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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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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宋莫痕对于之前傅红雪和叶开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是听聂浥飞如此一说也猜到他们两人之间必定是有了什么误会。那天要不是他失手被皇叔捉到,就可以跟叶开一起下山,那样的话也可以当着面跟傅红雪解释清楚,不至于把误会闹得这么大。
“傅大哥,你不要犹豫了,其实叶大哥他……”
“我知道,”傅红雪的目光幽幽地转向窗外,他知道,他都明白,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了解叶开那个人,如果现在自己回去跟叶开说清楚,事情的发展就会和之前刀谱那件事一样。
叶开,总是很轻易就会原谅他,他甚至可能都从来没有真正怪过自己。
可是自己呢。傅红雪想起当日的那一刀,那正中胸口的一刀,纵然撤了力,却还是伤了他。
这件事不能像上次一样云淡风轻地翻过去。一直以来叶开都是一个人背着愧疚跟在他身后,处处为他张罗打算,时时准备为他流血拼命,而叶开对他自己总是看得很轻,仿佛那条命随时可以为傅红雪豁出去。如今傅红雪只是想让叶开知道,从前他不在乎的,有人替他在乎。他不知道心疼自己,傅红雪替他心疼。
“聂少爷,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从玲珑山庄脱身之后,傅红雪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眼下玲珑山庄在暗,而他们在明,玲珑山庄布局的意图他们仍然一无所知。若是此刻回到叶开身边,纵然傅红雪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却清楚,对方亦清楚,他与叶开两人早已成了彼此的软肋。这一次明月心的事,便是他们借着自己的手来杀叶开,倘若那日自己真的痛下杀 手,叶开身死,而事后得知真相的自己也必定崩溃。一箭双雕,这才是真正的算计人心,真正的借刀杀人。
所以傅红雪已决定,暂时不回碧湖庄,不跟叶开把话说明,就维持着现在这样的关系。玲珑山庄费尽心机,无非是要自己与叶开反目成仇,如今便顺了他们的意。只当自己是知晓了真相之后无颜去见叶开,同样也顺了叶开的意,好让他心无牵挂地去办他要办的事。
“聂少爷回碧湖庄之后,暂且不要对叶开说我的事,全当我们在路上并未遇到,更不要说出玲珑山庄的事。”
聂浥飞本以为这次玲珑山庄之行,解开了傅红雪心头所有的疑惑,他和叶开必可以言归于好,没想到傅红雪竟然还是不肯去见叶开,“傅大哥,这是为何?难道你还有心结?”
傅红雪摇头却也不肯明说。那不是心结,而是决心。叶开拼命想要把他推出这是非圈子,如今他却下了决心要陪叶开一走到底。然而这一次他绝不能再意气行事,必定要思虑周全,不能再给叶开添乱。
“那傅大哥接下来作何打算?若要单枪匹马对付玲珑山庄实在是不明智。”聂浥飞是个很会察言观色之人,他看得出傅红雪自从知道明月心之死真相之后,怒过,悲过,自责过,伤心过,可是从他的眼里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丝自暴自弃的绝望。那就说明傅红雪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越发顽强坚韧起来。这一点是让聂浥飞打从心里佩服的。一个人只要心却是最难缠的人。
“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如此鲁莽。我只是要先找个地方将这一身的伤养好,之后的事,我自有打算。”
“傅大哥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多劝。不过我想眼下江湖处处都不安全,玲珑山庄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傅大哥要是相信我,我们聂家有一处很隐秘的别院,你可以去那里养伤。”倘若就这样放着重伤的傅红雪一个人走了,万一他有个什么意外,又或者被玲珑山庄的那个魔头找上,那自己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况且自己打从心底里也是希望他和叶开能够尽释前嫌,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他留住,以后的事,就看他们了两人自己的造化。
