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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第五十一章

      花万方听了女儿言语,回到东厢房,先告失陪之罪,再喝三杯酒,便请徐庆出外一谈。此时大姑娘已回到店后家中,花老便带徐庆到了西厢房,这话女方先提出来实有些不好说,开口先叙闲话:“徐老弟,你四弟今年贵庚?”徐庆不解其意,说道:“四十三哪。”“是否成家立业?”徐庆道:“没啊,他刚才不是说了,一心要闯事业,没顾上家室这回事嘛!”
      花万方咳嗽一声,方道:“此事原是这般——老哥膝下有一小女,方才你也见了,今年三十,小名瑞仙,相貌还过得去,略微有几个浅白麻子,不细看也瞧不出……她本领可好,江湖原本赫号‘江南魔女’,对付等闲者不在话下。”徐庆奇道:“大哥有话尽管直说。”花万方道:“我,想着把小女许配给蒋平,所以请你做个媒人。”停了一停,又道,“我这小女好顽皮些,可是武艺不错,只在蒋平之上。所以请老弟帮忙成全好事,如何?”
      徐庆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花万方不解:“老弟何故发笑?”徐庆笑道:“好,好不错,果然是难得的良缘,打了灯笼怕也难找。我是想着,婚事成了,姑爷是‘诙谐鬼’,姑娘是‘顽皮猴’,岳父又是这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几句话把花万方也说得笑了。徐庆遂打下保票来,当定了这个媒人。
      二人议定,回到东厢房。花万方亲手为诸人斟了酒,徐庆说道:“四弟呀,方才花老找我出去,说的是一件天大喜事。”蒋平问:“是何喜事?”徐庆笑道:“兄弟,花老不知怎地就相中了你,想要将女儿许配于你。就是刚刚揍你的那位姑娘。名叫花瑞仙,才满三十,武艺不凡,尚待字闺中,花老请我做这个大媒,不知兄弟你意下如何?”蒋平一愣:“啊?”脸上腾得红了,他虽则生性诙谐,昔日也没少帮人说媒拉纤,可事到己身由不得他不腼腆起来,急忙摆手:“啊,不,不行,这玩笑可开不得。”
      徐庆道:“谁与你闹了,这事岂是拿来玩笑的?当然是正经话,你只管说愿不愿意。”一旁鲁世杰一乐:“我愿意。”蒋平拍他一下:“去,小孩子家别掺和,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鲁世杰不服气道:“不,不就是给我说,说西(师)娘吗,我愿意啊。我西(师)娘刚才那一腿可邪乎,我就,就学我西(师)娘那一腿。”蒋平瞪他一眼:“小孩子不许多嘴。”鲁世杰偏生顶嘴:“你……反正七(吃)人嘴短,你七(吃)了人家的鱼,要不就赔人家鱼……”蒋平夹了块咸蛋黄塞在他嘴里:“你可闭嘴吧。”
      “四义士,”花万方道,“咱们‘当面锣对面鼓’,你也莫要抹不开。愿意与否,直说无妨。”蒋平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是天上掉下的美事,可事到眼前,平素的千伶百俐早不见了踪影,少不得粗脖红筋,仍觉不敢相信:“这,这,这使不得……我这人出身微贱,其貌不扬,名声不大……那个,那个言不惊人,艺不服众,身量不长,力也不多,头不算大,骂不少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我怕误了花大妹子的终身。”
