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良辰尽虚设》苏卅的叶姓娘亲

8、如斯堕落的仙族

　　“阿媵，王母传召你唉。”一大早就听见昔念这句话，我打到一半的呵欠硬生生止住，嘴巴半张，困意瞬间消散。

　　“王母传召我？！确定是我？！”我希望我一向不错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距上次百花盛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凤梧那边也没什么后续，怎么王母突然又想起了我？我这么低调的小蚂蚁……（真的吗？也不知道是谁当着众仙的面抢琴啊！谁驳了高层的面子喔！）

　　我感觉情况不太好啊……

　　昨日仙魔边界出了点状况，印渊赶过去了，这么快王母就召见我，是因为看着我的后台不在么？若真是如此，那她还真是关注我啊，让我不胜惶恐。

　　我几乎要怀疑那所谓的“状况”是不是仙界这几个无聊的头头自己捣鼓出来的了。

　　“画媵姐，你真要去呀？不等神君回来么？”莺啼在门口拦下我，眼中担忧显而易见。看看，连这个傻乎乎的丫头都知道此去不会有什么好事，这场鸿门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就算我是印渊的侍婢，隶属这霖笙宫，说到底也不过是仙界一个小卒，若是拂了王母的面子，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印渊也不好做。还不如就这么听令前去，料想她顾忌着印渊的身份地位和实力，也不会待我太过分。下马威是必然的，但总不至于要我的这条小命吧？

　　“向王母摆架子不好吧？若是神君回来你便同他说一声，我估摸着王母也不会那么不顾身份地为难一个小仙。”我冲画媵笑笑，“照顾好昔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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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池的花开得一如既往得好，只是比百花盛宴那日少了许多。那天仙头攒动，也没细看那些繁花，如今被引着向前走，细看路边的花，也没觉出有什么美的，大红大紫，花朵长得跟脑袋一样大，哪有我们霖笙宫里的浮生花养眼？

　　印渊初见到我的时候，我刚醒来，在浮生花丛中迷迷蒙蒙地支起上身，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本是去西荒寻找浮生花救人的，也不确定那里是否能寻得，只不过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不仅找着了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神花，还捡到了一个疑似浮生花神的我。

　　可惜我那时邋里邋遢，配着清新美丽的浮生花，一点美感都没有。第一次遇见，真是狼狈呵……

　　“仙子，到了。”前面引路的婢女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娘娘就在前面的亭子里。”

　　顺着她的手势望去，不远处的凉亭四周挂着明黄的纱，清风微拂，摇摇曳曳。一如我此时的心情，不太平静。

　　这里的布置或许在仙界已算得上首位，霖笙宫没有诸般装点，青丘那里大抵会有类似的。然而这些在我眼里太过不值一提，不说这些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就这样低俗的品位就让我不甚喜欢。

　　那些花香味太浓烈，那明黄的纱更没有必要。王母怕风吹？王母长得见不得人？还是说是我没眼力，这纱其实是什么防御法器？不至于吧？

　　心里默默吐槽，面上还要不动声色，一步一步丝毫不乱地向那亭子走去，任那明黄不断荼毒我的双眼。

　　里头有婢女拉开黄纱一角，我低头迈进去，就听见一个女声响起：“你们都先退下吧。”于是后头脚步声浅浅，鱼贯而出。

　　“抬起头来。”

　　我慢慢抬头，先入眼的是她绣着金线的衣摆。

　　一点一点向上看，粉面桃腮妆容精致的脸就这样落入我眼中。

　　这么多年过去，这一代的玉帝王母都没什么品位，居然用这些低劣的东西掩盖瑕疵，也不知道好好修炼。这些脂粉哪能比得上修炼的附送好处之一——容颜不老？想想看，当年的神界有丑的么？当年仙界的普遍水平也比如今好很多。

　　堕落的仙族呵。

　　“长得也不如何么。”面对面第一句话便这样说，倨傲的神情让我很想嘲笑。若非这万年我的脾性改了不少，今日会如此忍气吞声？这样坐着跟我对话的能有几个，如今仙界的仙都不够格，三清唯有印渊和容止有这资格。

　　“自然不及娘娘，花容月貌。”违心的话说着还是有些别扭，花容月貌这四个字无论如何我也无法与面前这个显然长得不咋地的女人联系起来。作为金凤一族一员，上挑的丹凤眼特别醒目，因此她脂粉都遮盖不住的眼角细纹就这样暴露在我眼前，我瞬间为自己视力这么好感到难过。

　　她力持优雅地把玩指甲，仿佛无意提起一般：“不知仙子是何来头？本宫在《万仙册》上好像找不到呢。”

　　她去查我的来历？也是，印渊当年带我回来，一直都留在霖笙宫里，也就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突然如此张扬地出现在公共场合，我这个“黑户口”终于被揪出来了。

　　这事在仙界可是微妙得很，可大可小。我思量着，不会往小了去的。

　　“娘娘觉得上神会带个来历不明的危险回三清？”我面不改色地直接将事挑大。除非她真想直接得罪印渊，否则她绝不敢随便对我下手。印渊上神带来一个奸细？传开来是要三清大乱么？

　　对方手指一顿，表情一僵，眼中终于有些严肃起来，把玩着指甲的手轻轻拂过耳侧鬓发，动作看起来还算雍容华贵。

　　“姑娘说笑了，上神怎么可能将隐患带进三清？是以姑娘对三清定然是不会造成威胁的，是吧？姑娘不必拘谨，坐罢，本宫找你来只是聊聊天权作消遣。”她戴着长指套的尖利一头对着她边上的石凳方向，我看着那比针尖还细的指套尖尖，心里思量着她怎么没有随手抓破自己的脸。

　　我也懒得跟她客气，于是落座，也不怕她玩什么把戏。

　　她探过手来抓住我随意搭在石桌边沿的左手，吓我一跳。我看着那只戴满尖利指套的手，发誓以后一定要把随手靠上桌子这个坏习惯改掉。

　　“哎哟，看看这手，这么粗糙。上神都让你干些什么活儿呀？他待你不好么？”她细细研究我的手，活像一个财迷见到一沓银票死都不肯放手，我感到一阵恶心。

　　“画媵本就是个侍婢，手自然比不上娘娘保养得好。”我放弃了挣脱，只想着回去一定要让莺啼备上三盆水给我洗手。啊！不对！应该备好三缸热水，我要好好洗洗澡！

　　她掩嘴娇笑：“瞧这小嘴儿甜的，果然比本宫那个不懂事的女儿贴心。”

　　“奴婢不敢与公主殿下相提并论。殿下花容月貌知书达礼，奴婢哪里比得上。”我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这里香粉味环绕，熏得我不太舒服。一向不喜欢脂粉的我和那些志同道合的都是不置办这种东西的，几乎不曾闻见如此浓烈的味道。

　　“姑娘不必谦虚，印渊上神看上的，自然是要有过人之处的。”她还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心里开始抱怨印渊怎么没有奇迹般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头同互相讨厌的人迂回，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我几乎想要不顾礼节地甩开她的手，拂袖而起径自离开这里了。

　　手臂上的浮生花印记隐隐发烫，四周弥漫的味道仿佛都被一道隐形的膜隔开。我本来可以自己施术，只是我不想让她抓到什么在瑶池用术法这样的把柄，说大了那就是意图不轨，死罪倒是不可能，麻烦却是免不了了。

　　浮生花这种东西，充分体现了造化的神奇，因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做些什么而不被察觉。能察觉浮生花力量波动的唯有神明和同神明同等级的某些个别。显然她还没那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