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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第五十二章

      朱家兄弟虽久不在江湖走动,功夫却无一日落下。当日若非朱霖宅心仁厚,一心将伍万丰认作朋友,也绝不致轻易遭了毒手。因此朱凤出手便不留情面,眼见郑力岩闪身要躲,跟着抢上一步,长剑随即而至,如匹练般展开,连连进招,不离郑力岩面门左右。
      郑力岩急忙飞身旋起,又连翻两个筋斗,仗着枪身长大,撑在地上也算得个支持,总归是连闪带躲地闪避,堪堪避开了朱二爷连环进击的快剑。一抬眼正瞧见朱凤剑招用老,不及撤回,赶忙一抖枪尖,反手分心便刺。朱凤知道厉害,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郑力岩的枪随即擦身而过。朱凤一纵而起,向左一撤步,一招“苏秦背剑”,直点郑力岩颈嗓咽喉处。郑力岩慌不择路,疾向左闪,双手横枪一挡,朱二爷沉肩卸劲,剑势游龙一般滑下,改挑对方小腹。郑力岩猛地一吸气,也学朱凤来个“铁板桥”,只不过学得太不像样,两腿一趔趄,扑通坐到了地上,虽则一样逃过一劫,却也闹了个狼狈不堪。
      西彩棚众人禁不住大笑。东彩棚内却是骂声连连。
      朱凤、郑力岩二人剑来枪往,转眼交换了十余个回合。若论招式精妙,朱凤不在郑力岩之下,但他年纪长了郑力岩许多,到底不似年轻人精力充沛,兼之报仇心切,未免急于求成,出手渐渐急促,也便有了破绽。郑力岩是绿林出身,与人动手便是性命相搏,专会抓对手空子的,瞧准朱凤一剑刺出,左掌同时带风斩了过来,小腹逐露出空门的便宜,立即双手一转打个“倒枪花”,枪尖顺势直下,径挑这个空档。朱凤大惊,硬生生刹住已出手的一剑,回腕再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去荡那枪尖,到底晚了一步,虽避开了要害,却被那长枪在肋下连皮带肉划开长长一道血痕。
      朱凤疼得猛吸一口气,脚下步伐不由自主缓了几分。借此良机,郑力岩疾步抢上,将枪杆一扫,逼得朱凤连连倒退,他却借势一抖枪,向上又刺朱凤肩脖。朱凤退无可退,眼见对手铁枪已到近前,只能故技重施,再来“铁板桥”,郑力岩这回却长了记性,抽冷子一腿正中朱凤腿弯,朱凤一个趔趄,又要躲避铁枪,只得顺势使个“就地十八滚”,避开敌人锋芒。郑力岩这可找着了面子,找准朱凤,连戳连刺,朱凤腾挪不开,又带了伤,唯有在地上翻滚躲闪。
      东彩棚众匪人大是得意,纷纷叫嚣:“扎死他!”“扎死他,满堂红!”“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山寨的厉害!”伍万丰捋须微笑,显是极为高兴。
      西彩棚这边,白玉堂第一个就看不下去,待要起身登台,蒋平一把按住他:“五弟,你之后还有要务在身,现在不能露相。”玉堂不禁着急,那边智化道:“五弟莫急,还是为兄的去就好。”展昭也道:“愚兄去接朱二庄主下来。”他们这一争,鲁世杰却借空跑上了台,抡圆手中的铜锤就向郑力岩的铁枪砸到。但听得“哐啷”一声巨响,郑力岩只觉双臂发麻,不由自主倒退开三步,急用铁枪拄地,总算没有再退。朱凤趁此机会站起身来,西彩棚便有人上来搀扶。