      一席话说得花万方捧腹大笑,徐庆一口酒呛住,全喷在鲁世杰身上。就听窗外“噗嗤”一声,原来花大姑娘回家换了衣服,又回来在窗外偷听,此时也撑不住笑。徐庆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四弟呀,你刚刚可是没少吹嘘呀,现下就不要自谦了。花老一片美意,你可不要辜负前辈一番心意。”蒋平到了这时也没有了话说,只能道:“如此岂敢。”
      花老便道:“你二人此乃前世姻缘,如果再要推脱,小女说不得便要你赔鱼了。”鲁世杰抢着道:“哎,我替我西(师)父答应了。”徐庆道:“四弟可不要拿乔,你若愿意,赶紧拜见岳父才是正经。”蒋平再无推托之词,遂道:“我,我是真觉得自己高攀哪——罢,高攀就高攀吧!”于是扑身跪倒,口称:“岳父大人在上,请受门婿一拜。”说罢磕了三个响头。
      花万方哈哈大笑:“贤婿快快请起。”一行搀扶起蒋平,一行又道,“你看,咱们才拉平的辈分,你可又矮下去了。”徐庆忍不住插话:“花大哥,你这样的岳父也是打着灯笼难找——姑爷才见了礼,就玩笑开了。”后窗人影一闪,原来花瑞仙听到亲事定下,终是害羞,扭头躲了。

      徐庆讲完四弟结下的这段奇巧姻缘,玉堂啧啧称奇,笑容满面地道:“这样说来,四嫂必是位难得的奇女子了。”徐庆一挑大拇指:“那是自然。”又道,“当时你四哥还道因是公差,身上别无长物,只能来日再补聘礼。花老全不介意,直言江湖人无须俗礼,不必为此等私事分神。花老父女本还想着一同前来助阵,偏赶上我们未动身时,遇上些事需得料理,因此耽搁了。虽说这样,这亲事也已商量妥当了,只等着此间公事一了便要下聘成婚。”
      鲁世杰跟着道:“跟,跟我西(师)父出门,我可,可学了不少能耐。”玉堂对这孩子很是喜欢,不由得问道:“你学了什么能耐?”鲁世杰大声道:“我学了,不发(花)钱请客,还能拐了银(人)一匹大白马。到店房,偷,偷嘴七(吃),还能拐个新娘纸(子)。”众人听了皆是大乐,蒋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举手作势要打,五爷遂将鲁世杰拉到身边:“孩子说得没错,四哥,你这能耐可得好好传下去呐。”
      说笑之间鲁馗已命人备了酒席,请五爷连同闻豹入座,又另备酒肴给闻华送去船上。大家互诉别来情由,玉堂不欲多作夸耀,只大略说了岳王爷前往君山传旨,逢襄阳王正式易帜起反,武昌被困等事,却知大哥、三哥、四哥必挂念二哥,特别讲了二哥一切都好,唯盼着早日平复叛乱,救回大人,兄弟重聚。卢方、蒋平等也细细说了此间情形。
      原来当年因与茉花村争鱼,陷空岛大头目邓彪被一心以和为上的卢方逐出家门,后凭着好水性投在了黑水湖。邓彪固然是性情粗豪,并未因此事怨恨卢方,卢方事后却也颇有悔意,只是几次派人出外寻找,均未得邓彪下落。此番沈仲元与晏风带颜查散到了黑水湖,起初确是伍万丰的座上宾,言谈之中毕竟少不了涉及襄阳诸事,从按院衙说到颜查散随身的护卫,自然而然提到了五义等。邓彪听说之后便留上了心,以为五位员外不日必到。后来朱霖遇害,沈仲元被扣,便是他冒险送出了消息来,才有蒋平拜山,智激伍万丰。
      “据此地不远有处‘火眼川’,当地庄子上的主家名叫闫开山,自号‘火德真君’。”卢方说道,“晏风向伍万丰推介此人,说是其人擅长火器,又最为爱财,请他前来助阵无有不妥的。伍万丰便备下厚礼,命其子登门拜请,那六十四颗滚地雷就是出自他手。”玉堂皱眉听着,暗暗思忖破解办法。
      蒋平道:“小五啊,我请三哥回君山送信,一来为了能帮兵助阵,二来也是想着如万一真有什么差错,咱们栽到了什么滚地雷上,也不能让这伙贼人跑了,困也困死了他。”话锋一转,又嬉笑道,“自然,咱们兄弟也不能陷进去,何况还得救大人出来呢。”玉堂便问:“邓彪可提到山上情形如何?”
