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良辰尽虚设》苏卅的叶姓娘亲

3、南海公主真的蠢

　　常常听长筠说凡界的人类有多么多么愚不可及，我本也以为凡人是世间最愚蠢的生物，可是今天之后我突然发现“事无绝对”这个词果然正确，仙界也有那么几个没脑子的，料想凡人也是有智者的吧。

　　别的不说，就说这位据说身份很尊贵的凤梧殿下吧，我觉得她可能主要不是身体有毛病，而是脑子有问题。

　　我还没到前殿就听见尖利的女声：“你们这些没有眼力见的，居然敢阻拦公主殿下，不想活了吗？！”

　　从前无聊也有看下界的话本，里头常有狗仗人势的下人大呼小叫，没曾想原来这仙界也有此等人物。这一茬倒让我突然想笑——不过是一群胡闹的孩子罢了。

　　不过，逗乐了我不代表我就不搀和这件事了，即使我方才不曾答应莺啼，如今这些与公主殿下相持不下的毕竟也是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有些来得晚，却也相处了几百年了。怎么着我现在也不能坐视不理吧？印渊如今尚在气头上不肯出来见客，那些护卫堵门口和凤梧僵持不下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有人出来解决。

　　“这位姐姐何必这么大火气呢？”我摆出和善的笑脸走过去，心中感慨，不过在这里待了一万年的时间而已，我居然也懂了些人情世故学会了笑脸迎人，环境果然有强大的力量。

　　可是我想要好好谈谈不代表对方会顺着台阶下，眼前这个穿得像烂草莓的尖脸小丫头下巴扬得高高的，仗着自己的主子是仙界公主，就嚣张得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吧，确实，我不是什么大人物。

　　我发现如今我的脾气真是相当不错，面对这样的小丫头居然还可以笑脸以对，一点不悦都没有——若是放在从前，我会这么和善？唔……好像也没人试过这样吧……这丫头实在是千古第一人，若是她知道……会不会觉得很荣幸？

　　烂草莓口水四溅，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其实我没动，不过，若是连这点口水都能在我脸上放肆，我也太没用了。只不过在场的都没有发现，在我体表半指远处有一道透明薄膜将这些唾沫反弹了回去。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是公主殿下么？还不让开！”我不着痕迹地瞥了她身后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凤梧公主一眼，杏眼琼鼻肤白唇红，美则美矣，只是那拂风弱柳的小身板，虽然身材很是不错，我却直觉不是印渊喜欢的类型。虽然她还力持公主的雍容气度，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和眼中的不耐烦却暴露了她娇蛮的事实。不过一万多岁罢了，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又从小被捧在手掌心，必然是受不得别人忤逆她的意愿的。如今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被她视作眼中钉恨不得直接拖出去灭了吧？我甚至都可以料想到她心中“待我成为印渊的妻子，就把你们如何如何”的想法了。我直觉今天这事估计是不能善了的了。

　　“这位姐姐，神君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我等做下人的，不好随随便便放人进去啊。”我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下，表示帮不上忙我非常抱歉。

　　这回开腔的不是烂草莓，而是她身后的凤梧：“印渊哥哥不舒服？”声调微微上扬，似乎有要发飙的趋势。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颇有些诘问的意味：“你是印渊哥哥的侍婢吧？你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怎么都把人照顾病了？！”

　　哟呵，我还没把身上因为一句“印渊哥哥”起的一堆鸡皮疙瘩抖掉，她居然就来质问我了？姑娘我照顾得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印渊那么大个神了，我不照顾他也不会怎么样吧？怎么搞得他好像是个稚子似的？

　　可是我还没有腹诽完，那位自以为很占理的殿下就继续开口了：“办事不力，留你何用？本宫命你即刻离开霖笙宫，去扶摇殿做差！”

　　我倒是愣了一下，被“扶摇殿”这三个字弄得有些无语。人人都知道“扶摇殿”虽是宫殿，却和天牢一般可怖，可以说是仙界众仙最不愿去的地方之一，理由是那里的鬼面上仙性格实在是诡异，只要一想到他就不禁毛骨悚然。奇怪的是，这位不知道干什么事的诡异上仙，居然没有被玉帝赶走，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在三清边缘地带占了块地做宫殿，平日也不见他出来。