      “小子,你是哪个?”郑力岩被鲁世杰那一锤震得心惊,自觉失了面子,开口便不肯客气。鲁世杰更不会跟他客气:“老,老头,我就是找你,找你打架的。”正在此时,东彩棚忽然跳上来一人,叫道:“四叔,您方才交了一仗了,回去歇歇,这儿让我来打发。”来人一头乱蓬蓬的枯黄发线,偏偏横七竖八插了不少钗钏花翠,脸上的粉不知擦了几斤厚,说着话都往下掉渣,正是崔凤仙。原来她远远瞧着西彩棚内诸人,白五爷虽易容改装,柳青号称“白面判官”,也是个英俊男儿,智化素来多智,亦是有几分斯文气的,另有展南侠雄奇威武……一见之下,少不了心神摇曳,刚才没抓住机会让郑力岩第一个上了台,所以瞅准这个空当赶着上来替换,可不是为了要和鲁世杰过招,而是盘算着让这小娃娃去换一个大人来,无论是谁,既有机会交手,总也有机会能够结识。
      郑力岩方才比了一场,乐得借这个机会见好就收,说声:“贤侄女当心。”举步便下了擂台。
      鲁世杰一见崔凤仙,便道:“耶,上来,上来个黄毛。”崔凤仙啐了一口,不欲和他多作纠缠,叫道:“小娃娃,你还没有三块豆腐高也想比武?快去换个人上来!”鲁世杰怒道:“你家,你家豆腐这么高?”再看一眼崔凤仙,“看你长,长这么寒碜,还敢,说我!”崔凤仙容貌虽陋,却最喜以美女自居,顿时就是一怒:“你这雷公脸的小崽子,敢骂姑奶奶我?”鲁世杰跟在师父身边日子久了,多少总有了几分模样,动手之前还懂得先骂阵:“看你,你黄毛,黄毛裂斜,腌(脸)上的,粉都能,都能砌墙咧,还,还混充银(人)家,姑奶奶,真不害臊。”崔凤仙顿时暴跳如雷:“小子,你这嘴好损!跟谁学的?”
      “跟,跟我西(师)父学的。”鲁世杰得意道。崔凤仙立即追问:“你师父是谁?”鲁世杰道:“我,我西(师)父系(是)蒋平。”崔凤仙大骂:“果然的呢,你们这一路没块好饼!”蒋平是从来不肯嘴上吃亏的,听到此处立即叫道:“爷们儿,她敢骂师父,给我修理她!”玉堂无奈,在旁暗暗捅捅他:“四哥你就少说两句吧。”台上鲁世杰已分开双锤,大声道:“小,小娘们,你就想,想嫁给我,我还不稀,稀得要呢,我,我,我嫌你太,磕碜。”话音一落,崔凤仙早已暴跳如雷:“好你个小兔崽子,姑奶奶今天要你的命!”一抡手中独脚铜人槊,“你就招打吧!”兀地照准鲁世杰砸下。
      崔凤仙人虽疯疯癫癫,一身蛮力却是不容小觑,双手的两把槊重有六十余斤,惯会磕碰他人兵刃,还从来未遇过对手。然则她固然骄横,鲁世杰却恰恰就是她的克星,嘴上一边骂:“我,我是,我是你姑爷爷!”一边将手中的双锤向上一架。双方都是用的沉重兵器,台下诸人只觉耳边“咔”地一声巨响,好似炸雷一般,耳中嗡嗡乱响。却见台上崔凤仙身子猛地一震,双臂硬生生被弹了回来,两只铜槊已被震得四分五裂。
      崔凤仙手上重量陡失,一时间刹不住,整个人还要再往上扑。偏偏凑巧,她那铜人槊被鲁世杰震碎,一块碎片横飞过来,正打在脸上,半边脸登时便被削掉。鲁世杰才用一招,还没过够瘾,可是一见这人实打实丢了脸,忍不住道:“太,太寒碜呀,你回去吧。”手腕上翻又是一锤,崔凤仙哪里还能躲得开,被打了个正着,当即倒地身亡。
      东彩棚中崔大成惨叫一声,又气又痛,竟自晕去。众匪人忙着掐人中、灌茶汤地施救,又上台去搬回了崔凤仙尸身。就在这时,一人跳上擂台,一身红色劲装,手提大棍,却是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子。鲁世杰不知此人就是伍万丰高价请来的闫开山,但想着总归是敌人没错,早早拉开架势。
      闫开山方才已得了伍万丰承诺,因他善于用火,烧一个人便加价一千两,虽有意占鲁世杰这个便宜,仍要做足了姿态:“小娃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还是去换个大人来。”鲁世杰哪里肯听:“我,我就是大,大银(人),你想,想怎么地?”闫开山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既然不听老夫良言相劝,那就别怪我拿你开张了!”