      鲁馗便是当地人士,正好讲述此处详情。这黑水湖占地固然广大,湖水极深,湖面上又分散了诸多零星小岛,因此给了匪人诸多便利。黑水湖八位寨主,总辖大寨主即是伍万丰,底下七位寨主,又各练有亲兵,素常分住不同岛上。一旦有事,即在伍万丰所居摩云岛上聚齐,或是来了客人,又另辟岛屿作为迎宾之所。因岛上以水兵为主,连带着不同岛屿之间往来走动皆靠水路,倘若有外来之敌不明就里,走错了路,触动岗哨,那便极难逃出生天。
      蒋平等鲁馗说完,又讲了些前番拜山所经所见,补上一句:“伍万丰所说擂台,就设在摩云岛。”玉堂问道:“邓彪有没有提到颜大哥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卢方道:“邓彪位微,这等机密原不易打听得到。不过沈仲元贤弟未曾被扣时倒送出过信来,说是黑水湖中练有女兵,带头的分别是伍万丰之女伍凤娇,二寨主徐国英之女徐凤鸾,三寨主崔大成之女崔凤仙。不知怎地被崔凤仙撞上了颜大人,因见颜大人斯文俊秀,起了爱慕之意,就打起了强迫无媒苟合的主意。后来伍凤娇对颜大人亦是另眼相看,这二女之间明争暗斗一场,外人便再不曾见过颜大人踪迹。”蒋平跟着解释,原来黑水湖三女之中唯独崔凤仙生得丑怪,却偏偏是她最为多情,见到容颜俊俏的郎君就要用手段掳入家中,强行逼从。崔大成因只有这个独女,宠溺过分,加上自知女儿容貌怪异,成亲不易,所以向来不理论这些。那崔凤仙嫌山寨中人粗鲁,一心要嫁个读书人,赶巧伍万丰有心拉拢颜查散,又以为他一介书生,断难逃出寨子,因而在行动上并未多加约束,正被瞧了个满眼。
      伍凤娇与崔凤仙不同,确称得上才貌双全,所以素来心气极高。然则先前只知颜查散其名,未见其人,那倒罢了,及至一见之下,颜查散虽是读书人,骨子里却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兼且温文尔雅,伍凤娇一颗芳心不自觉便落在他身上。崔凤仙虽把人看得紧,奈何伍凤娇更胜一筹,悄无声息将颜查散偷出,另找地方藏匿。说来这些隐秘之事还是因崔凤仙起了疑窦,找伍凤娇吵闹时抖了出来,只是伍凤娇抵死不认,伍万丰又城府极深,三言两语反将住了崔家父女,把这事推诿干净。因此外人实难查探颜查散此时究竟身在何处。
      五爷听着几位兄长讲述,心中亦在反复思量,不觉沉吟道:“如此说来,到黑水湖赴约需分作三路,擂台上一路,寻找颜大哥一路,想方设法切断火药引线一路。”“就是这个。”蒋平道。智化、展昭等皆以为然。五爷续道:“三路须得齐头并进才好。找颜大哥、切断火药引线纵然要紧,却要擂台比武的一路尽力拖延时间,胜算才大。”说罢轻轻一叹,“若是二哥在就好了。”韩二爷号称“彻地鼠”,最擅地雷火炮,若有他在,哪里还需忧心什么“火德真君”捣鬼?
      鲁馗闻听众人商议,提起朱家寨二庄主朱凤及朱霖遗下的孤女彩霞,已然预备倾全族之力,向伍万丰讨还血债。还是经他劝阻,言道官军不日即来,不妨暂且隐忍一时,等大军到来双方合力,届时管教伍万丰插翅难逃。如今白五爷带了兵来,正可以去请朱家协力围剿黑水湖。智化道:“如此甚妙,实不相瞒,小弟不通水上功夫,五弟、展南侠想来于此道亦是有限。”展昭在旁点一点头。智化遂接着道:“擂台比武虽是在路上,然则既要找人,总免不了水路往来,鲁员外和朱二员外都是久居本地的,有你们相助自然是最好。”
      “智大哥这话虽然不错,但在我想来,颜大哥应就在那座摩云岛上。”玉堂道,“我虽未曾见过伍万丰,但听诸位哥哥说及此人为人,多少也能猜到其人阴毒,惯于负恩,纵使是他寨中的兄弟只怕亦不能深信。所以他只有把颜大哥放到身边,方能放心得下。”顿了一顿,又道,“若那个什么伍凤娇私慕颜大哥一事不差,我就敢断定颜大哥被关押在伍万丰某处私宅,必是由伍凤娇亲自看守。如今只是不知伍万丰父女私宅位置——大哥,邓彪可曾提过这事?”
