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 49 章 ...

  •   第四十八章

      闻华心中一悸,知道白五爷这是要用火攻的意思,仔细想来,果然大妙。再看五爷所指之处,乃是武昌城外的一处所在,与武昌隔江而对,地形不险,却奇,两面皆有水泊,一方则是通向襄阳的大道。他正在心中琢磨五爷点出此地的用意,兄弟闻豹已忍不住问:“五爷的意思是?”
      “襄阳王为人狂妄自大,自以为授命于天,谋逆必成。加上他又筹备多时。因此依我推断,他必然将主要兵力留在了北上攻占京城之用。小小武昌,固然可用作后备粮仓,但也不在他眼里。”玉堂声音一顿,“照此看来,他派来的这一支兵马定不会携带多少粮草——若是粮草不多,闻华兄弟,依你该如何应对?”闻华脑筋一转,思及五爷方才所言,忍不住脱口而出:“五爷这是要……”
      白玉堂点头道:“正是!粮草不多,便无须额外占地存放,但粮草乃是军中命脉,愈是稀少,愈要珍而藏之。你看此地,正是个天然贮藏粮草的好所在。”闻豹问道:“此地虽好,却未免太过招摇。雷英一向奸猾,岂会做得这样明显?”
      “问得好!”五爷猛一拍手,“闻豹兄弟,若是你有一样极贵重的宝物,你是藏在无人知晓,但一般人若听了风声皆唾手可得的所在呢,还是要藏在一处旁人看得出来,偏偏就是拿不到的地方?”
      “既是宝物,当然要稳妥起见,还是当以令贼人不得下手为上。啊,五爷果然妙计!”闻豹恍然道。闻华在他肩上一拍:“咱们兄弟吃了这个大亏,若能火烧雷英,才算不虚此行,也能出一口气。”
      白玉堂当下清点人数,闻华兄弟属下现存二百六十六人,连同随他来的四名兵士,恰有二百七十人,共分为三队,他与闻华兄弟俩各率一队。闻华带领一队人马,借着夜色,前去偷袭雷英大营,只可虚张声势,鼓噪喧闹,不可当真起正面冲突。只要吵闹得襄阳军不得安宁、疑神疑鬼,就算大功一件。闻豹性情较为急躁,五爷便让他带着一队切断敌军后路,无须主动应战,只管张开口袋等着。只要闻华扰敌生效,必动乱雷英军心,到时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拿一双。五爷亲自带同一队,避开看守耳目,直接去烧敌军粮草。
      白玉堂分派已毕,叮嘱闻家兄弟务必坚守各自任务,不得逾越,不得擅离职守,违者以军法论处。三队人马随即分散开来,各自行事。
      五爷方才已命人将崔平帐中可用的物事尽数收集了来,另搜集了树枝等物,一并带到江边。今夜他一直留心注意风向,并对沿途地形多加留意,因此勒马之处既有树丛、芦苇等掩藏一行人的行迹,又便于观测局势。少顷,远远可见江边驻扎的大营有火光,隐约可闻呐喊之声响起,便知闻华兄弟必已得手。于是命人取过枯枝来,伸手抓了几枝,倏然腾身而起,宛如一只巨大的飞鸟般向着江面而去。
      借着星光,白五爷在江面上抛洒下一枝树枝,随即足尖在上一点,借力再起,继而再抛下一枝,用以借力,如此这般几个来回,收集到的那些树枝被尽数铺撒在江面上,倒好似一做人力搭建起来的浮桥般。像这般来来回回飞跃江面,不但非高深轻功不可为之,更需以罡正内力为基,如若不然,真气不继,体力不支,就是想直接游过去怕都没了力气。五爷虽年纪尚轻,但师承自武圣,又经甜儿以高明针法打通奇经八脉,内息纯正绵厚,做来毫无滞涩。
      一干兵士看得目瞪口呆,对五爷唯有敬佩仰慕。
      玉堂回到江岸,让人将麻绳浸饱油脂,再奔波一趟,将麻绳展开搭在铺好的“浮桥”上,逐下令点火。底下兵士奉命而行,霎时间,一条火龙燃起,顷刻横贯江面。油轻于水,因此底下是江水,江面上仍能烈火熊熊,不受影响。先前白玉堂特命人将所携带的麻绳皆系在一处,连成极长的一条,除连结江水两岸外,多出来的部分被他沿着岸边的灌木丛铺排开,正好指向雷英军帐的后方。如此一来,大火燃起,势头蔓延到了麻绳的另一端,恰恰堵住了襄阳军后路。
      对岸营中登时大乱。
      “从崔平那里收来的船只有多少?”
