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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第四十二章

      钟雄说了自家的意思,虽是询问,亦是定下了这事。他手下的二十四处寨主听了,旁人还未说什么,劳宝第一个就跳起来反对:“我不同意!”钟雄见是他,微微一皱眉,盯住劳宝问道:“劳寨主因何反对?”
      智化在侧看得仔细,暗想原来这君山也并非上下一心。他却不知劳宝并非是君山原本的寨主,他与“赛尉迟”褚英一样,是从襄阳过来的,乃是襄阳王的心腹之人,受了王命,专程来此监督钟雄。因此飞扬跋扈,骄横狂妄。这时就听劳宝说道:“欧阳春、智化何德何能,就敢居二寨主、三寨主的位置,他们可配得起么?”
      钟雄听这话风不对,强压着火气,说道:“劳寨主,单说欧阳春的本领,江湖上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他艺压群雄……”话未说完,劳宝一口啐在地上:“放屁!我就不服!今天老子偏要和他较量较量,他要是胜过了我,就是把大寨主的位置一并让了也和我无关,否则——让她规规矩矩按资历排着去!”
      钟雄气得煞白了脸,心知今日若不立威,再难服众。于是问欧阳春道:“二弟,劳寨主想要和你比划比划,你可愿意奉陪?”欧阳春微微一笑:“可以。”转而又对劳宝道,“劳寨主可要事先说明?你是要躺下算输,还是趴下算输?”
      劳宝一听,暴跳如雷:“好你个欧阳春,这话也太狂妄了!”欧阳春瞥他一样:“劳寨主放心,既同在山寨效力,我就留下你的性命。只不过——”话锋一转,“我宝刀出鞘,必要见血。既然劳寨主有这个意思,我就一刀削你双耳,如何?”
      “欧阳春,你下来!”劳宝险些气得疯了,当下甩去外面衣服,扭头就往外走。欧阳春不慌不忙欠身离座,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来至堂前空地。上至钟雄,下至底下的众家寨主,对欧阳春的能为早有耳闻,却未见过,急忙跟出去瞧。只见劳宝拉开门户,叉步站好,两眼瞪得铜铃一般,虎视眈眈盯住了欧阳春。欧阳春则仍是一派泰然自若,似是毫没在意,让人瞧不出深浅来,只是两眼不离劳宝的双耳。
      劳宝突然一声怪叫,双手抡刀,跳起身来,一招“力劈华山”砍向欧阳春。可是刀将落下,前边忽然不见了欧阳春的人影。劳宝一惊,就听身后欧阳春说话:“老夫在此。”急忙回身,一刀横扫过来。欧阳春一晃,再次避开。劳宝这回倒是看清楚了,反腕撩阴,再补一刀,欧阳春身法极快,早已绕着他转了一个圈儿,又闪到了另一边。
      二人这一下场比试,钟雄、闻华等众寨主看得分明,劳宝远非欧阳春的对手,被人像戏耍个三尺顽童一样戏弄。偏生劳宝自己还不知觉,三招落空,满以为欧阳春是不敢与己正面相对,气焰更盛,就在这时,只听欧阳春仿佛是在身后说了句:“三招已过,我可不客气了。”紧跟着,劳宝眼前一闪,原来随着最后一个字,欧阳春刀已出鞘。
      众人只见欧阳春站在劳宝身后,向他肩上一拍,说道:“劳宝,莫动!”行随声出,刀已到了劳宝的左耳耳根,只一下,他那片耳朵就离了身。劳宝又岂是那听人劝的人,听欧阳春一说,更加要动,忙着回头。这一来,欧阳春的刀锋擦过他脸颊、鼻尖,却等于是他自己把右耳往利刃上撞去,右耳登时也给削掉了。
