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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第四十章

      邓车此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煞了众人。颜查散大吃一惊,忙问:“什么?你说白玉堂,怎地?”卢方、韩彰、徐庆、蒋平、林琮等人亦皆是一愣,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邓车。霎时间,堂上堂下众人目光,皆聚于邓车一人身上。
      见此情景,邓车得意非凡,不由得放声狂笑,讥讽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就实说了,白玉堂夜探冲霄楼,落入铜网阵,触犯了消息,被乱箭穿身,射成了刺猬!他先一步上西天等着你们去了!”这话一出口,颜查散只觉脑中“嗡”地一声,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两晃,若不是正坐着审问,几乎就要栽倒。又听当地一声,林琮兵刃落地,双目发直,抱着多日的希望一旦落空,整个人霎时间几乎没了生气。
      卢方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暗运了运气,追问道:“邓车,此话当真?”邓车冷哼道:“哪个骗你?不信你看这是何物?”他双手被绑,勉力向左侧一弯腰,挂在腰带右边的百宝囊露出,旁边另挂有一个锦袋,灯火照映之下,卢方等人瞧得分明,徐庆藏不住事,第一个叫了出来:“这是五弟素常装石子儿的袋子!”
      卢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不曾摔倒,多亏蒋平就立在他一旁,急忙扶住了大哥。韩二爷、徐三爷全红了眼,皆是怒目横眉,待要扑向邓车,几乎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嚼。饶是邓车贯以豪勇自居,也不禁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退几步:“你,你们要干什么?”
      公孙策见情形不妙,今日断不能再问下去了,忙吩咐将犯人押下。下面有差人领命,上来架起邓车往外拖拽,徐庆不肯干休,还要再往外追,被公孙策一把拉住衣袖:“三爷,你要干嘛去?”徐庆急道:“先生别拦,让我宰了这恶贼!”公孙策道:“三爷不要性急,衙门办案需秉公处理,不得动用私刑。”徐庆大声道:“豁出这官不做,我也要给五弟报仇!”说着又想往外闯。
      卢方此时心痛如绞,只凭着脑中一线清明,喝道:“老三,你给我站住!”急痛交加之下,气血上翻,扑通摔倒在地,昏死过去。徐庆这才老实了些,和二哥、四弟一道上前,救护大哥。那边却是颜查散倒噎了一口气,公孙策、雨墨忙着救醒大人。这堂上乱成一团,蒋平急得直搓手:“唉哟,邓车这一句话,好悬没急死两口子!”
      韩二爷见大哥此时醒转,才略放了心,忽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问道:“四弟,你不是再三保证五弟无事么?”“啊,我……”蒋平这时也词穷了,说不出话来。当下没奈何,只能先将颜大人、卢方搀扶回各自房中。
      颜查散这时几乎人事也不知了,雨墨扶他躺下,他就躺下,就如同丢了魂一般。雨墨甚是害怕,忙着叫:“先生,你看!”公孙策忙过来看,颜查散突然哭出声来,流泪道:“五弟呀,五弟!你为愚兄身遭大难,英灵不灭,仍传书示警,救下愚兄于刺客之手!”到此时刻,他已笃定那传书之事必是白五爷英灵所为,念及至此,尤为心痛情伤。
      公孙策、雨墨自是劝解。然则任你百句宽心话儿,不及颜大人、白五爷兄弟情深,又岂是些些言语能开解的。
      那一边,卢方房中,蒋平、展昭忙着劝解。不但劝解卢方,还要压着韩彰、徐庆二人的火气。韩彰虽然宽厚平和,可是他与五弟情意最笃,五弟遭难,叫他如何还能宽厚得起来?恨不能踏平那襄阳王府,将奸王生擒了给五弟祭灵。更不消说徐庆一向憨直暴烈。就说卢方,虽为人隐忍忠厚,善能顾全大局,可到了这时候,思念五弟之余,唯剩了报此深仇与盗取骨骸二事耳。
      蒋平此刻也没了素日诙谐机变的模样,但终是先顾几位兄长要紧,于是劝道:“五弟身后报仇,是一桩事。安葬立嗣,是一桩事。出此不幸,总是要向白锦堂大哥报信的。我记得白大哥膝下二子,长名白璨,幼名白玮。白大哥若知此事,必将小的过继于五弟。大哥、二哥还要保重身体,一则替五弟报仇,二则主持此大事。”卢方听说有理,宗嗣乃是大事,不得不办,只是不免仍有顾虑:“立嗣虽是大事,然弟妹已逝,便是锦堂兄弟过继了孩儿,谁能为五弟主持家务?”