      鲁世杰不听他这一套,大喝一声:“开!”双锤就往上架。闫开山知道厉害,不敢以硬碰硬,只管一闪避开,因他那棍实是个空心的,内藏二十粒“硫磺硝烟弹”,以棍作为遮掩,实则一端是喷头,一端是绷簧,只消开动机弩,硫磺弹向外喷射,见风即燃。因为硫磺弹燃着之后随即软化,打在人身上,极难抖落,端地厉害。鲁世杰哪里知道,两锤落空,收势不及,自家反倒抻动了筋骨,不由得一愣。闫开山反腕一挥大棍,便扭动了机簧。
      台下众人只见一道火光自闫开山棍中射出,待要出言提醒,却是晚了半步。那火球直接打在鲁世杰前胸上,火苗顿时腾起。鲁世杰到底性格憨直,当时反应不及,只叫道:“坏,坏呀,这老头玩,玩火!”扔了双锤待要用手扑火,两手也跟着燃着起来。蒋平大叫:“小子,打滚啊!”随即蹿上擂台,白玉堂、智化等人等着跃上,用英雄大氅捂在鲁世杰身上,好歹总算是把那火灭了。鲁世杰手上、脸上连起燎泡,胸前衣服被烧得一片乌黑,好不狼狈。
      随白五爷同来的君山战将中有一员骁将唐彪,绰号“铁棍”,素来勇猛,原本便是被五爷分配来助阵擂台比武的,一见此情,火往上撞,顾不得请战,直接就跳上擂台,大骂:“好草寇!有能耐本领上见真章,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闫开山道:“擂台比武以输赢论,哪来的废话。莫非是你不服?”唐彪怒道:“就是要取你这纵火贼的狗命!”将棍一横,抢上便打。
      闫开山哪里肯和他硬碰硬,侧步闪开,一挺手中大棍,按动机簧,“嗖”地一声,又是一个火球射出,打在唐彪左肩之上。唐彪正待上前进招,不防身上火起,只来得及叫声“不好”,把棍一丢,就地翻滚灭火。白玉堂、蒋平等尚未下得擂台,就手又忙着为他灭火。闫开山也不动步,站在原地,哈哈大笑。东彩棚中的众匪人又是一阵得意狂呼,吹捧闫开山本领高强。
      蒋平与五弟掺了徒儿和唐彪下台,忍不住发愁:“这仗可不好打呀。”正说着话,突然发现少了一人,原来智化并未下台,站到闫开山对面,手按刀柄,蓄势待发。
      玉堂心知眼下虽暂且无事,只因黑水湖草寇一方占了上风,时间一久,必生险况,还是速战速决为妙。于是对柳青使个眼色,一拉艾虎,那二人自然会意,三人便趁着乱悄悄离了西彩棚,在外围的一片林子里藏匿了片刻,待到确认并无异状,这才从林后转出,按照先时计划分头行事。
      这几日白玉堂已在脑中千万遍揣摩过摩云岛上情形。伍万丰这“绝户计”固然毒辣,但其人素性阴险,旁的匪人断不可能知晓两个彩棚下均埋有滚地雷,引线必然埋在他极亲近之人方能掌控看管之处。这个亲近之人当非一般心腹,唯有伍万丰亲生子女方可担此重任。所以引线必是在伍万丰私宅内。
      上岛之前五爷已问过邓彪,伍万丰原配已逝,一个兄长也早已故世,其人虽有姬妾,平日里却也不大亲近,所有亲眷唯一子一女,女即是伍凤娇,居长,子名伍奎英。按照邓彪说辞,及诸位兄长先前推断,伍奎英为人资质平庸,倒是伍凤娇,野心不逊于其父,干预山寨事务更甚,引线十之八九就是在她的掌管之下。因此沿着校武场后墙走了一程,找准方位,飘然跃过院墙,只见后面是一座宽敞宅院的山墙,仅隔着窄窄一条过道,前后不见人影。
      玉堂记着朱彩霞提过,伍凤娇的闺房在后面跨院。是以沿着过道又向后走,从墙头上望去,见跨过了一排房屋屋顶,墙头上陡然空落下来,似是个庭院一类的所在,再往后瞧,是座二层小楼,当是伍凤娇的绣楼。眼下不知院中情形,不便施展轻功直接跃入,他便展开“壁虎游墙功”,顺墙壁而上,悄悄探头一看,原来一侧是一道月亮门,两名女兵把守两侧,有石子小路穿过花坛通向绣楼,楼门前又有两名女兵。