      欧阳春出手既快,所持又是锋利无匹的宝刃,劳宝尚未觉出疼痛,一双扇风耳已与身分离,掉到地上。莫说是他不知所措,围观众人也瞧了个目瞪口呆。
      钟雄忍住了笑,吩咐人快请郎中,为劳寨主治伤。随即与欧阳春携手揽腕,带领众人回到思齐堂上。此刻钟雄再问众位寨主有何异议,这些人中,有那如闻华一般的老成稳重之人,自然毫无二话,还有劳宝一伙的党羽,见了方才的情形,也就不敢再说。却是智化,因想到巡山寨主握有实权,方便到各处勘察地形,因此提出由闻华担任二寨主,他自己与欧阳春新来乍到,一个任巡山寨主、一个任军师即可。他口才便给,一番说辞下,钟雄也就从了。
      议事既定,众人散去。钟雄与这新结交的二位兄弟极为看重,一时也舍不得分开,亲自送二人回到东跨院的松竹轩歇息。因时候还早,一时未走,三人一道谈古论今,纵论天下大事,好不痛快。钟雄至此直言相告,展昭正在山上,若能得他归附,当是人生一大幸事。又说起自展昭到山上来,也曾派人劝过几次,然则其人一直不肯松口,所以未能得其心。因此想要智化前去劝服,必保无虞。
      智化记在心里,有意岔开了话,让钟雄多抻些日子,怕是能便宜些。钟雄摇头苦笑:“我虽等得,王爷那边却等不得。这山上有王爷派来的监军,时候一长,王爷知道展昭落在这里,不肯降服,若是有什么要杀要打的旨意传下来,你我兄弟纵使有心,却也不好说话了。”
      智化、欧阳春听了,心中暗暗揣摩,察其颜,观其形,钟雄与襄阳王之间也并非毫无裂痕。襄阳王老奸巨猾,狡而多诈,善使权谋之术。怕是无人不在他算计里,也无人不为他所猜忌。送走钟雄之后,二人也便歇了,一夜无话。
      转过了天,钟雄命闻华前来,带领智化前往关押展昭的竹林坞。一路上,智化与闻华闲话家常,问起展昭在此关押了多少日子,又说还有什么人。闻华逐提起先前与展昭一道拿住的还有徐庆,不知怎地,被他给逃了。现在唯剩了展昭一人。又说道:“还有白……”智化心中一动,他此来除想方设法智取君山外,亦有受了卢方兄弟所托、打探白玉堂消息的意思,一听闻华说起“白……”,立即便想到:“白什么?他要说的可是白五弟?”然则闻华却转了口风,赞扬起钟雄之远见来。智化又不敢十分追问,只得随口答应着,心内留下了一个疑团。
      展昭这几日除行动不能自主外,其余衣食等事甚受礼遇。智化见他无事,先放下了心。至于劝降一事,以智化之机智,加之展昭之精明,虽有闻华在侧,二人打着哑谜,一样互通了消息有无。智化暗示展昭诈降,只是须收着些,慢慢儿得来,莫应得太快了反而被人疑心。展昭得了这个主意,有意大骂君山自钟雄起的一干人等,智化不慌不忙,巧言相劝,劝到最后,直说得他哑口无言。
      闻华看在眼里,唯有佩服智化之才耳。智化遂借口让展昭好生想清楚了,改日再聊,才与闻华一道出来。及至回去见了钟雄,经闻华添油加醋一说,钟雄以为指日便可得展昭归顺,心怀甚慰。智化趁机道:“大哥,所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似这样的人才,虽不会一劝即降,然则若得了其心,日后必有大用。”
      钟雄听到这里,默念了几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八字,似是若有所思。智化看他情形像是被另外一事牵引住了,正待询问,钟雄却又回过神来,命闻华待用过午膳后请展昭到前面来。闻华领命而去。欧阳春、智化也待告辞,钟雄却又道:“二位贤弟请稍候。”
