呢？”花嫣的头昏昏沉沉地，却听见有个温软的声音轻轻地说：“你醉了，睡吧。”花嫣面上浮起了笑意，醉倒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梓舒将酒收拾了，对着苍稂一笑，道：“把她抱回房里吧，我还得去向大人求个情呢。”
　　“以她目前的情况，闲事莫理。”苍稂抱着花嫣，想起前些年云幻与霜寂的大斗后，身体还未恢复，又碰上雪重私恋凡人，跑下山去，留着她来收拾的烂摊子，便皱起了眉头。
　　“我怎会不知，但是她那样的人就是在等一个让她管这闲事的台阶啊，偏偏这花嫣也算有骨气，偏要培出这橙逍花去跟她谈条件，”梓舒摇了摇头，“她哪里真是稀罕这个？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不去给她铺就这台阶呢？你不也知道吗？为了这两姐妹，她快筹划了三年了。”梓舒长叹一口气，“我当时决定跟着大人时就说过这辈子只要是她要的，我倾尽所有都会为她得到，一辈子不悖不弃。”
　　“你……她绝对不会为难你。”
　　“我当然知道，以前这样说只是觉得要报答她为了我这样一个卑微的人做了那么多，让我可以重生，后来后来……我只是真心希望她幸福，毕竟在我的生命中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想要的幸福。苍稂，你一直这样守护她，不也是吗？”
　　“她的寂寞不是你我能够帮上的。”
　　“所以啊，以后要是大人看上了谁，我就会不遗余力地把他抢来。”
　　“你……”苍稂看了一眼梓舒，“倒真不像能干这事的人。”
　　只要是为了你。
　　你看，我们大家都是如此希望让我们幸福的你能够早点幸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