      却听得一个女孩儿声音道:“若是,若是我能有命回来,几位兄长若不嫌弃,我愿身许五爷,为他立嗣抚孤。”众人回头去看,正是林琮。方才卢方、颜查散一个昏倒、一个噎气,众人忙乱之下,皆未能及时顾到她,便是注意到了她情形不对,可是男女有别,也是不好直接上前的。竟不知她何时跟了进来,请听诸人谈话,此时突然插言。
      卢方闻言,强撑着下地,便要倒身拜谢林琮之情。林琮急忙搀扶,含泪道:“此乃我心之所愿。只要是为了五爷,龙潭虎穴亦无所惧,只恨不能以身相代于九泉,如今我力所能及的,也唯有这些事了。”韩彰、徐庆、蒋平亦忙不迭谢过林琮之情。唯有蒋平,谢过之后,不忘问道:“林姑娘,你方才说‘有命回来’,是何用意?”
      林琮慨然道:“我要去为五爷报此深仇。”蒋平一惊,忙道:“使不得。以五弟的身手,尚且中了他们的圈套,你一个姑娘家如何使得?”卢方也道:“林姑娘肯为五弟承宗立嗣,已足感深情。奸王谋反,乃是关系国体的大事,总要拿着证据、依法惩处,不可妄动呀。”展昭插话道:“襄阳王手下云集了众多江湖豪强、绿林大盗,又安排下了诸多险恶机关,林姑娘千万莫要冲动。”
      韩彰说道:“要为五弟报仇,我等之心唯有胜于姑娘。然则兹事体大,姑娘若要轻易以身涉险,非但难报大仇,亦非五弟之所愿。”林琮猛地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大爷,二爷,三爷,四爷,你们放心。我不是要去行刺那襄阳王。只是我想纵使那奸王心怀不轨,屡出毒计,总还不敢明目张胆而行,都是暗中行事。若我们能提前得知其奸谋,早做准备,必然可在其行使诡计之时先发制人……如果,如果能提前得知邓车盗印,何至于给他得逞,五爷也不致……”说到这里,不由得缓缓低下了头,却又倔强地一抬头,续道,“我愿效仿先贤英雄,假意投靠王府,实则探听其奸谋,以为五爷报仇,为江山、百姓除此大害。”
      她这一番话正气盎然,实有石破惊天之效。卢方等人皆听得呆住。好一会子,卢方才道:“林姑娘有此报国之心,自是可见不让我辈须眉之气概。但你终究,终究乃是……名门闺阁,若是假意投靠襄阳王,只怕仍多有不便。况且那奸王也未必就信。”韩彰亦道:“姑娘此情此义,五弟若有知,也可弥怀了。然则倘若万一有失,我等何安,又有何面目去见天山派的诸位英雄?”他兄弟二人劝说,蒋平却想到林姑娘虽年少,其志却坚,且看她不似贸然提出此议,想必是心下已有决断,不如先听过她的意思,于是道:“大哥、二哥顾虑的是。林姑娘,投靠王府之事非同小可,恐不是轻易便行的。你有什么打算,可否先透露一二?”