      见五爷问,兵士忙回说:“共有小船三只,并无大船。”玉堂点一点头,自己带来之人都是这一路上用惯了手的,又点了几名伶俐的,仔细吩咐了,各各上船,直向大营驶去。这些兵士无不来自君山,素日演习操练离不开水战,驶船都是极熟的,一去极快,须臾之间已至近前。看看时机成熟,他逐飞身直扑岸边,待踏上了陆地,即放出讯号。船上的兵士得了信,随即放箭。
      一时间,箭矢如雨,纷纷而至。雷英大军夤夜遇袭,本已惶惑,原仗着营帐一面临江,据险而守,总能支撑,何况若是大股敌军出动,探马必有禀报,如今未得消息,想来袭营的无非小股人马,只消一时稳住了军心,反戈一击未必便是难事。哪曾料得突然之间江面忽起大火,又有箭雨自江面而来,惶恐仓促下哪里顾得上细观,直以为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营中人人乱得好似没头苍蝇一般,唯有抱头逃窜而已。
      白五爷借此乱局混同在众人之中,恰听到不知哪一帐的头目大呼:“保护粮草要紧!”心上一动,循声瞧去,只见人群固然散而凌乱,仍有几个管事模样的将官逆着人流,向着一方指手画脚地呼喊不住,于是便觉了然。
      好个白玉堂,果然艺高胆大,于人丛之中左冲右走,毫无滞涩,一面却将油纸包了两个石子,待到近前,点燃了用巧劲掷在草垛上。他却不肯便走,随即照样再做几个,点着了火抛向人群,跟着高声道:“君山人马打进来了!大火烧起来了!快快逃命去啊!”他吐气扬声这么一喊,众军暗夜之中不辨真伪,少不得乱上加乱。倒是还有精明些的,发觉不对,正想上去问话,五爷哪里容得他们啰嗦,当头便是一刀。
      这日晚间虽无甚风,但火星遇上青草,断是要出事的。不过须臾,那火已着了起来。玉堂遥遥望见中心的帅帐似乎有人出来,料想雷英必是发觉事故有异,意欲出来弹压的。心念电转,索性直接将携带的油纸捏成团儿,即点即抛,在那草垛上接连掷了多处火种,务令其欲救而不可行。
      自来粮草不分家,草垛已被寻着,粮垛自然不远。玉堂一并找到,连粮一道点了,却不即刻就走,而是持刀护持在侧,不令赶来救火之人靠近。再过一时,火越烧越旺,几处的火势连在一起,直呈冲天之势,再要扑救也已来不及了。
      然则五爷待要抽身,此时贼兵也已形成合围之势。雷英其人虽则阴郁狠毒,到底仍是有些才情的,当此情形猜也猜到了必是有人捣乱,连传几道军令,一则保护粮草为要,二则吩咐众军从速灭火,切不可乱,若发现可疑人物务要当场擒拿,三则黑夜之中,不辨敌军虚实,未得军令不得轻举妄动,以免中了疑兵之计。
      白五爷原想着只要火势不可救,便可抽身,或去援手闻华闻豹兄弟,或回船上携众人一道夹击,必能助诸将士安然撤离。不曾想只因耽搁了这么些工夫,贼兵纷纷赶来,越聚越多,他虽仗着身手砍倒几个,奈何敌人太多,合围起来,又挤得密不透风,一时难以冲闯出去。又过得片刻,远处外围的鼓动之声渐现散乱,五爷心下微沉,瞧那方向当是闻华带领的人马,知道必是雷英看出破绽,命人反击,他们支撑不住了。
      心念至此,由不得白五爷暗暗心焦,手底招式去得更快,刷刷刷三刀横斩,接连劈倒数人,身形微侧,向那人墙缝隙而去。他这一去势头奇快,对面的兵士虽是反应不及,却也本能预感到了不妙,当下将手中兵刃乱舞,人虽不敢靠近,却已先将兵刃递了过来,飕飕作响,填补那个空缺。玉堂等的就是这一招,当下钢刀飞旋,人到了近前,刀也恰恰正在招式用足的刹那,一个“缠头裹脑”,只听“叮叮当当”响声不绝,刀锋到处,一一格开那一干刀剑,同时护住了头脸,身子半蹲,横腿扫出。
      当下又是“哎呀”、“呜啊”之声乱响。白玉堂上盘招式以守为主,自保为要,下盘却是攻势,腿风到处,那些兵士哪还有个站得稳的?圈子最内的几人脚下打绊,立时扑地。他们既扑了,后面汹涌的人群正往上挤,少不得接二连三跟着扑倒,有挣扎不起的,有倒地反而伤了自身的,还有那猝不及防唬一跳的,更有那收不住脚滚到火势下方的,顷刻间或是惊呼、或是惨叫等等不绝于耳,人墙便也散了。
      趁此良机,白玉堂展开身法闯出人丛,一连掠过数个营帐,果见有人站在当地吆喝,喝令哪些人去救火,哪些人去增援,不得后退云云。五爷只觉这些人很是眼熟,想来当是在襄阳王府曾见过的,只一时难记名姓而已,唯独不见雷英。他无暇细思,欺身上前,钢刀随即递出,当先结果一人。只是如此一来,他本是借着黑夜、营帐等为屏障,隐身潜行,便就此暴露了行踪,被人从旁看个正着,大吼:“抓刺客!”