“这……”
见傅红雪还在犹豫,聂浥飞忙又道,“傅大哥之前帮我救出莫痕,这次就当是我还这个人情给你,傅大哥就不要再推辞了……”
没等他说完,宋莫痕就抢了一句,“他既然救的是我,怎么算是你欠他的人情。我不要你替我……”
“好罢好罢,”聂浥飞不给宋莫痕说完话的机会就手里吹凉的粥送到他嘴里,打断了他的话,“那便也算你一个,傅大哥,你看我们两个这样求你,你不好再不答应了吧。”
哪有他这样还人情的,摆明是逼着人家接受。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你那里。”
聂浥飞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红雪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况且他的话也有道理,现在江湖上到处都是玲珑山庄的眼线,哪还有什么真正安全的地方。这聂家总算是一个可以放心养伤的地方。
“另外有件事聂少爷恐怕要留心一点。”
“傅大哥请说。”
傅红雪说着起身走到窗边,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对面几位大夫正在替小姜诊脉。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傅红雪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小姜虽是叶开的旧识,可他毕竟出自玲珑山庄,而且也中过尸毒,难保不是玲珑山庄派来的眼线。他不想这样揣测叶开的朋友,但是有过明月心这件事,他要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在内,他不想叶开再受什么伤害。
“这个小姜你要时时注意,他毕竟中了尸毒,我担心玲珑山庄故技重施。”聂浥飞闻言,点头应道,“这个我懂,你放心,在我眼皮底下他玩不出花样来。”
若他真的只是落了难也就罢了,怕就怕玲珑山庄别有用心。
傅红雪这里算是思虑周全了,可是世事如棋,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答应了聂浥飞要去聂家别院养伤的时候,碧湖庄里的叶开也正准备跟聂浥遥辞行。唐卓的事情并非偶然,只要他们留在碧湖庄一日,聂浥遥就难免要被他们所连累。这样的惊险有过一次足矣,要是聂浥遥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那叶开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辞行的事本来一早就要说的,结果聂浥遥因为生意上的事被人请走,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便病倒了。他这身子骨最是受不得累,这么连番折腾下来,人都垮了,林大夫在聂浥遥房里待到半夜才出来,庄里头忙得鸡飞狗跳,连带着叶开因为心存愧疚也没睡下,一直守到后半夜林大夫点头说没有大碍了才放心回房。这个时辰躺下又哪里睡得着呢。况且叶开满腹心事,尤其是到了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这几天叶开一直在等徐大人的回信,这和田玉匣子一日不归还朝廷,江湖上就一日不得安宁,可是一连数日,徐大人那里都是音讯全无,这让叶开深感不安。而另外一件事则更加令人忧心。今天一早,曲奉凭传信给他,告诉他就在三日前,奉命领兵驻守在贺兰山西麓的苏峪口的于连于将军被人刺杀身亡,副将发现他尸体时,与他的首级一并失踪的,还有苏峪口一带的边防图。这位于大人乃是前朝名将于谦之后,于家一门忠烈,碧血丹心,大丈夫忠心报国,无惧于死,但死于宵小之手却实难瞑目。而这边防图失踪之后,北面沉寂多时的鞑靼部亦有所异动。
曲奉凭之所以传信给叶开告知他此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从截获的鞑靼密信中发现他们在大明境内埋有一个伏兵,他们在信上称这个人为苏先生。曲奉凭便想到之前徐大人给他的信上也提到过这个苏先生,并且说此人就在江浙一带。所以曲奉凭想要叶开留意一下此人。
边关将领被杀,边防图失踪,这无疑打响了一个危险的信号。北方的鞑靼素来贼心不死,这些年虽有所收敛,但边关一带的狼烟就不曾真正散过。眼下朝中政局不稳,又逢圣上被妖人所惑,沉溺佛法无心政事,此刻鞑靼若是南下,边关战事实在堪忧。