      卢方虽觉有理,却也另有思虑:“邓彪只是水手头目,恐怕不至清楚寨主家事。”蒋平接口道:“这有什么,算来也就是这几天的工夫,邓彪应该有信出来了,到时候直接问他就是。”
      白五爷点头道:“如此更好。我方才实则还有一个念头,伍万丰要用‘绝户计’,滚地雷就应该埋在擂台底下的彩棚下面,既能避开他们自己人,又便于对我等下毒手。二哥曾与我提过,凡遇到此类情形,地雷引线必相隔甚远,一则有出其不意之效,二则免去了引燃之时走露风声的风险。以此来说,埋引线处当亦是伍万丰私宅一类的地方,以他为人不会将身家性命攸关之地暴露于他人之手。”
      蒋平、智化皆是心思灵敏之人,深以为然,均道:“若五弟所料不错,摸清伍万丰私宅位置、布局就是关键。”
      当下众人用过酒饭,鲁馗让下人送茶到书房,请大家移步再做详谈。白玉堂问鲁馗要了黑水湖一带的地图,虽不是山寨要地的详细图纸,但也将湖水周遭的方位、地势大致囊括了进去,于用兵大有益处。卢方逐亲笔书写一信,交予蒋平,让他第二日亲身送往朱家寨去。蒋平接过了信收好。
      展昭因问道:“不是有两位黑水湖的寨主是东鲁村人士?若从他们处入手,查探摩云岛虚实,不知是否可行?”鲁馗摇头道:“只怕范家兄弟现已带了家眷回去黑水湖,纵是留了些丫鬟仆妇在老宅,这些人能知道什么?空忙一场不说,反倒打草惊蛇了。”玉堂细细琢磨了半日地图,又问了鲁馗些本地地理状况,兀自沉吟。柳青便问:“五弟可有了计较?”玉堂逐道:“我在想比武当日,人手上怎生分派才好。”于是请大哥、三哥与展昭、智化、鲁馗、龙涛、姚猛连带鲁世杰,加上朱凤、朱彩霞叔侄,专行擂台比武,虽此番不以胜负为论,终是要剿灭黑水湖的,然亦不能让贼人逞了威风去。四哥精于水性,最好的安置理应是带领朱家寨精于水性的好手在水路埋伏了,以防贼人失利四散逃窜,然则他曾去拜山,在群贼眼中太过扎眼,若不现身,反倒让贼人提前有了警惕,所以不如居中策应。
      “还有愚兄,要在哪一路?”柳青听他漏了自己,急忙问道。徐庆也道:“五弟,你在哪里?”白玉堂道:“我与柳兄就是第二、第三路。我想伍万丰关押颜大哥,定是在室内才好行事,柳兄携有‘鸡鸣五鼓断魂香’,正能派上用场。昔年二哥曾教授我些地雷火药特性用法,虽说来惭愧,当时未能详加习学,但目下事到临头,说不得只能勉力一试,想方设法切断火药引线。此外,闻华、闻豹兄弟率领船队,在外围守住黑水湖,倘若出现差池,立即攻打山寨,绝不放过一个贼人。”说到此处,双眸中精光一闪,现出几分刚毅决绝。
      诸人听了,皆道此计甚好。就在这时,忽然有鲁家家丁来报,说是外面有一个少年,背了一名伤者,自称是智大侠的弟子,求见员外。
      当日颜查散丢失,艾虎憋了一股火气,一门心思想着找回这个场子,因此才听说大人有可能被拐去娃娃谷,也不等诸位长辈吩咐,一个人就先跑了。此后智化、展昭与卢方兄弟先后赶往娃娃谷寻找颜大人,又一路追到黑水湖来,一直未曾与艾虎碰面。因他自幼机变,武艺不差,众人以为必是走错了道路,或者未能听说大人在黑水湖的消息,倒也不怎地担心。
      智化听说弟子到了,本想着是他得到消息赶来助阵,怎地却背了伤者?急忙迎出门去,一见来的果是艾虎,一身却是血迹斑斑,再看他背的那人,赫然竟是邓彪。当下将他二人迎了进去,鲁馗急急让下人预备干净房屋,服侍艾虎洗漱换衣,又请医生为邓彪诊治。好在邓彪伤虽不轻,却皆是皮肉之伤,并无性命之虞。