      欧阳春、智化问道:“大哥有何吩咐?”钟雄方才似已思忖了一番,说道:“有一件机密大事,我不瞒二位兄弟。此事唯有我和几个心腹知晓,今日说出,与兄弟商议。”欧阳春、智化听了,一齐望向钟雄。
      钟雄甚是谨慎,将左右的下人都屏退了,确认堂外无人,方开口道:“前次展昭、徐庆被我拿住,徐庆深夜被人救走,如今只剩了展昭在。实则——在山寨之中,还有一人。”欧阳春、智化问道:“是谁?”钟雄顿了一顿,缓缓道出三个字来:“白玉堂。”
      欧阳春二人听了,不由得同时一愣,互相望了一望。他们尚未到襄阳,白玉堂冲霄楼遇害一事就已传得沸沸扬扬,同为意气相投的挚友兄弟,没少过为之伤心叹惋。后来虽说蒋平无意间得了那个信儿,又起了一线希望,到底太过渺茫,未知真假。今日乍从钟雄口中闻得了实讯,由不得又惊又喜,只是不敢在面上流露出来。
      智化稳了稳心神,说道:“江湖传言,白玉堂已经葬身于冲霄楼了,怎么?”钟雄道:“传言有误,白玉堂实则不曾死。”欧阳春加了一句:“那九截松五峰岭上的坟墓……”钟雄道:“那是另有其人。”又道,“我素知白玉堂的英名,有意劝服他归降,只是……”并未细说,却接着道,“二位贤弟往日与白玉堂论交,因此我想请你们前去,规劝于他。”
      智化闻得此言,甚合心意,问道:“不知白玉堂现在何处?”钟雄道:“他在冲霄楼受了些伤,被我安置在狮子岛上将养。二位贤弟要去,我这就派船。”欧阳春、智化自是满口答应。于是钟雄让人备下了船,命心腹水手亲自摇橹,送二人上了狮子岛。
      此岛在洞庭湖中一隅,占地不大,颇为偏僻,然而岛上遍地香萝蔓草,又有天然的怪石,极富雅趣。中央一带清泉,又有一片稀疏的竹林,隐隐可见掩映在其中的三间房舍。智化命那水手在船上等候,便与欧阳春向林中走去,远远见了白玉堂正在临窗读书,不禁大笑道:“啊呀,五弟,别来无恙乎?”
      白玉堂闻声抬头,见是他们二人,又惊又喜,急忙起身相迎:“二位兄长,你们怎么来了?”智化忙冲他使个眼色,低声问道:“这里可有旁人?”白玉堂道:“尽管放心,这些日子师父与我住在一起,可是他闲不住,每天也不知道在外忙些什么,此时只有我一个在。”智化这才放下了心,却又调侃道:“好啊,我说五弟啊,你这一去,衙门里的众兄弟各个心急如焚,几乎没急死几口,你可倒好,在这修行上了。”
      白玉堂叹道:“哎,实在一言难尽。”将二人让到房中坐下。欧阳春问道:“五弟,你是怎么逃过一劫,却到了君山的?”白玉堂面上露出黯然之色,这才将别后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他改了行装,私离衙署,先找了个小庙存身,却是个小天齐庙。他心中积了一股火气,心想英名一世,竟中了小人的暗算,着实可气。然而颜大哥虽是好意,宁可丢官罢职,也不许去冲霄楼寻回大印,他又岂会不知这官印事关重大,失去印信何止是罢官能抵得过的,若被襄阳王借此发挥,这便是欺君之罪,按院衙中人人难逃性命之虞。因此决意,宁可豁出性命,也要找回大印来,若是能一并取了奸王的盟单则更妙,早日除此祸害,早日免除苍生之苦。