而这个苏先生,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叶开心事重重地想了一夜,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才稍稍睡了一会儿。一早起来时全身乏力,头疼欲裂,小雨见到他都被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旧疾复发,拉着他诊了半天的脉才确定他只是忧心过重以至于气虚体弱,并无病情恶化的迹象。但小雨也不敢轻忽,马上就写了方子要给叶开进补,一听说又要喝药,叶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简直比隔壁被路小佳逼着吃饭的丁灵中还要苦不堪言。
说起来,自从路小佳把丁灵中带回来之后便一直将他关在屋里。奇怪的是这位丁少爷居然也不吵不闹,有几次叶开从路小佳房门前经过时,都看到那位丁三少爷一脸恐惧地缩在墙角瞪着路小佳。而路小佳似乎也是吃准了他不会擅自逃跑,第二天就给他把脱了位的手腕脚腕给接上,也没刻意困着他,但这位丁三少好像根本不敢出房门一步。
这倒是真稀奇了,这丁三少在路小佳的面前怎么如此乖顺?换做别人,被这样无端绑了来,还囚禁起来,只怕早就要闹起来了,他倒好,安安静静一声不吭,仿佛开着房门让他走他都不会走一样。
从叶开所站的这个角落看过去,丁灵中此刻正披着一件单衣坐在路小佳的对面,端着碗粥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这碧湖庄怎么说也是富贵人家,就算是早膳也准备得精细丰富,绝不马虎,而这丁三少食之无味当然还是因为身边坐着个煞神。
“怎么,丁三少是嫌这菜不合胃口?”
路小佳这一句话完全听不出任何关心的意思,反而是讽刺更多。丁三少埋头蔫蔫地喝了口粥,小心翼翼瞥了正在剥着花生的路小佳一眼,声音听上去似乎还有些沙哑,全然没有平日里丁三少游戏江湖时的翩翩潇洒。
“你不会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吧?”
路小佳闻言,冷笑地指了指房门,“我可有不让你走?我记得当时可是丁三少你自己跟来的。”
这倒是让叶开好奇了,人分明是路小佳给绑来的,怎么最后却成了丁三少自己要跟着他。更奇怪的事,丁三少被这样一奚落,居然既不反驳也不辩解,睁着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看着路小佳,活像是受了欺负又不敢说出口的小媳妇。
叶开正要接着往下听,不料这时候屋子里头不知道飞出了什么巧巧地砸在他的额头上,叶开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路小佳的花生。
“门口那位,我说你听墙角也该听够了吧。”
这听墙角的事本就不大光彩,既然被识破了叶开只好揉着被花生砸中的额头走进屋里来。丁灵中没想到江湖闻名的叶开居然也会偷听,不过幸好自己没说什么,对付一个路小佳已是焦头烂额,若在多一个叶开,只怕那个秘密就真的守不住了。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他对你的事,半分兴趣也没有。”
丁灵中明明只是多看了叶开两眼,没想到心事就被路小佳给戳破。叶开听的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又听路小佳讽刺道,“功夫差也就罢了,偏偏还喜欢习以为是,简直愚不可及。”
“咳………”看到丁灵中被路小佳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叶开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便打了个圆场道,“以前也不见你如此刻薄,怎么就跟丁少爷较上劲了。”
叶开虽然是替丁灵中圆场来的,可是这前半句话丁灵中可是绝不会认同的,路小佳不刻薄?路小佳的嘴简直比他手里头的剑还毒还狠。路小佳呵呵笑了两声,丢了一粒花生抛到嘴里。
“刻不刻薄,那要看是对什么人。”是了,就是这种态度,说得像是自己活该被他欺辱一般。丁灵中在心里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个人碎尸万段。原本以为这次自己引开路小佳,唐卓必然可以得手,纵然引走路小佳的代价是大了一些,可能取得匣子也是值得的。却不料最后唐卓居然失手被擒,而这路小佳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企图,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末了还故意威胁他。丁灵中最怕的事情无非就是路小佳说破他们身世的秘密,自然死活不肯让路小佳把自己送回到丁家庄。所以最后便成了他口中自己非要赖着跟他来碧湖庄。
这个路小佳,总有一天要让他跪着来求自己!