　　别人都畏惧这位上仙，我却是没什么怕不怕的，我的诧异只是因为没想到凤梧居然这么狠，想要把我送到仙界最恐怖的地方之一。她是想让我生不如死还是怎么滴？我貌似没有惹到她吧？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不愧是有着天家血统的公主殿下。

　　我马上恢复浅笑的表情，眼中没什么感情，口里却说：“公主殿下，莫吓小婢了，‘扶摇’那位上仙一般人哪能接近？”

　　烂草莓“嗤”了一声，凤梧在她身后力持高贵冷漠，一副公事公办没得商量的模样：“本宫自会同上仙说，让你去他身边，你不必担心。”

　　我笑意不改，语气却是微微转寒：“若我不愿呢？”

　　凤梧似是微讶，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挑，接着恢复常态，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样：“轮不到你不愿。”说着示意烂草莓直接把我拉走。

　　来强的？

　　我几乎想笑出来了。

　　这里是霖笙宫，可不是三清其他地方。连玉帝都有所忌惮不敢随意踏足的地方，区区一个仙界公主就想不经过主人同意随便处理下人？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以为印渊真的和看上去一样和气？

　　别的我不敢说，就说今天如果凤梧强行把我带走，而且还是送去“扶摇殿”，印渊还没平息的小火苗就会瞬间燎原。我要是走了，浮生花谁来照料？别人不知道那花是什么，印渊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我不在，浮生花不会同意任何人接近，然后至多三日，就会死亡殆尽。后果，决非区区公主能够承担。印渊深知其中利害，是以这万年来一直留我在霖笙照料浮生花，根本不让我离开这里半步，就怕出什么意外。

　　我微微退开半步，轻易摆脱烂草莓意欲抓住我手臂的手，就看见凤梧变了脸色：“大胆婢子！你要抗旨吗？！”

　　我看着烂草莓英勇扑过来的身影，正准备做点什么以示我不好欺负，就被大力抓住了手腕，对方火气很大似的把我往后一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有个不算太宽阔的背了。是印渊。

　　他把我的手腕扣得死紧，语气冷然，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殿下，这里不是你父君的大殿，我的人，轮不到你来处理！”

　　小姑娘像是被吓傻了，眼睛红通通我见犹怜地怯声开口：“印渊哥哥……我……”

　　然而这番姿态，印渊却是半点没心软，寒声打断她的话：“别叫我哥哥，我可受不起公主殿下的一句‘哥哥’。”

　　“……神君”公主殿下委屈得要死，一张脸苍白如纸，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一般连站立都不稳，才喊出两个字就伸手捂住了胸口，眉毛纠结在一起，好像极痛。

　　烂草莓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忙不迭上前扶住凤梧，看了印渊一眼，似乎想骂又惧于印渊现在的气势，到嘴边的话愣是被她咽了回去，只忿忿地瞪了探出个脑袋看热闹的我一眼，小心翼翼地扶着花容失色的凤梧走了。

　　没有人关心凤梧会不会有事，所有人一致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下意识挑眉，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印渊对旁人的眼神视若无睹，转过身来细细打量我，那架势像是要把我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现在这个模样，哪还有方才半分气势，根本就像是在看女儿有没有受伤的亲爹。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好心提醒他：“再不放手，我的手就废了。”

　　印渊愣了一下，顺着我的眼光去看我的手，这才发现他至今还是死命扣着我的手腕，那里早就青了一圈。

　　“抱歉……”印渊放开手，皱眉看着那一圈他制造出来的“胎记”，从广袖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点黏液出来往我腕上抹，小心翼翼的，力道很轻。

　　昨天还气得摔门的神君今天突然变得比平日里还要温柔，吓坏了一众婢女侍从，都愣愣地张大了嘴，回不过神来。

　　我本来还好，接下来印渊一句话直接把我雷了个外焦里嫩：“阿媵，下次见到这种人，别手软，出事了有我担着。”

　　我滴神啊，我怎么敢麻烦印渊你来替我担待啊！这是要折煞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