      待忙乱过后,智化看艾虎换过了衣服,并无大碍,邓彪精神也还好,于是众人一道过来探望,询问出了何事。邓彪于是详细道来。
      原来伍万丰虽扣下了沈仲元,到底忌惮他本是襄阳王派遣来的,不敢过于得罪,日常饮食用度依旧按照贵宾供应,只是不得自由。昨日恰逢邓彪送饭,他之前到鲁员外家传递消息曾听过沈仲元实为自己人,于是借此机会表明身份。沈仲元号称“小诸葛”,为人最是精明,况且这些天身陷囹圄,别无旁事分心,本就在反复思量破黑水湖之计,白玉堂推断颜查散应是被押在伍万丰私宅,他亦已想到,要救人破寨,了解摩云岛各处方位布局乃是关键。
      沈仲元在岛上时日不长,于岛内各处情形只知泛泛。但目下只邓彪一人可用,也由不得他究竟放心与否,只能匆匆交代,让邓彪画下岛内布局,交到卢方等人手上。邓彪依照他叮嘱行事,虽也是百般小心谨慎了,然则他是个粗豪汉子,做事不密,被四寨主郑力岩抓个正着,少不得一场恶斗。岛上寨兵众多,邓彪双拳难敌四手,还是亏得一身好水性,且战且退到了湖边,抽冷子跳下了湖从水路逃命。
      郑力岩遂下令发信号给驻守水上的寨兵,对邓彪格杀勿论。幸得艾虎得了信儿颜大人落在黑水湖,找到此地,遇上黑水湖寨兵追杀邓彪,他不认得邓彪,却知道这山寨里都是追随襄阳王的匪人,于是上前杀退寨兵。双方互一问答,知悉原委经过,这才找到鲁宅来。
      邓彪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几位员外,这是小的昨日画的岛图。”玉堂接过打开一看,图上墨汁淋漓,渲染成一片,当是邓彪跳水逃命所致。他正要让邓彪安心休养,龙涛、姚猛两个粗人最爱看热闹,凑上前瞧时,叫道:“哎哟,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一片黑呀?”邓彪一愣,执意要回图来,看过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挣扎着要起来重画。卢方忙道:“你安心养伤要紧,切莫乱动。”
      五爷道:“邓彪你只管放心,便算没有图,那些贼人也一个都逃脱不了。”邓彪为这张图险些丧命,哪肯甘心功败垂成?智化遂插言道:“既这样,不如由邓彪口述岛上地形,五弟你来执笔,重新绘图。”蒋平笑道:“还是智老弟这办法好。”于是鲁馗让人备下笔墨,邓彪依次讲起岛上码头、岗哨、各处厅堂及伍万丰宅邸等位置,玉堂依着他的描述逐一落笔,并不时停下,把画好的图纸拿到床前让他仔细看过了,以便修改无误,才又继续。
      如此直用了一顿饭工夫,图纸方才画完。然则邓彪所知亦是有限,余下的各处暗哨、寨主私宅等细微处无从查知,只有等到比武救人之日随机应变了。
      众人便让邓彪精心养伤,再回书房计议。玉堂以为迟不如早,既是早晚一战,不如速战速决,卢方、智化等皆有此意。所以定下三日后为比武之期,派人往黑水湖送信知会。艾虎既赶了个正着,那便不肯落后,主动请战。智化就让他随同柳青一道,搭救颜大人。
      商议既定,各人回房歇息,白玉堂少不得与三位兄长另有一番详叙。待次日清晨,蒋平启程往朱家寨去了,鲁馗派遣到黑水湖送信的下人也动了身,玉堂遂与闻豹回到渡口战船上,和闻华相见。闻华禀报昨日情形,临近黄昏时分有两艘小船自湖水上游过来,显见得并非渔船,哨兵驶船过去询问,未发几语即又离去,当是黑水湖之人过来探路的。然则他们既没有动作,又不曾无礼,闻华便并未兴师动众。除此外这一夜确是风平浪静。