      若是往日,玉堂确也不将这等事放在心上,但目下救援闻华乃是要事,不宜再生枝节。他当即回手一颗飞蝗石子,正打落那吼叫者的两个门牙,同时心思飞转,要救闻华仍需着落在“擒贼先擒王”上。既不见雷英,想来他从王府带出的一干人必居要位,整肃军纪、传递命令等全仰仗了这帮人,欲断贼兵首脑找他们亦是一样的。既打定主意,手上更不迟滞,回手结果两个欺上前来的,借着月光、火光,已然发现斜前方一人打扮与普通兵士不同,似乎也是在襄阳王府曾见过的,左足一点地,身形如箭,飞也似地急奔向前,那人才要抽刀抵挡,一柄雪亮的钢刀已到了眼前,“啊”地一声,同被了断了。
      这两人一倒,方才已经肃整的兵士果然再度凌乱起来。暗夜中只能见来人,却难辨虚实,当下有乱叫着逃命的,有上前欲施救长官的,有急忙去寻其他头领报讯的,还有不知是先救火还是先抓刺客的,人流分作了多股,弄成个乱上加乱。
      只是这样一来,再要寻找头领人物便殊为不易。白玉堂激战之余忙里偷闲,反手摸了一摸百宝囊,带来的火折子还剩半个,油纸尚余两张。此时他且战且闯,退到一处营帐后方,于是刀交左手,右手摸出火折子,点着一张油纸,直接引燃了大帐。此时营中正乱,帐篷里确是无人,然则五爷所为亦非在此,看准方位角度,左手打个反向刀花护住周身,反过右手捉牢支撑帐篷的木桅,猛一运力,硬生生将那木桅拽了出来,连带着帐篷亦被撕裂。他随手将木桅横过,当做长枪,比之一般长枪更妙的是顶端连着的苫布还带着熊熊火苗,无论怎生使用,或格或挡,或挑或扫,所到之处无不披靡。那些贼众便是仍有存着拼死搏个功名的,烈火到了眼前亦只剩了屁滚尿流的份儿。
      白五爷抡起木桅,且战且走,这东西虽说着实费了些事儿,这种时候却再方便不过,用它开路,人人望风而逃。何况襄阳军中多是被硬征民夫强拉了来的,危难关头怎肯为他拼命,倒是尽着先躲了。他如此浩浩荡荡一路前行,一时间无人敢挡。再行出多远,迎面一人又是眼熟的,还有一排兵士弯弓搭箭半跪在地,远远看到五爷便喝令:“放箭!”。玉堂一见之下立即猜到其意,飞快抓了一把飞蝗石子,暗运掌力抛出,左手就势一甩木桅,双手动作虽分了先后,却均是奇快无比。
      那些弓箭手确是训练有素的,一闻令下,立即拿出本事来。怎奈何天色既暗,不比平日演练时看得清楚,这就少不得迟缓了些儿。待得瞪大了眼尽力瞄准,箭甫一出,对头的飞蝗石先到了,叮叮当当一阵把羽箭撞开了七七八八,有的石子没打中箭,弓箭手却被打中了面门,闹得血流满面,更加头昏脑胀。下一刻,正燃着大火的木桅带着呼呼风声到了眼前,只剩下了逃命的份儿,哪里还敢挡路?