“对了叶开,那个唐门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关于唐卓的事,路小佳已经很‘仔细’地‘盘问’过丁灵中,丁灵中与唐卓算不得熟识,这次不过是因为目标一致才一起行动。结果两个人双双失手被擒,功亏一篑。
“唐门弟子,外人不好随意处置,聂二少已经传了信给唐门的长老,就等他们来接人。”唐卓此人不足为惧,叶开并不是很担心,最让叶开不安的,还是宋莫痕的那个皇叔。他至今想起向应天的魅影人魔都有点不寒而栗,要是玲珑山庄真的让魅影人魔重现武林,那才是一场血腥浩劫。
“那下一步呢,是打算以静制动,还是先发制人?”
叶开笑着摇摇头,“下一步是先离开聂家。”
一直以来叶开总觉得把这匣子归还朝廷之后,自己便可一心一意对付玲珑山庄,然而眼下边关战事一触即发,于将军的死,布防图的失窃,还有信上提及的那个苏先生,整件事的线头越来越多,而叶开也隐约有种感觉,他总觉得这个玲珑山庄并非是一个单纯的江湖组织,而它的野心也绝不仅是独霸武林。叶开曾与向应天公子羽这些当世枭雄交过手,可是那个男人的眼神与这些人都不同。叶开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有一种气魄,那是一种压着人低头的王者之气。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尤其是当日曲奉凭在亭子里对他说过的话,他反复斟酌思索,最后将所有的可能性归于一点。
而那个结果让叶开心惊胆战。
“叶大侠,路大侠。”
叶开刚想到这里就被外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往院子里一看,来的人是花钿,昨夜在聂二少的床前陪了一整晚,这会儿眼睛都熬红了,脸上满是倦意。虽然之前花钿说话一直很呛人,但想到她是一心护主,叶开当然也不会真的跟她计较什么。
“两位大侠,二少爷请你们两位过去。”
来的真巧,就算聂二少不来找他们,叶开也准备辞行。之前留在这里,一来是考虑到叶开的伤势不宜奔波,二来也是因为叶开担心聂浥飞和宋莫痕,想等确认他们平安无事再走。正好昨天终于收到聂浥飞的信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既知宋莫痕脱险,叶开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应该带着匣子早早离开才是。
可是让叶开想不到的是,聂浥遥找他们来,说的事居然与叶开不谋而合。
叶开与路小佳走进来的时候,聂浥遥躺在床上刚喝完药,屋子里那股药味还没有散开。
叶开这几天被小雨的药灌怕了,闻到这药味就皱眉头,而那聂浥遥却是日日与这些东西为伴。想他看似文弱,遇事时那份泰然镇定,还有骨子里的这股韧劲,都足以让叶开刮目相看。
“叶大侠,路大侠,二位请坐。”
聂浥遥的屋子布置得很简单,丝毫没有大家公子的那种奢华和贵气,但屋里的陈设都很古朴雅致,也能看得出这屋子主人的格调。
叶开和路小佳刚一落座,正要开口说正事,而聂浥遥便好像已经知道了一样,先一步道,“我若猜的不错,叶大侠是想来跟我辞行的吧。”
听他这么问叶开并不惊奇,这聂家二少爷是何等精明之人,其思虑之周详绝非常人可比。既然他已看破,叶开便就索性直说了。
“我们在庄上叨扰多日,还连累二少爷遇险,心中委实过意不去。如今我伤势渐好,亦另有要事在身,未免碧湖庄再生波澜,故而决定不日便离庄上路。”
“叶大侠果然如我三弟所言,乃是真正的君子,但我认为此时上路大大不妥。”叶开知道聂浥遥必会挽留,可是现在听他这些说话的语气并非出自客套,而是自有一番考虑的,便道,“二少爷此话怎讲?”