      白五爷于是传令加强戒备,除素常岗哨外,亦须设防贼人派水鬼来破坏战船。闻华接令行事,不多时一切停当了,五爷逐告知他不日迎战一事。随即取出自鲁馗那里拿来的当地图纸,哪里包围,哪里留出“口子”,如何与陆上策应,进寨时该当如何护航,何时攻打,联络信号分为几种涵义,到时如何应对……诸如此类,一一均需计议妥当。五爷与闻华兄弟直商议了足足一日,仍有些许枝末细微处未曾议定,眼见天色已晚,只得明日再论。照旧是闻华留守战船,五爷与闻豹返回鲁宅。
      此时蒋平已自朱家寨返回,朱凤叔侄亦随同过来了。一见五弟之面,蒋平先笑道:“小五啊,朱二庄主曾去过黑鲨岛,昨日邓彪那张图,正好可以请他帮忙看看。”玉堂忙道:“那四哥你就快为我引荐引荐。”卢方等过来,为玉堂引荐了朱凤、朱彩霞叔侄,朱彩霞一身重孝,见到五爷先跪地磕头。玉堂知道朱霖忠厚仁义,于伍万丰有大恩,哪料反遭毒手,心里亦是十分不好受,劝解道:“贤侄女不必悲伤,我们这次既是为公事,也要为你主持公道。”
      昔年伍万丰与朱霖交好时,为博重友之名曾多次邀朱氏兄弟前往寨内相聚,因此朱凤比之邓彪多了这一便利。岛图经其看过,较之邓彪所述的果然更详尽了些,玉堂称谢不止。朱凤道:“不瞒五爷,我朱家子孙,上上下下尽等着报此血海深仇这一天了,莫说是此等分内之事的小事,就是再难十倍,豁出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蒋平向玉堂道:“朱二爷和小姐带了不少好手来,五弟呀,你就等着瞧好吧。”玩笑之余,眉间随即多了几分严肃,“朱二爷与伍万丰多方打过交道,此人号称罕遇敌手,一杆铁枪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况且如今山寨上不单有八个寨主,各方来投奔的匪人亦不在少。咱们不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心谨慎总不为过。”卢方忆及当日冲霄楼遇险,若非霍莹莹舍命、武圣人及时赶到,五弟早已凶多吉少,此时想来仍心有余悸,又想起五弟素日遇事宁肯硬抗的脾气,忙接道:“你四哥说的是。”
      玉堂答应了。于是无非又说了些备战之事,用过酒饭,众人各自歇息。天亮后玉堂、闻豹去见闻华,卢方、蒋平等人与鲁馗、朱家叔侄另外安排留守事宜,虽说势必擒贼,后方却不可空虚,以免反被贼人抄了。如此又过一日,第三日上,众人皆绝早起身,玉堂之前已选定一艘战船并数艘护航船只,与诸位兄长共登大船,请朱家寨熟悉地理方位的驶船好手掌舵,命闻豹率领护航船只,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黑水湖而去。
      闻华于后指挥其余战船,分散在水面之上,依阵势铺陈开来,将黑水湖湖面围得水泄不通,严阵以待,只等岛上五爷的信号。
      闻豹亲自掌舵,为后面的大船开路。船行出数十里远,迎面有黑水湖的船开来,船上人倒还算是恭敬,自称前来为众侠义引路,调转船头,当先驶去。闻豹逐率船队紧随在后,再行半晌,只见前方一座岛屿,占地不小,口岸处有一座高高的哨楼,数百喽兵散在底下。黑水湖的船只打出旗语,不多时有人下来迎接。