      玉堂看准机会,将那木桅当作大旗,凌空挥了两挥,直舞得猎猎风响,扫开两旁之人,随即借势一跃,到了那人眼前。这人倒还有几分胆色,亮出刀来招架。五爷因双手持着那木桅,刀是交在右手上连同桅杆一起握定了的,只能举着桅杆抡起。但这物什的短处就在笨重上,转圜起来不那么灵便,一劈之下落了空。那人以为是个空子,疾进一步,刀头直劈玉堂左肩。五爷沉肩卸劲,避开刀锋,索性双手向后一撤,随即松开,那桅杆借着力道余韵飞也似地而去,悬空转了半圈,燃着的苫布跟着招展开来,火苗呼地一下再高出不少,方落到地上,火势仍在,无人敢靠近。
      同一时刻,白玉堂回身飞旋避开那人连环一击,跟着刀势正面一撩,以刀背磕在那人刀刃上。劲力贯于兵器,撞飞了那人钢刀。五爷跟着前进一步,直接斩获敌首。
      到了这时,五爷已鏖战了将近一个时辰,借着天色之便将大营搅得沸反盈天。这边乱了,营帐外的鼓声、喊声渐渐又起,乱了一阵,诸般声响渐远,四下里人似乎也少了些。玉堂料得闻华当已成功,便亦不再恋战,刚好看到一杆大旗折断在旁,脚尖点了两点,提起旗杆来抓在手上,点燃油纸引着了,当空一舞,逼退又一波涌上来的贼兵,突然朝着人群脱手掷出。对面的襄阳军掉头便跑,白五爷趁机飞身跃上一处营帐帐顶,窜蹦跳跃,几个起落之下,隐身在了茫茫夜色当中。贼兵缓过神来再想找人,哪里还见得个踪影?
      白玉堂此来之前曾和手下众兵交代了,前番遭崔平部众伏击之后箭矢所余已然不多,是以放箭也当分作两次。首次便是江面燃起大火,雷英军中人心惶惶之际,以乱其心,为闻华等人的声援。待到营中火势高涨可缓上一缓,若是看到有人过来江边,再行二次放箭。若是自己返回,另有讯号。
      因此他一路返回丝毫未遇阻碍。径直回到船上,渡江回去与留在对岸的几十名兵士会和了,带领众人找到与闻华、闻豹约定之处,看看时候尚早,便传令众将士稍作休息,自身亦运功打坐一回,恢复精神。
      再过约莫一更次,闻华率部风尘仆仆赶来。两部汇合,清点人员,仅有数人受了轻伤。又等了一顿饭功夫,闻豹亦带人归来,因为直接与溃退的贼兵交战,他手下部众折损一人,并有数人受伤,但收获也着实可观——共计斩敌五十一人,并缴获战马三匹,及兵器若干。见兄弟立功,闻华喜不自胜。
      众人既已会齐,五爷便让大家找一处隐蔽的所在,先好生饱餐一顿再说。与闻家兄弟商议之后,却是“半容坳”那地方最合适不过,遂又回转那处。
      待到天亮,白玉堂派出探子前去查探雷英军中动静。闻豹性急,以为昨夜才获大捷,一鼓作气追歼敌人未为不可。闻华不禁摇头:“我等之前才落入贼兵圈套,元气大损,如今余下的兄弟多半身上带伤。依我看还是谨慎为上。”五爷看他二人争辩,笑道:“二位兄弟都有道理。不过昨夜一场大战,并未发现雷英,确是令我心下有些不能释怀。不妨等探马回来了再作打算。”
      正说话间探子回来禀报,原来不知襄阳方面出了何事,前日雷英便带了两名亲兵,匆匆离开大军,他走后代为主持营中事务的乃是冯渊。冯渊其人虽亦是有几分能耐,可到底是草莽出身,不识大体,以为要夺武昌,必先结果了当地太守,届时武昌军民群龙无首,攻城略地便不难了,所以扔下大营不管,反而想尽了办法潜入武昌城,以为行刺计。孰料昨夜营中巨变,反倒是襄阳军成了“群蛇无首”,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粮草亦被烧个精光。目下冯渊仍未回营,不知他在武昌城的“大计”到底如何了,但那大营确是一派衰败,除昨夜烧去多处外,死伤、逃亡者难以计数,直似是一夜间去了一多半,雷英留下的几个副将又在昨夜战死殆尽,营中无人主持大局,不过靠了部分兵士乃是襄阳王府豢养的亲兵,与一般征召的兵丁不同,勉强支撑而已。
      闻豹闻言一惊:“什么,冯渊进城了?”白玉堂心中虽同感担忧,他却是愈着急愈能沉得住气,冯渊既已走了一天多,倘若真有茬子,此时再急也已迟了。遑论二哥与丁兆蕙皆在武昌,料想不致被宵小钻了空子。于是动身去到临近城池之处,按照陷空岛上的法子施放信号,等了约有一顿饭工夫,一道白光自城内升起,随即接连三响。闻华跟在五爷身边出来,玉堂看他满面不解之色,遂笑道:“陷空岛上的信号分为多样,我们兄弟用的也不尽相同。二哥这信号的意思是城内一切安好,毋庸忧虑。”此时他定下心来,更不着急,思忖了一回,问道:“闻华兄弟,你水性如何?”