      白玉堂心中定了计较,才举步出庙,忽见对面来了一人,身材修长,一身夜行衣靠,手持长剑。借着月色,白玉堂已认出这正是霍莹莹,自从洪泽湖一别,不想竟于此时此地再见。他心里装着大事,本不欲多作耽搁,然而自思多次欠下霍姑娘的人情,此次前去冲霄楼,乃是关系生死的大事,总不能拖累了一个姑娘家,因此有意甩开了她。哪知霍莹莹却道:“五爷,你要为国为民,难道就小瞧了我,只当我大无量教的子弟就是贪生怕死之人么?我虽非中原人,襄阳王之祸却非止于中原,也牵扯进了西域之地。我霍莹莹也不是只知儿女情长,不懂大节的。”白玉堂虽未能尽解她话中之意,却也听出了个大概。
      实则霍莹莹正是因为得报襄阳王与大夏国李元昊往来密切,知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在听说了白五爷前来襄阳后放不下心,追着赶来的。她在洪泽湖与颜查散见过,原本打算就直接光明正大拜访,可是因到得晚了,只好先在衙署近旁的客栈投宿,明日一早再登门。偏赶上了邓车、申虎深夜盗印。
      霍莹莹初时不知发生何事,又是夤夜之间,辨不清人迹,竟把个邓车放了过去。待她觉察不妙,夜入按院衙,正好遇见公孙策询问申虎,得悉了个中大约情形,所以料白五爷断不会撂下此事,定要将事揽在自家肩上,为义兄抻这个头面的。所以暗中留心,果见五爷离了按院衙,她也就一路跟了过来。
      白玉堂知道此去乃是九死一生,还想硬赶她走,霍莹莹执意道:“白五爷,今日任你说出甚么来,哪怕钢刀加颈,我也是非要去这冲霄楼不可的。我辈习武之人,当此大节,岂能置身事外。”白玉堂见劝不动她,看这时辰亦不便再作耽搁,无可奈何,只能由得她跟。
      二人一路直奔襄阳王府,到木城下时已是夜间二鼓时分。白玉堂曾来过二次,熟知这里的门户,对其中玄机毫不介意。仔细辨别了方位、时辰,就由坎门而入。霍莹莹紧随在他身后。二人转了几个门户,愈见道路通透,走得更顺。待过了木城,看见冲霄楼,因五爷这一次走的是东北艮寅位,所以到的是北面楼门。北为阴,寅属虎,楼门上的乃是虎形兽环。
      五爷让霍莹莹随在自己身后,切要提起十二分的警醒,方才顺着台基上去,伸手一扣那兽环,向右连拧数下,随即一闪身,避在一旁的柱后。霍莹莹不懂机关之术,然则她一身好武艺,人又灵醒,只管随着五爷,亦跟着躲闪。就在这时,楼门大开,只听嗖嗖嗖嗖几声,内中接二连三有弩箭射出,好一阵子方才停住。
      那一阵弩箭扎在门前的地上,虽在暗中,亦可见其箭身隐隐似有微光,显是喂过了毒的。
      霍莹莹看得暗自心惊,心道幸好是随着五爷前来的,否则若贸然来这冲霄楼,只怕是连门也进不得的。正想着,就听耳边五爷吩咐:“看好了,随着我的步子,半步也不能错的。”忙凝起心神,楼内四壁皆有油灯,这回能看得清楚,地上俱是方砖,五爷在其上行走,踩得俱是单数。她便稍缓一步,也随着五爷的步子,依样行来。
      似这般直走到楼内门厅处,已可见通上的楼梯。然则到了这里,地下已无方砖,再要前行,就只能凭着心算记数方位了。白玉堂带着霍莹莹来至楼梯前,才要举步上楼,突然感觉脚下所踩的非是实地,叫道:“上扶手!”人早已顺势翻起,挂在了楼梯旁的扶手上,霍莹莹早就专注听着他的吩咐,他这边话音未落,已然飘身跃起,轻飘飘落在了楼梯扶手上。再看那楼梯,原来第一级便是翻板,此时上面的木板翻起,下面竟是一排利刃。