      林琮道:“几位兄长的关怀之意,我皆心领。不过,要投靠王府,潜身其间打探消息,未必定要直接面对襄阳王。我虽一介女流,夸口说一句,却相较诸位兄长多了几分便利。或作侍女,或以祷祝之名,总能有办法近得了王妃、郡主身畔。只要我能在王府里立足,便是不在邓车那一流的匪群当中,总还是可打探出消息来的。”自从听说白五爷去探冲霄,一去不返,她虽在心里抱定希望,盼望五爷平安归来,却也没少暗暗盘算着要助五爷一臂之力,这个主意实已在心头盘旋多时了。这时提出,理据皆有,确是让人挑不出错漏。
      蒋平心中一动,甚觉林琮所言有理,这几番与襄阳王府中人交手,无不多得了有人暗中相助,若能再制敌先机,何愁平叛不成?可是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一个小女儿家万一真有个错失好歹,将来如何面对江湖朋友,岂不为天下英雄所耻笑?他正想着,就听卢方道:“使不得。此计虽好,却非万全。林姑娘千万不可轻动。”韩彰也道:“为五弟安宗立嗣亦是大事,姑娘既有此意,还是莫要涉险得好。报仇之事,只要有我等三寸气在,定要向那奸王讨还血债。”
      林琮突然拜倒,正色说道:“几位兄长莫要再劝了,我主意已定。且不说我去非是要明里厮杀,诸般行事必会多加小心,不敢有丝毫轻率,就是当真万中有一,有何不测,也是我心甘情愿,为除国贼死亦无悔。我是一条性命,兄长们奔波劳碌,擒贼涉险,也是一条性命,咱们不分孰轻孰重。”
      卢方、韩彰听了,自是感动,然则终觉不妥,还要再劝。他们这边争论,各抒己见,展昭突然发觉房中少了一人,徐三爷竟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未免忙乱中再出意外,他悄悄退出房门,四下寻找。走到签押房时,发现门口竟站了四名差人。邓车乃是要犯,按规矩应当是内、外皆有差人看守的,怎地这人数上竟是在外当值的多了一倍,里面可还有人看着?
      展昭急忙走近,才到门口,正要开口询问,果听到门内徐庆怒骂之声传来:“姓邓的,若不是你盗走大印,我五弟怎会去那冲霄楼!你害死我五弟,我让你他娘的赔命!”原来徐庆本就是憋了一肚子气,想到邓车几次三番前来搅闹,盗印行刺,连累五弟遭害,只恨不能立即报仇,后又听了林琮说话,见她一个娇怯怯的小女子尚有这份肝胆,愿以身涉险为五弟雪恨,更加按捺不住,于是趁大家不备出来,直接找邓车算账。
      展昭急忙推门进去,借着灯光,只见徐庆正将邓车按在地上,一手拽着头发,一手伸出两指,嘲道:“邓车,你小子连这点挺劲都没有,还充什么豪横?”一边说,一边朝着邓车两眼刺去。邓车挣扎不得,只剩下了嚎叫。
      徐庆双指刚触到邓车眼睛,就觉有人从背后拽住了手臂,回头一看,正是展昭,急道:“你放开我!”展昭道:“三哥,你要干什么?”徐庆大声道:“我要给五弟报仇!”展昭做官时间最久,清楚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出不得差错,急劝道:“不可,不能动用私刑。”徐庆还要挣扎,怒道:“你快撒手!”
      “不行,我不撒手。”展昭哪敢放开,硬是强拽住徐庆,连拉带扯,将他拽到一边,邓车这才算是暂时逃过一劫。徐庆虽被拦住,仍骂不绝口:“姓邓的,你等着,三爷必扣出你两只贼眼来给我五弟祭灵!”展昭劝道:“三哥小声着些,莫要惊动了大人。你我皆是朝廷命官,纵然邓车犯了死罪,也不能对他私下用刑。”徐庆气吼吼地道:“俺管不了那许多了!这仇我非报不可!”
      展昭只能劝解:“三哥,五弟遇害,小弟亦感伤怀……”话未说完,徐庆原本满腹的火气无处发泄,不由瞪起双睛道:“你伤怀?我看是假的吧!你少惺惺作态!”展昭知这是他方才向着邓车未出的那股火气,无奈道:“三哥何出此言?”徐庆蛮劲上来,不免口不择言:“不出此言你让我说什么?俺却知道,五弟当初得罪于你,他遭了戕害,正合你的心意!”
      展昭急忙解释:“三哥休要冤枉小弟!”徐庆只顾说得痛快:“没错,俺看人从来没错!”展昭一时之间也和他解释不明白,不由叹道:“你这让小弟说甚么才好?”“甚么也甭说!”徐庆本就声如洪钟一般,“空话再多,不如做一件事。”展昭赶紧道:“你让我做甚么?”徐庆突地想起在君山所见来,当日有四弟阻拦,不让祭奠五弟,然则此时回忆,那必是五弟的坟冢,于是说道:“你可敢随我去祭奠五弟,盗回他的骨骸?”