      五爷心思飞转,摸出两颗飞蝗石子来,正想着凌空打那女兵穴道,只是角度务须找准才好,不致被另一端的女兵立即觉察,误了大事。恰在这时,一名女兵自外急匆匆跑来,直接进了绣楼。五爷便停下动作,过不多时,那女兵引着一个劲装美貌女子出来,想来便是伍凤娇,然则横眉怒目,不知为何一脸怒气,招呼了绣楼前的女兵,气冲冲往外就走,到了月亮门那里将另两名女兵也一并带了去。
      趁此良机,白五爷一跃翻入墙内,直接进到楼里。朱彩霞曾提到伍凤娇为人傲慢,狡诈处与其父一般无二,平日打扫房间皆是有一定时辰的,过了时候,便是贴身丫鬟亦不准擅入室内,这时倒恰好给五爷提供了便利。引线须得埋在地下,定然就在一楼,不多时即已发现那处暗藏的所在,只是既不能留给贼人修复可能,药线埋得又深,要完全毁掉颇费了一番手脚。好在玉堂素来好学,自二哥处学到不少地雷火药的应用、安放之法,触类旁通,拆除虽费了些工夫,倒也不甚难为。
      只是玉堂毁却引线时一直分了一半神警醒着,以防伍凤娇突然返回,直用了一炷香时分,引线拆完,也不见有人回来。他惦记着柳青、艾虎,才抽身离了此地,突然听到院外有脚步声音,急忙一点左足,倒退开数尺,隐身在花坛之后,只见伍万丰急匆匆跑到楼内,不多时又听得“啊”地一声,显见得又是疑惑,又是恼怒。
      “伍万丰既来,定是在擂台上吃了亏,要在滚地雷上找齐的。”玉堂暗自思忖,眼看伍万丰发现引线被毁,也不知怎么打算,转身又往外跑,他便翻过跨院内墙,琢磨着伍凤娇看守火药引线,那颜大哥必是在伍奎英处关押着的。才要按图行事,倏然感到似乎隐隐有些不对,侧耳倾听,似是有女子吵闹谩骂声音,显然并非前面擂台,定是与伍凤娇方才匆匆离去有关。那声音虽然极细,但玉堂自从打通十二道经脉关窍,内息自然而然圆转循环,无论昼夜,便是在睡眠之中,仍然依呼吸之道自发修习不辍,进境已是常人一倍有余,兼之又得武圣人真传,年纪虽轻,一身内力却是雄浑至极,细细分辨,便知其来源处。
      五爷遂循声而去,那吵闹声音却是对面一处宅子深处。一见四下无人,玉堂遂也不欲再似方才一般费事,直接跃上屋顶,远远便瞧见一人蹲在房上忙活,依稀正是柳青。他逐赶步上前,低声问:“柳兄,这……”话未落,却也将大致情形瞧了个明白,两名劲装女子正在院中斗得正酣,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女兵尸身,另有两名女兵满面血污,当是受了重伤,勉强支撑着在旁观望。柳青埋头将屋上瓦片掀开,轻放一旁,渐渐露出一个洞来。玉堂低头瞧去,颜查散正在屋中来回踱步,可见焦躁非常。
      白玉堂心中微微一动,先问柳青:“怎么不见艾虎?”柳青指指外面:“他方才将伍奎英引出去了。”他二人毕竟所识黑水湖中人不多,不知下面与伍凤娇激斗的乃是二寨主“浪里飞鲨”徐国英之女徐凤鸾。
      原来黑水湖除八大寨主外,另有三员女将,即为伍凤娇、徐凤鸾、崔凤仙。其中崔凤仙容貌最陋,又无机智,全仗武功蛮力撒泼欺人。另外二人却都是才貌双全,且各有心思。伍凤娇既爱慕颜查散斯文俊秀,又想着这人才华出众,若能凭借自己美貌把他笼络住了,慢说是臂助襄阳一方,就是将来父亲挑旗单干,也出来争夺江山,少不了要倚仗他拟诏立法,充当开国元勋,自己也能当个国公夫人。徐凤鸾自前番伍、崔二人争吵发现端倪之后,一来亦动了春心,二来则以为朝廷势大,又有诸位侠客鼎力相助,只怕黑水湖山平寨灭之日不远矣!不如救出颜查散,既作进阶之功,又能借此恩情令他同意婚事。