      闻华怔了一怔,道:“我们兄弟就是君山人士,自小与水为伴,后来跟随太守,水军操练乃是日常功课。虽在水性上不敢比蒋四爷,但总还算过得去。”五爷闻听大喜,逐面授机宜。闻华得令,自去办理。
      白玉堂回到军中,闻豹不见大哥在左右,犹觉奇怪,却又见五爷传令大家休整,绝口不提其他,忍不住又问。玉堂只让他耐心等待,直到暮色降临,方传下命去,一更造饭,二更出发。本来闻氏兄弟因为遭伏,携带的军粮等物亦损失大半,但因兵士同样折损,可称“不解而解”,兼且白日里闻华曾让人打些野味备用,此时正好派上用场。闻豹方才晓得五爷因见武昌城门紧闭,虽是互通了消息,但若要里应外合全歼敌军仍嫌不够,及至见到环绕城墙的一带护城河,忽然想到河水连通城内外,若是从水路潜进城里,或可成功。所以问明闻华水性,要他进到城去联络韩彰,约定今晚三更,内外呼应,共歼贼兵。
      因船只不够,此番出战白玉堂将手下的兵士分作了两队,依昨夜闻华兄弟二人行进线路,分为前后夹击,却将依阵势拦腰迎头痛击贼兵之责留给了武昌军民。自闻豹以下,百余名军士虽知白五爷才情过人,但因五爷在君山时日未久,且事务又忙,多是只得闻名,未能亲睹。经昨夜一场鏖战,人人亲历其中,无不对五爷歼敌用兵之术深感佩服,是以再度出征,虽人数不多,但人人斗志昂扬,士气甚高。
      白玉堂亲率一支百人队,绕到襄阳军大营前方。汉江自此经过,这一带水势分岔极多,不单大大小小湖泊星罗棋布,江岸边也多是灌木一类,藏匿行踪颇易。兼之雷英许是自傲惯了,当日以为拿下武昌乃是易如反掌之事,安营扎寨之时固然为保护粮草做好了打算,藏得还算巧妙,主营寨所在地却恰恰被各类树丛、灌木围在正中,直似个硕大的靶子,直挺挺暴露于人前。是以他们提前了些到达,却不曾惊动敌营中人,唯不过等待时候长了些。
      经过前一夜的阵仗,襄阳军一方似是汲取了教训,虽只余了残兵败将驻守,防卫却较先前更严。玉堂严令属下耐心等待,不得轻举妄动。过了约莫一盅茶时候,眼见得将近三鼓,五爷心下计较,只消武昌城内信号一出,便可传令,忽见大营内一阵骚动,大股贼兵熙熙攘攘朝着相反方位去了,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定是闻豹那队出了变故。
      依着五爷的脾气,断不能眼见兄弟有难而袖手旁观的,然则眼下并非事关个人,一旦有失必将关碍全歼贼兵大计。饶是五爷身经战阵无数,纵使身处凶险百倍的所在亦面无惧色,此刻也由不得心中百转千回,连着转了几个念头,仍不得决断,心中愈发焦躁。再向大营看去,灯火亮成一片,宛如一条火蛇般不断向后涌动,实在按捺不住,身边一名副手乃是随他同下君山的亲兵之一,低声吩咐几句,待要转身,只听得“嗖”一声响,一道赤金色光冲天而起,在夜色中散开,估其距离就在左近。
      玉堂心中一喜,知道二哥已依计前来。于是率队杀出,直取襄阳军核心。
      原本雷英打定了主意,甫来就将武昌城围得滴水不透,以心战攻之,先自气势上胜过一筹,再着力猛攻,便能事半功倍。他虽被召回,布局筹谋却留了下来,后来冯渊一心只想着行刺之事,以为自家立功之基,从没将正经用兵之事放在心上,旁人不在其位,自然也就不肯多此一事。再者粮草被烧,营中一并无人,更无人再提改换布局之事。如此一再拖将下来,运筹帷幄者无一,却偏是人人以为若要交战,必是外来救援之敌,武昌城内总归是无人可出入的了,不单单打围松懈,连带着根本无人思虑到这一节,大军中腰竟成最薄弱处。