      展昭未解其语,徐庆便说了在君山五峰岭九截松见了白玉堂的坟墓之事,又问:“姓展的,你可有这胆子随我同去?你要去了,才称得上够朋友,够交情!”展昭道:“待我明日禀过大人,随你同去。”徐庆冷笑道:“这就看出虚情假意来。若不敢去只管直说,休要托辞。禀告大人?你要告诉了大人,还能去得成?老展哪,还是作罢好咧。”展昭被挤兑得实在无奈,只得一咬牙:“好,我随你去,几时动身?”
      徐庆道:“要去,就是今晚。”展昭便要回房去取兵刃,徐庆道:“好,那我就去备马,在衙门后墙专等。”二人分头各去准备。
      展昭回到房中,又是好笑,又觉后悔,笑是笑徐庆粗鲁莽撞,不知礼数进退,后悔是不该被他三言两语挤兑得应下了他。事已至此,无可如何,只得叫过伴当来,将此事悄悄告诉了他,又取过笔砚写了两封字儿,说明一封是给公孙先生的,一封是给蒋四爷的。吩咐道:“你只管等着,候天明之后再将此字送去,就交与跟爷们的从人,不必面递。务必交待明白。”伴当答应。
      展昭遂从从容容出了衙门,来到后墙,徐庆正在此处等着。见到展昭独自出来,徐庆一乐:“行,这一看,你倒还真够朋友,请上马。”展昭逐不再多言,与徐庆二人飞身上马,虽然城门已关,但他二人带有按院衙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夤夜出城而去。
      天亮以后,蒋平起了个大早,待要会同二哥、三哥去看大哥,就近先去徐庆房里,却见室内空无一人,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他微微一怔,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急忙出来,正好看到二哥与公孙策自那边走来,上前去问可见过徐庆没有。公孙策道:“我方才去找展护卫,还未见过三爷。”正在这时,一名丫鬟过来,怯生生地道:“二爷,四爷,先生,林姑娘让我把这封信交予你们。”说罢将信呈上。
      公孙策接过字笺一看,忙问道:“林姑娘人呢?”丫鬟道:“一早就已走了。”韩彰、蒋平看过字笺,原来林琮心意已决,然则昨夜遭到卢方等人拦阻,因此索性留书而别,按照想好的主意行事去了。韩彰道:“这位林姑娘有此胆识,巾帼不让须眉,又对五弟一片深情,可敬,可佩。只可惜,五弟……”话未说完,眼圈先红了。公孙策亦不免有所担忧,襄阳王府哪是容易进得的?然则又迟了一步,没能拦下,只能盼着一切顺逐了。
      蒋平道:“这话还真不好说。咱们这些男子,只怕早被王府那些匪人恨到了骨头里,形貌特征被人记下,想要装扮潜入殊为不易。林姑娘要从王府女眷那边的路子走,说不得,许是能成呢。”又道,“展护卫人呢?”公孙策道:“怪就怪在这里,展护卫房里并无人在。”
      正说话,有差人过来,交给公孙策一信,说道:“这是展护卫老爷的从人让小的给先生的。”公孙策方接过来,蒋平的伴当也走过来,说道:“方才跟展老爷的人,给爷送了个字柬来。”说罢,呈上。蒋平看过,说道:“果然是我三哥,挤兑得展大哥同去君山的。”将即将字帖递与韩彰。韩彰看时,上面写着:“徐庆挤兑,强邀劣兄,断难推辞,只得暂时随去。贤弟见字,务于明日急速就到,共同帮助。千万不要追赶,唯恐识破了……”云云。
      公孙策这时也已看完那张字帖,无非是展昭在上说明种种情由而已。
      这时卢方也已起身出来门,见两位兄弟和先生都在外面,走过来询问,才知一夕之间,衙中竟先后走脱了三人。林琮总归是提前报备过的,多少有了准备,可是徐庆和展昭实是给诸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卢方一抖手,说道:“这个老三哪!为今之计,总是要快些追上他们二人,一则帮助,二则或许陈起望能听到些消息,打探清楚了,还是要取回五弟骨骸的。”