      因伍万丰父子三人看管颜查散极严,徐凤鸾救人之计未得其便,直至今日擂台比武,全寨上下严阵以待,终是给她找到了机会,巧计骗走伍奎英,将颜查散又掳到了自家宅邸。伍奎英发现颜查散失踪,慌了手脚,忙派人通知姊姊,才有白玉堂见到伍凤娇怒气冲冲离开那一幕。伍凤娇气恼兄弟不经大事,这个关头出了岔子,详细询问下直觉此事疑点众多,似与徐凤鸾牵扯甚密,是以匆忙带人赶过徐宅来要人。
      柳青、艾虎虽不知他们之中那一笔糊涂账,但听伍奎英吵嚷说什么“颜查散丢了”,又有伍凤娇一口咬定“定是徐凤鸾那丫头捣鬼”,所以也就暗中跟了过来。趁着那几人在底下打斗,悄悄揭开块瓦片往下瞅,果见颜查散就在屋中。只是下面人多,又都在屋外,“鸡鸣五鼓断魂香”是用不上了,救人只能从房顶上着手。然则伍家姐弟人多,徐凤鸾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说立即伤了对方数名女兵,可她这一边也失了两名贴身女兵,遂显人单势孤。
      柳青与艾虎两人合计,自屋顶盗洞救出颜大人虽不难为,却非一时之功,地上打斗双方当然拖得越久越好。因此艾虎情急之下,索性蒙了脸斜地里杀出,去攻伍奎英,边打边往后退,将其引开。柳青自是借机行事,徐凤鸾的压力亦因此轻了不少。
      玉堂得悉大致情由,又见屋顶上的盗洞已可容人出入,便示意柳青留下观望,纵身跳入屋内。颜查散被困日久,又不知外面那两位姑娘是敌是友,直急得来回踱步,忽见屋顶上忽然跃下一人,震惊之余,几乎叫出声来。玉堂忙道:“大哥,是我。”颜查散一见之下,几疑是在梦中:“五弟,真的是你?”玉堂道:“此地不宜久留,颜大哥,我先带你出去再说。”于是半蹲下身,背起了颜查散,虽负了一人,仍然不减灵敏,倏然纵上屋顶。
      柳青看他们出来,急忙上前,玉堂为颜查散引见了,正说:“柳兄,请你去接应艾虎,我带颜大哥……”外面突地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音,急忙一拉颜查散,与柳青一齐伏下身子,就见一名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急匆匆跑进来,方才伍万丰曾引荐过,此人正是徐国英。徐国英后面仍有人来,皆是黑水湖的匪人,最后进来的却是伍万丰。
      “二弟,这是怎么回事?”只因艾虎和伍奎英边走边打,不留神竟闯到了前面校武场,适逢智化刀劈闫开山,又连着败了黑水湖两位寨主,北侠欧阳春斩了晏风,伍万丰一见败势已现,本找了如厕借口转到后面,意图地雷引线的,哪知道引线被毁,女儿不见踪影,正在焦急时,听到儿子喊什么二寨主是内鬼,正好借着这个由头退出擂台,硬闯进徐宅,见此情形,自是厉声喝问。徐国英先前曾听女儿劝过不如投降等语,虽也意动,到底畏惧伍万丰心狠手辣,未敢便下决心,哪知女儿就在今天自作了主张,紧赶慢赶也没能先一步拦下。可是到了这关头,说什么也得先护着自家人,硬了头皮大声道:“大哥,襄阳王无勇无谋,仅凭着一腔野心反叛,必然无成,咱们山寨何苦跟他趟这浑水。”
      伍万丰怒极反笑,道:“哦?你这是要反王爷还是要反我?”徐国英说声:“不敢,我是为了山寨着想。” 就在此时,卢方、北侠等一干人亦已赶到。玉堂一见众位兄长无甚损伤,先放下心来,背了颜大哥,与柳青一道飘然落地,与大家相见。