“我虽是生意人,但江湖中的事也知道一些。三弟当日决定要参加那个所谓的选贤大会时,我便一直反对。叶大侠你们是武林中人,有些事比我清楚,当年百晓生的一本兵器谱引来多少血雨腥风,谁不想争这个天下第一?而叶大侠手中的东西至关重要,定然是人人觊觎,我不敢说碧湖庄在武林中有多大的影响,亦不敢说庄里的守备滴水不漏,但至少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敢堂而皇之地上门寻衅,而你们如果离开此地,面对的可就远不止是唐卓之流的暗箭诡计,更是整个江湖明刀明枪的追杀。”
聂浥遥的话确实是句句肺腑,叶开当日拼命把匣子抢夺过来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江湖的大风大浪他见得多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如今这匣子里的秘密极有可能会动摇江山社稷,想到这一点,他自问确实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保住这匣子。
“二少爷说的是,可是叶开也不能总是躲在别人的庇护之下。就算二少爷不介怀,叶开也会瞧不起自己。”
“所以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曾问过林大夫叶大侠的伤势究竟如何,林大夫给我的回答是这样的,这伤少则修养半年,最好便是终生不与人动武。我知道要叶大侠弃武绝无可能,但至少眼下应先好生休养,如这般急着上路,一番奔波操劳下来,就算别人不动手,叶大侠自己也会垮掉。所以我便自作了主张,想请两位先去我聂家的别院暂避,那里地方清净,而且鲜有人知,叶大侠在那里养伤是最好不过的。”
“二少爷这番好意叶开心领了,只是这样下去,总归……”
叶开其实最大的隐忧便是那纠缠了他多年的心疾。小雨告诉过他,这次重伤之后,以后再与人动武,更容易牵动旧疾。他不怕死,只怕成了别人的负担。像现在路小佳不正是为他所累么?
“叶大侠不要推辞了,我那三弟临行前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叶大侠,倘若他回来却发现我放跑了你们,怕是要跟我生气的。”
聂浥遥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似乎再不点头就有些不识抬举。而且有关玲珑山庄的事,他也想向宋莫痕再打听一下。既然这聂家的别院地处偏僻,无人知晓,暂且去那里多留两天也无不可。
“二少爷如此盛情相邀,实在却之不恭,叶开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在答应了聂浥遥先去别院暂避的时候,另外一边的傅红雪与聂浥飞已经踏进了别院的大门。
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命里避开的劫,却也是斩不断的缘。
聂浥遥的这间屋子与整座碧湖庄放在一起,简直是简单得有些格格不入,可这屋子的位置极好,临窗傍水,外头是当年大哥聂浥远帮他整理出来的花圃和药园,里面种着的药草都是对聂浥遥身体有益的,入春时节,满园馨香。聂浥飞以前就打趣过他,说大哥最是偏心,什么都只想着二哥。大哥一颗心都在二哥身上,都把他这个三弟给忘了。
呵,回忆起来,那真是美好的少年时光。
叶开和路小佳已经慢慢走远,而聂浥遥却还一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他的脸上笑容已经不再,那一层温润柔和的面具仿佛被谁揭去了一样,他轻轻弯着嘴角,但那个笑容却并不是属于聂浥遥的。
“咳咳……”
他弯下身,轻轻咳嗽了两下,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个瓷瓶。
瓶子里仅剩下最后一粒药丸了。他用两只手指小心的拈起,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
维持着这病弱不堪的身体有多少年了?他居然真的熬了下来,一天天一夜夜地忍受着锥心刺骨的剧痛,熬到了今天。
而这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窗外寒风又起,聂浥遥的目光随着那满园的荒芜飘了很远。他想,此刻大哥在做什么呢?是在为战事头疼么?他可有听到北方荒原上群狼的嚎叫和铮铮的铁蹄声?想到这个,他嘴边的笑意更深,眼中的杀意,也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