      白玉堂、霍莹莹两人均感心惊,但事已至此,也无暇多想了。好在二人轻身功夫出众,直接顺着扶手,亦能上到二楼。这冲霄楼共分三层,二楼仅比一楼略显小了些,格局却大致相同,依旧是八面有门,四壁悬着油灯。粗一看来,确是一片平和,并无甚蹊跷处,然则地上方砖摆的却是阴阳八卦的布局,较之一楼尤为艰难。
      只是白玉堂已见识过了一楼的消息布置,这二楼的虽更添了一层厉害,却也难他不住。他在心中计算一番,依旧是踩准了方位,总算有惊无险,顺顺利利穿过了二楼厅堂。到了楼梯处,二人再往上望,借着灯光相映,隐隐可见一个大致轮廓,可是因有灯光照着楼梯,反倒显得四壁愈发黑暗。
      玉堂回头道:“霍姑娘,你不如等在这里,待我取了大印与盟单回来……”霍莹莹摇头道:“来都来了,也到了这一步,哪有反而裹足不前的道理?我虽不懂机关,但自保足矣,上面若是另有埋伏,还能助五爷你一臂之力。”白玉堂知道说不动她,只得再往前行。因有了方才的经验,再要上楼,提步之前,他先用刀试探过地面,虽然慢些,却更稳妥。
      这一段楼梯却像无甚厉害,一路平稳。
      眼看得楼梯将到尽头,只差最后一步了,白玉堂刚刚用刀试过,就听上面有人说道:“什么人?病太岁张华在此!”顺着话音,一刀嗖地砍了过来。白玉堂因已试过了这段楼梯上并无消息,所以并不招架,只一闪身,那刀就砍空了。张华似是使错了劲,往前一扑。白玉堂顺势抬腿一踢。那张华站立不稳,像是要栽下来的情形,急忙用刀撑住。但是他曾在霸王庄被欧阳春将刀削断了,此后特特打了一把厚背的利刃,极有分量。像这样结实倒是结实了,使用着却极不趁手,十分笨重。偏偏这刀打成未久,尚未用之对垒厮杀过,他连个准备也没有,就被这笨刀拖累了,给带得向前一扑。撑是撑住了,惯性使然,刀也脱手落地。
      白玉堂正好赶上一步,他方才已然瞧出张华这刀有些不对,这时顺手抄起,感觉甚是沉重压手,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不然如何使这样的笨物呢!”却见张华刀脱了手,知道不好,待要逃开,可是楼梯处有二人挡着,也就顾不得泄底之虞,转身朝着方才藏身的暗室跑去。白五爷怎能放过了他,提着笨刀自后赶上,一下踢倒了,将刀不过往下一按,这就是兵刃沉重的好处,不必费力,张华已然了结。
      因先前听说冲霄楼之事,都道这楼里机关众多,一来是为怕泄露楼内机密,二来也是怕王府的自己人踩中消息,所以楼里的惯例是不设值守,偶或有之,不过是为防有精通机关消息的高手前来闯楼,在楼下的铁门马道那里值守,等有人来了,装上消息锁簧就是。就是上次遇见沈仲元,他亦是这样说的。所以白五爷结果了张华,心下稍稍松了松,虽说仍需留心提防这楼里的诸般歹毒埋伏,到底是少了人操纵,凶险处少了不少。
      他却不知今夜因盗了按院衙的大印来,所以安排两人值夜,另外还有“小瘟侯”徐敞,原本以为张华在上面当班,定然无事,怎料到铁门里的报讯铃声竟响个不住。原来这冲霄楼设计得十分巧妙,楼内机关与铜铃相连,作为报讯之用。张华自知难以幸免,临死前触动了报讯铜铃。所以徐敞知道楼内有变,张华必然已经丧命,因此暗暗上妥了消息,专等拿人的。
      这时霍莹莹也跟上来,看见原来三楼正中仍有隔间,八面各有一扇小小的窗棂,灯光却是从里面透出的。忙过去瞧,伸手一推,原来那小窗是活动的,可随手放开。举目望去,有灯光照彻上面一个灯毬,直射到中梁之上,有绒线系定一个小小的锦盒,另外又悬着四四方方一个物件,上面系着红绸。她不知那锦盒里是什么要紧物事,大印却是认得的,知道五爷正是为此而来,翻身跃上窗户台儿。