      徐凤鸾原是拼死挡着伍凤娇入内抢人,怎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糊里糊涂被人把颜大人救了去,不由得急道:“啊!”这一分神,被伍凤娇趁势一剑刺入小腹,当即一声惨叫。伍凤娇犹不解恨,将剑刃在她腹中一搅,惨叫声中,徐凤鸾倒地身亡。
      徐国英当下便红了眼,抽出随手的分水双刺来就向伍凤娇攻到。伍万丰方才就要上阵,铁枪一直就在身旁,急忙一抖枪尖,朝着徐国英分心便刺。徐国英倒也防备着他这一手,刺到一半腰肢疾拧,陡然来了个反转,挥刺一挡,与铁枪撞击,“当”地一声大响。然则伍万丰这枪枪头乃是鸭嘴型的,专会用来锁人兵器的,徐国英水里功夫是难得的好手,在陆上却逊了一筹,一个不慎给他锁住,双刺便如黏在那枪头一般,连挣几下,均不能挣动。伍凤娇在后面看出便宜,抬手一剑照准徐国英后心便刺,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物,“当”地撞在剑身上,顿觉手臂发麻,拿捏不稳宝剑,“哐啷”掉落地上。再看地上,和长剑落在一起的是颗圆溜溜的石子。
      白玉堂虽不知其中曲折,但方才听了半日,猜到徐国英父女有弃暗投明之意,方才稍有不察,竟被伍凤娇害死了徐凤鸾,早就在暗中提防他们再对徐国英下毒手,果然及时救下徐国英一命。抬头看时,正与欧阳春目光对上,北侠微微一笑。
      徐国英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来,伍万丰趁机将枪头一拨,奋力往回带时,震飞他兵刃,再刺一枪,要下狠手斩草除根。斜地里忽然一柄刀递出,正磕在枪身上。伍万丰这枪是宝枪,等闲兵器奈何不得,那刀却也是宝刀,两相撞击“哐当”一声,宝刀完好无恙,那枪却被磕开一个豁口,连带着荡得偏了开去。
      伍万丰循迹看时,欧阳春面带笑容,正站在他面前,旁边龙涛、姚猛等早就徐国英抢了过去。伍万丰在这杆枪上沉浸数十年心血,破敌无数,确已臻于一流高手之境,但要说实战,他却有一半沾了这宝枪的光。如今宝枪一击被毁,他固然是心痛,心中却也有几分畏惧欧阳春,飞快转着脑筋要找回这个场子来:“好刀!这可是闻名天下的七宝刀?久闻北侠客身佩宝刀,所向披靡,果然是不同凡响!”短短几句话把欧阳春说成了全仗宝刀欺人,意欲挤兑北侠不便再出手,今日或仍能有翻盘之机。
      欧阳春何等样人,哪听不出伍万丰话里有话,眉头一皱,方待开口,玉堂快步上前道:“欧阳哥哥,你那宝刀向来不杀无名之辈,哪能轻易出鞘玷污了?还是让小弟陪伍寨主过上几招吧。”简简单单又把球抛回给了伍万丰。伍万丰听得刺耳,这话却难以明着挑理,兼且玉堂在拆除引线时已去了伪装,现出原本面目来,他又不认得,不知此系哪里来的华美少年,又是纳罕,又是恼怒,只瞪大了一双眼怒视着玉堂。
      五爷笑道:“小弟白玉堂,请伍寨主赐教。”欧阳春也笑道:“既有五弟,愚兄就躲个懒了。”逐与众人闪避一旁,让出一块空地来。伍凤娇被丫鬟掺了下去,黑水湖众匪人亦“呼啦啦”退到一边。伍万丰虽听过“锦毛鼠”之名,然则他素来自负,以为是朝廷无人,不识真正高人,才让一个年轻后生钻了空子,及至如今亲眼见了白五爷,也不过略觉其方才震落女儿的长剑还算过得去,仍没放在心上。他只求不与欧阳春交手便好,送上门的便宜哪能不占,于是作出大方之态,道:“既然白五侠邀战,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最后一个字才出口,立即赶上一步,将枪一挑,直奔玉堂颈嗓咽喉处。