      一行船只停靠在岸,卢方兄弟与智化、展昭等一齐登陆,闻豹却不下船,与亲兵留守船只,又有一队亲兵追随在众侠客身后。黑水湖来迎接的只是两个寨兵头目,自不敢相强,只引着卢方等人沿山路而上,但听得三声炮响,众人来至中庭“坝貔厅”。伍万丰等一干寨主及投奔他来的匪人早在厅上等候多时了。
      白玉堂曾说四哥在山寨上太过扎眼,实则他心中清楚自己一样扎眼,所以来之前特别请四哥相助易容改装,此时又站在众兄长、友人之中,有意收敛锋芒,暗中查看周遭形势。只见伍万丰四十开外年纪,四方大脸,眼窝深陷,双睛之中透着狡诈,脸上却是满面堆欢,然口中客套之语未能深入眼底。五爷听四哥提到过伍万丰极为倨傲,前番他来拜山时就被施了个“下马威”,被迫走了“刀枪阵”才得入内。然则蒋平哪是那肯吃亏之人,借题发挥,夹枪带棒对着伍万丰一通数落,闹得这人急不得恼不得,饶是挨了骂,仍要做足姿态,客客气气把蒋平送出了山门。伍万丰自然是另有图谋才不得不放过蒋平,然则亦着实怕了蒋平那三寸不烂之舌,这一次卢方等人依约前来比武才放下架子。
      一时奉茶已毕,郑力岩来禀报说后面擂台备好,伍万丰便请众人移步。这“坝貔厅”后面原有一块空场,系山寨平素操练兵马时所用,这时中间搭起一座宽敞擂台,东西两侧各设有彩棚,供双方休息、观战。
      伍万丰请卢方一行人到东彩棚入座,智化突然道:“伍寨主见谅,在下素有一病,见不得日头,今日天气正好,日光强烈,窃以为我等还是坐西彩棚才好。”伍万丰面不变色,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这等小事何必客气?”将他一行让在了西彩棚,方与自家人到东彩棚就坐。智化暗暗心惊,他原以为滚地雷必是安置在己方人等的座椅之下,故而有换位之举,孰料伍万丰对此毫不在意,定是早就有了应对措施,说不定……飞快扫一眼东彩棚,却见黑水湖众人皆面无异色,心念一转,随即想到两处彩棚底下应均被安放了滚地雷,但从目下情形看来伍万丰却连自己人也瞒下了,恐怕其余贼众只以为众侠义坐在了火药桶子上,坐等着看好戏,却不知他们自家一样是坐到火药桶子上的。
      想到此处,智化看一眼白玉堂,恰与玉堂目光对上,两人均猜到了这一节,更想到:“看来要想引爆火药,引线必是关键。”
      便在此时,郑力岩跳上擂台,拉开架势耍了一套枪法,步伐稳健,确是本领不差。对面贼人纷纷叫道:“怎么样,谁敢应战?”“别是被咱们四寨主吓住了吧?”“除了大寨主,官军中能抵挡四寨主枪法的只怕还没落生呢!”种种狂言不绝于耳。西彩棚中早有人闪动身形,跳上擂台,喝道:“呔!郑力岩你休得猖狂,我来会一会你!”正是朱凤。
      自从得知兄长遇害,朱凤当下就要杀上黑水湖来报仇,虽被人死劝活劝拦住了,心中的火气却唯有与日俱增。他虽清楚伍万丰绝不会轻易下场,但要安安稳稳等在一旁岂能耐得住?想着贼人既然狂言挑衅,终须有人上前对阵,若胜此阵正可向伍万丰挑战,当下便不待请缨,直接挺身迎敌。
      郑力岩一见朱凤,脱口而出:“朱老二,你也敢来送死!”朱凤不肯与他多费唇舌,赶步上前,“一剑分三花”,剑尖连点三点,直逼郑力岩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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