      白五爷注意到张华方才欲逃的方向,见这人恰倒在隔间的板墙处,顺手在板墙上按了几按,正好将门打开,张华尸身本是半倚着这门的,于是倒向里面。白五爷也不管他,低声向霍莹莹道:“不要莽撞。”将笨刀探进去试了一试,方才举步进去。霍莹莹便也从窗台跃下。这时五爷也已看见那大印和锦盒,暗道:“原来盟单在此。”飞身而起,探臂去取。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巨响,翻板滚起,脚下地板竟而全然裂开,从三楼往下,直贯到底。霍莹莹“啊”地一声,向下坠去,五爷身子却也无处借力,跟着下坠。情急下,她一个“细胸巧翻云”,弹开身子,竟硬生生在半空之中转了个方向,向着五爷足下一挺。
      出其不意之中,五爷只觉脚下忽然多了一物,竟是给自己凑在足下借力的。他身子下坠何等迅速,突然多了借力处,其实身不由己,然则本能身形一弹,一个跟头翻起,又拔高了些儿,向上纵回。同一时刻,只听下面嗖嗖乱响,异香扑鼻,知道必然是有什么药物。待要闭气,然则这关头气息一松,又往下坠。却被一股大力抓住后背,硬生生向上提拉。
      一切皆在电光石火之间,白玉堂立即意识到方才必是霍莹莹舍生相救,本能地回身探臂,想要拉她,可是她人早已坠入底下的铜网里,那下面万箭齐发,探出的手臂一痛,着了一箭,又有两箭堪堪擦过。这楼下毒气与乱箭齐飞,玉堂吸进几口毒气,随即亦昏死过去。
      因其时情形混乱,玉堂系着的石袋,连同张华那口笨刀,皆遗失在了铜网之中。
      说到这里,欧阳春、智化皆听得惊心动魄,问道:“铜网里的就是那位霍姑娘了?五弟,你既受了伤,虽没落下铜网,又是怎样逃出来的?”
      “虽是师父拉我上去,可若不是霍姑娘替我挡了那一挡,我……”白玉堂黯然道,他虽对霍莹莹并无私心,可是曾多次得她相助,如今又蒙她舍命相救,原以为定能答报的人情,竟然从此再无回报之期,如何不伤神。过了一会儿,才续道,“二位兄长既来君山诈降,想必已知钟雄当年曾中过举,因前朝曾有弄臣专权,无端削了他的功名,所以才一怒之下投身绿林。”智化道:“我等已知此事。”
      白玉堂道:“当年钟雄写诗讥讽权臣,朝廷曾派兵追拿他,是我师父救下他一命。所以这次师父救下我来,带我来此安身养伤。”他师父乃是东海小蓬莱岛碧霞宫宫主,论及武学渊源,乃是当今武林翘楚,如法岩长老、钱万里等人,尚要算他的晚辈。因此又被称作武中至圣。出家人无有子女,一身本领全靠弟子传承,要找个聪颖有慧根的弟子殊为不易,因此武圣人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白玉堂是他关门弟子,跟在师父身边最久,得恩师传授最多,文学武功等等尽有,虽限于年纪尚轻,未达登峰造极之处,去也远胜常人。
      师徒至亲,情逾骨肉。武圣人虽隐匿江湖多年,然则以他身份地位,这世间事少有能瞒过他的。所以自从听说白玉堂随钦差下襄阳,唯恐这事情有变,出了差池,便也离了蓬莱岛,亲身赶来。一路之上,什么襄阳王、冲霄楼之类的传言,听了不知有多少,所以武圣人有意亲到冲霄楼一探,若是名不副实,索性就给那些后生晚辈们留下这个玩意儿,供年轻人磨练磨练,如若果然厉害,便替徒儿将这隐患破了去。