      白玉堂早在警醒着伍万丰突然发难,一见此景,立即侧身一转,左足鸳鸯连环,飞踢对手枪尖。伍万丰急忙一沉腕力,将铁枪压低了数寸,转而抡起枪身疾扫玉堂双腿。玉堂一个空翻,转到伍万丰身后,挥刀力劈,伍万丰知道厉害,匆忙中将铁枪往外一递,只抓了末端,当成软鞭一般急转扫出。玉堂又是一纵,避开伍万丰这招“横扫千军”,掌中钢刀趁着枪势间隙中宫直进,直逼伍万丰胸口“膻中”要穴。伍万丰大惊之下回枪格挡,一招“卷帘式”,以枪尾反打玉堂的刀背,同时右足疾踢,在在向着下三路招呼。玉堂兜身一转,闪开锋芒,左腕探出,抓住伍万丰枪身,便往前带,右手刀顺着枪身一泄直下,径削伍万丰手指。伍万丰赶忙回夺铁枪。
      倏忽之间,二人已交换了二十余个回合。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伍万丰所持铁枪较一般枪尤为长大,一直处于攻势,然则他此时早收起了轻蔑之心,不仅是加上十二分的小心,更巴望着若能连环进击乱了对头步伐,说不定便能擒下白玉堂作为人质,今日逐还有生机。白五爷虽则多半都在守势,可是身法伶俐,趋进逼退,偏偏就让伍万丰招招落空,如同使空了劲白耗气力,回招更是刀刀沉稳,夹带着金刃凌厉之风,伍万丰徒然拿了宝枪,竟无一招敢于直接和五爷的钢刀较力,再想用鸭嘴枪头去锁拿对方兵器也是不能。
      到了此时,胜负已可分辨。欧阳春捋须微笑,卢方、徐庆等人还只是专注观战,蒋平却口里也不闲着,时不时叫一声:“小五啊,别忘了给伍万丰留条命,朱二庄主和朱姑娘还等着亲手报仇呢!”黑水湖众人则是看得两眼发直,提心吊胆,伍凤娇也没了往日气度,间或“啊”地一下,虽满心想着上前助阵,奈何对方众人盯紧了自己这边,实是欲做手脚而不得。
      突然,伍万丰倒跨弓箭步来个“连环三刺”,飞也似地连刺三枪,却是枪枪落空。玉堂将他路数看得分明,提一口混元真气,倏地拔地而起,稳稳落在伍万丰枪杆上,不待这人反应过来,连走三步,已到近前,手中钢刀随之骤出,一招“四分五裂”,但听得伍万丰嚎叫声中,已将他双手筋脉挑断,跟着飘然落地,用个“地趟式”,连他腿上经络一并挑了。
      伍万丰一世枭雄,骤然失机,还想硬撑,却又哪里撑得住?唯余颓然倒地耳。伍凤娇一声尖叫,黑水湖一干匪人还想上前抢回伍万丰,白五爷迎上前去,横刀而立,挡在众人之前,神采逼人,哪个还敢不要性命?五爷遂回头道:“朱二爷,朱姑娘,余下的烦劳二位了。”
      朱凤身上带伤行动不便,朱彩霞大步上前,抽出三尺青锋剑,她恨极了伍万丰,一口气连刺一十四剑,几乎将伍万丰捅成了筛子,方才跪倒哭道:“爹爹,女儿今日给您报仇啦!”连磕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含泪谢过五爷。
      伍凤娇不顾一切扑上前来抚尸痛哭,看看白五爷,又看看朱彩霞,看看后面北侠等人,知道大势已去,拔剑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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