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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轨迹(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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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牧昀还没有逃过。”话音落下,牧昀的眼睛又盯向陶茜,同时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头微微下倾,陶茜聚拢的眉毛下眼睛微眯,“你要干什么?”话落,她的视线又不觉向祁源瞟去,脚步后移。
牧昀看着她的戒备与警惕,脸上阴云更重,“呵,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他侧了一下脸,甩开阮兴君的手臂大步走向陶茜,却被祁源挡住。
“你没听懂我的话吧。”祁源横插在牧昀面前,眼睛盯着陶茜,话却对身后的人讲。
“我看是你没懂才对。祁源,你是玩真的。”
语音刚落,祁源的身体便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倾斜着飘落在地板上,露出他背后阴沉得犹如地狱使者般的牧昀。这时,陶茜才看清楚,他一身黑衣,黑衬衫,黑西装,黑裤,黑皮鞋,再加上他浓黑的短发,如墨划开的眉宇,以及黑色瞳仁,压迫感如大军围城,密不透隙。唯独他白色的皮肤与淡粉的嘴唇是与黑色不同的,会让人觉得,他还是个人……
陶茜不得不垂下眼睫,她向后一点点挪动脚步,身高上的差异与他陌生的气息逼迫得她越来越贴近身后的墙壁,直到无路可退。
“哥,你没事吧!”失措中,她听到男孩的声音与祁源的咳嗽声,“牧昀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牧昀盯着陶茜显露出来的慌乱,缓缓靠近她的耳旁,呢语。
“嗯?”热乎乎的呼吸喷洒在陶茜裸//露的肌肤上,痒痒的,让她下意识向旁边躲去,却被他握住手腕。看着其他人注视这里的目光,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先生,这里是餐厅,请你放开我。”
“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牧昀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
紧紧抿着嘴,陶茜最后生硬地回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在楼梯上和我打架的那个人。”
握在腕上的手好像逐渐收缩的铁环,一点点加紧,陶茜不由蹙起眉心,“他是我们店的调酒师,专门负责各种饮品的调制。”
“我问的不是这个!”挥开手,牧昀仿佛丧失了最后一点耐心地向旁边走,“你怎么这么笨!”
被松开的陶茜呼了一口气,她看着屋内面色迥异的个人,扶着自己手腕开门离开,几乎是仓皇而逃。
“哼。”逐渐缩小直到合并的门缝中,牧昀脸上的微笑伴着笑哼,出现得意犹未尽。他重新回到沙发座上,这才问:“祁源,你摔得不疼吧。”然而意料外的,他并没听到任何回音。过了许久,祁瀚的声音才冰冰冷冷地响起。
“牧昀哥,你明知道我哥哥现在身体有恙,竟然还这么做。那个姐姐挺好的,既然我哥也喜欢,那我就要让她做我家的SC!”男孩说完便跑向门,打开门一口气跑出去。
“这小鬼,开个玩笑而已嘛,有必要当真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牧昀看着他消失的门口,然后又看向其余三人,“姚栎柯,你说。”
“牧昀,你这次确实是过分了,在外面惹上的火气有必要撒在朋友身上么?”
“我惹什么火气了?”牧昀扬起眉,脸上呈现出无辜的神情。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和那个人打架的结果。”站起后,一直倚着书架的祁源带着某种揶揄的口吻道,“他身手很快,你也是很久没有被人撂倒过了吧。”
牧昀没有回答。
“我去找祁瀚了,你们随意吧。”拉住挂在椅子上的大衣,祁源一边走一边穿上,门下,他纤长的身影出现又消失。门,再一次变得空荡荡的,走廊上也空无一人,唯有楼下顾客的声音背景音般的响起,没有高低起伏,嗡嗡地揉成一团。
“牧昀,你要是不吃鱼你也走吧,”姚栎柯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貌似天真地说,“我突然想起来,似乎所有菜里都有鱼呢,三文鱼,金枪鱼,墨鱼——”
“——该死!”砰地一声,牧昀狠狠地砸了下沙发,迈着大步,很快也消失在房间中。
“我们这算是第几次吵架?”姚栎柯看向又在望着窗外的阮兴君,又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时候会和好。”
“不知道。”阮兴君端起茶品了一口,徐徐道。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一直在一楼忙碌的敏敏看到神思游离的陶茜从楼梯上下来,连忙趁间隙走过去询问,“你都不知道经理的脸色有多差,吓死我了,就好像看到弥勒佛板起了脸似的,简直千年难遇。”
微有呆滞的眼睛转到敏敏脸上,陶茜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声音低微地问:“你看见陈熙了没有,他在哪?”
“陈熙?我不知道啊。”
“你们俩在这嘀咕什么,没看见现在客人正多,还不快去忙!”于晓庆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两个人立刻闭上嘴,分开,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等等,陶茜,你留下。跟我过来。”
楼梯下的一个狭窄空间,阴暗的角落似乎没有光照痕迹。陶茜再次被人给压至角落。
“你干什么了把经理气成这样?”
“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经理就带客人去了一次包间就变成这样了?”原本被于晓庆故意压低的声音不觉提高。
“我真没有。”
“你还嘴硬是不是?!”于晓庆捏住陶茜的肩膀,把她抵在墙上,“你以为我不敢处理你是不是?说,是不是经理追你失败了,你拒绝他了!”
就像原本着火的房间突然灭火了一般,陶茜发怔地看着眼前的领班,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之后瞬间激怒了她。
“啪。”
响亮的一声掌掴很快消融,于晓庆看着笑容变冷变讽的陶茜,第二下生生停在半空,下不去手。
陶茜捂住自己的脸,嘲笑道:“原来想你不过真的是瞎了眼就崇拜喜欢经理罢了,没想到你不仅眼光差,而且还是个蠢女人,是个没自我没信心的疯婆子。处理我?辞职就辞职,我早就受够这里的一切了!”
话语以及突然爆发的气场让于晓庆呆住,回过神来后,她面前只剩墙壁。
天空依旧灰暗,即使是中午时分。
原本应该于下午两点下班的陶茜孤零零地推车走在街道上。风摇晃着她零碎的发丝,让一些细碎的头发擦过她微肿的脸颊。
饥饿,口渴,疲惫,困乏,还有丢掉工作的落魄一同围绕在她身上,反复穿梭在她单薄的身体里,啃食她尚且完整却未成熟的心灵。
数不清的行人经过她的身旁,就像流水一样冲刷着唯一的逆行扁舟,陶茜好像没有动,又好像比谁都快得走在最前方。
她并没有麻木。
是的,陶茜经常安慰自己这只是短时间内的生活而已,她会逃离这样的状况,她只是锻炼自己,这不过是打工期间的一段经历,何必令她叹息甚至于生气。
她所要做的应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未来,乐观,坚定不移,持之以恒,无所畏惧,克服所有困难与阻碍,走向通往光明的自由之地,做一个有责任心有事业对社会有帮助的人。
她才不过二十岁。
她还很年轻。
她还有资本。
她还有机会。
……
所有经常在书本或者电视上见到的激励之语她都搬过来给自己用,努力麻醉她其实并不相信的心。
有时候,也许一句世界对于她本就该如此的话就能解决所有不甘与痛苦,但是她认为,如果就此低头,沉沦在风土中,那么生活就真的可以结束了。
彻底结束,用生命来结束,用死亡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