      那日白玉堂和霍莹莹赴冲霄楼盗取大印和盟单,正遇上武圣人第二次上冲霄楼。武圣人第一次来,就发现这楼上的消息并非全然是中原之物,其中颇有一些像是从西洋一带流传而来的。以他的博学,尚且不敢全数辨认,未能有十足的把握将之破去。所以回去苦思了几日,第二次又来。他曾在一楼走过一次,知道那里的机关虽则复杂,甚耗时候,却无甚出奇之处,因此干脆直接从外面跃上二楼房檐,跟着一长身,就从楼外攀上了三层。这也是他心无旁骛,不须分出神来找什么大印、盟单,所以能走这个取巧的法儿,像白玉堂、霍莹莹既有所求而来,又不知印信和盟单藏于楼内何处,就只能步步历险,处处寻找了。
      武圣人上了三楼,在窗外一瞧,正好看到徒儿和一个年轻姑娘进了楼内那隔层以里。他前次虽亦未进到里面,但猜也猜出了其中必有厉害机关,当时便急了,一掌震开窗棱,飞身抢入楼内,恰就是消息触动、楼板裂开之时。当下挥出百练索,于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拉出了徒弟。只可惜一切发生太快,救出爱徒已是万幸,终不及相救另外那位姑娘。
      这时底下锣声乱响,人声嘈杂,不时有人吆喝道:“铜网阵有了人了。”又有人高声下令:“放箭!”武圣人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以他的能为,徒儿虽说中毒着伤,背将起来离开险地仍不在话下,然则要找个安稳地方疗伤却不那么便宜。按院衙目下尽是些文人,不能防备夜行人的打扰,可若不在按院衙,襄阳王府今夜出了这样大事,明日必在城中搜捕,一般的店家也不得安生。因而他干脆连夜背着徒弟出城,权在城外道观里安置一宿,为徒儿压制体内毒气,第二日绝早动身,直奔君山而来。
      钟雄曾受过武圣人的大恩,自然是盛情款待,无有不从的。武圣人要有个安静地方给徒弟疗伤,就特别安置二人住到了这狮子岛上,风景既好,又无外人知晓。白玉堂手臂所中的箭伤虽然厉害,却未伤及筋骨,可吸入的那几口毒气却着实有些厉害。好在武圣人随身带有能解百毒的丹药,先以内力为他祛除筋脉之中的毒质,再用丹药佐之,毒质一散,自然痊愈得快。
      白玉堂心中有事,体内毒素一除,便惦记着早日回按院衙,况且大印尚未找回,不知那边情形怎样。可这回和师父在一处,就由不得他了。武圣人爱徒心切,见他尚未完全复原,无论如何不许离岛。这却方便了钟雄,钟雄因见他少年英武,又是大恩人的弟子,十分喜爱,一心想将他收归旗下。白玉堂虽知钟雄为人还好,可是这人既与襄阳王为伍,就不肯与之同流。钟雄不肯放弃,几次上岛劝降,武圣人又不管这事,是去是留但凭徒弟自家做主,所以一方执意要劝,一方坚决不从,弄成了个僵局。
      说到此节,欧阳春问道:“既这么说,前辈几时回来?”白玉堂苦笑道:“这却说不准了。其实我已恢复得不离,只不过师父不放心罢了。虽然如此,这些日子他却忙得很,有时还往襄阳去,并非日日都回岛上。前几日师父去襄阳,回来说起,那奸王要派刺客暗害颜大哥,还是他传书示警,我才知道几位兄长都已到了。”他却不知武圣人童心忽起,虽说传书示警,偏是模仿他的笔迹,连他手臂受伤、落笔无力都学了个惟妙惟肖,结果四义、颜查散等人见了,摸不清头绪,误传成了“英灵救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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