      今日一早崔平全军覆没消息传来,襄阳军愈加人心惶惶。然则一来留下的王府亲兵尽是些地痞无赖、亡命之徒,还打着建立军功、充当“开国元勋”的算盘,是以死命固守,二来襄阳王为笼络人心施展种种手段,不少人被赐予宫娥、侍女为妻,另外还有安家盘缠,一旦出了岔子非但盘缠无着,妻孥家小亦将无所着落,披甲为奴,乃至罚为死罪皆是有先例的。因此上总不过勉力撑着,又将大军首尾两翼格外布防了,也正是为此,闻豹属下稍有不慎,即被发现。却怎知拦腰兀地里冲出一队人马,直到杀至近前了方才惊觉,当下被闹了个措手不及,营中又是一阵大乱。
      白玉堂白日里曾大略看过襄阳军在此布局,虽不尽明了此中详情,然则在此关头,襄阳军之慌乱瞧得清清楚楚,总能估出大致情形。仗着一身绝佳轻功,飞身跃上一处帐顶,四下里一张,只见底下襄阳一方服色的兵士分作两股,一前一后,不断抢上冲杀,与君山众人战在一处。唯独大营正中,襄阳军且战且退,被冲开了一个豁口。闯入营中的将士与君山众人一般,均着的是大宋官兵服色。
      襄阳军虽做的是困兽之斗,然则倒也并非全无章法,前后分出两个“阵眼”来,众兵士层层叠叠,好似卷帘一般。一层卷出,再一层便卷入中心,随即跟着人潮涌动再卷,如此一来好似层出不穷,却给了自家兵士喘息之机,力气用竭遂有人顶上,休息够了也已卷了一个轮回,足可再上前战。
      玉堂在上看得分明,忽地飘然落入阵眼,左手一扬,一把飞蝗石子抛出,漫天花雨也似绝无落空,右手钢刀随即跟上,刀刀如电,去势奇疾,劈削斩剁,抹勾刺挑,更无落空。襄阳众兵何曾见过这等身手,不待回过神来已先着了道儿,登时惨叫连连。短短三五回合,阵眼最内层的人皆已倒下,阵势便已渐渐散乱。
      酣战之余,玉堂忽听一声清啸,精神为之一振,知道二哥相距不远,闻华、丁兆蕙等,想来亦在军中。他心下一喜,念及往日兄弟们聚在一处,以沙盘演练布阵情形,二哥用心最专,于是手上变招,出招力度更重三分,同时以啸声相合。果然片刻之间,这阵眼外围亦不断有人倒地,人墙越来越薄,不多时便再也合不上了,一个青衣人随即闯了进来。
      “二哥!”白玉堂一眼认出兄长,欣喜叫道。韩彰也已瞧见五弟,欢喜地大喊一声,奔了进来,玉堂急忙迎上。兄弟二人战场相见,既是意外之喜,又另有一种豪情激荡胸中,当下无须多言,唯并肩杀敌耳。
      他兄弟是在陷空岛上拆招惯了的,相互间一招一式均十分熟谙,沙场之上便也配合得甚是默契。不多时,襄阳军后向的这一处“阵眼”已然被毁,贼兵或死或逃,溃不成军。
      白玉堂箭步冲出阵外,只见闻华、闻豹带人迎面而来,知道他们兄弟也已会合,杀退了贼人。再看四周,君山、武昌两地将士合在一处,愈战愈勇,襄阳军人数虽多,然死伤更重,至此已是全无斗志。五爷于是命襄阳众人缴械投降,到了这时,纵使这些尽是亡命之徒,哪个还敢不应?唯有以求保命而已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