      公孙策点头称是。卢方便道:“二弟留下保护大人,我与四弟前去追赶他们。”韩彰原要代替大哥去的,卢方道:“三弟的脾气上来,你们皆劝不住的,还是我亲身前去才好。”于是同去禀告大人。颜查散昨日才闻噩耗,又惊又痛,不想今日又出了这样事,更添忧虑。公孙策、卢方少不得用言语宽解,将衙门中诸事一一安置妥当了。然后卢方、蒋平方辞过大人,选好快马,动身前往君山。
      依着卢方的计算,本以为途中便能赶上徐庆和展昭,哪知道他与蒋平直行了一日,仍未能赶上人,只在打尖时听伙计说起,有两个如此形貌之人从路上经过。到第二日,已到了君山地界,依旧没见到人。蒋平看到道路两旁山高峻岭,树木狼林,仅有一条蚰蜒小路位于其中,通向山里,不禁说道:“前番来走的并非此路,不成想此处地势竟如此险恶。看这情形,倒像是绿林人出没的所在。”卢方道:“绿林人的买卖,无非赶的是一早一晚,没有晴天白日就劫道的规矩。何况你我兄弟怕得什么?”
      此话甫一出口,冷不防,路旁的山石后面跳出二人,一个手持花枪,一个手持单刀,横当在路中间,叫道:“别走了!”卢方、蒋平急忙勒住马,看过不认得此二人,蒋平遂一抱拳:“二位辛苦了。”这是绿林道上的规矩,“见面道辛苦,必是在江湖”,未曾想此二人不理这一套,持枪的那人道:“辛苦?命还苦呢,有话下来说!”
      蒋平笑道:“并肩子,我是合字儿。”仍是套交情的话。那人不管不顾,依旧硬邦邦来了一句:“盒子?馅饼你也得留下!”蒋平“唉哟”一声,咧嘴看向卢方:“大哥,咱俩这是碰上吃生米儿的了?”“我看不像。”说着话,卢方已下了马,“朋友,你们是哪个山头的?请报个字号。”
      提枪的那人大喇喇地道:“问我?江湖赫号‘菜花蛇’,王刚是也!”后面持刀的那人道:“在下是‘一枝花’苗天禄。”卢方道:“请问二人可知我们兄弟是何人?”王刚用枪头一点:“不认得你,可我们认得那个。他是蒋平!”蒋平一听,笑道:“哟呵,这才是‘人的名,树的影’,你瞧瞧,都认得我老人家。这就好办了,认得就是朋友,请问两位老弟,能否借个道?”他却不知,这二人都曾赴过邓车的寿宴,因此才见过他。
      苗天禄道:“想过去?可以,先把你们两个的项上人头留下!”卢方听了,不由火往上撞,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王刚得意笑道:“今天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我们是王爷的人,专为等着要你们两人的命,给我们邓大哥报仇!”说罢一抖枪,照准卢方分心便刺。
      原来那日旗牌官带了盖有大印的公文回去,襄阳王甚是惊疑,官印理应已被送入了逆水寒潭,这是哪里又出来一个官印?沈仲元趁机进言,只说这必是按院衙设下的一计,故意使人盗走假印,却将真印藏起,用以迷惑王爷。这一席话说得襄阳王点头不语,邓车被这般一激,以为受了欺哄,面上无光,因此立誓行刺按院,临行之前邀人同去,以为臂助。沈仲元唯恐按院衙众人猝不及防,着了算计,所以自荐随行。韩彰、徐庆追拿邓车是暗中提醒之人便是他。
      邓车行刺落网,沈仲元自然更无挂碍。然则这事却成了襄阳王的一病,恐怕邓车口风不严,泄露了机密,于己不利。恰赶上徐庆、展昭连夜出城,惊动城门官。那城门官是王府的人,不知出了何事,上报到雷英处。雷英便献了一计,不如另派高手去将出城的二人拿获了,用以交换邓车。为求稳妥,此番共遣四人前来,除王刚、苗天禄外,另外二人也算得上蒋平的旧相识了。只是他们为徐庆、展昭而来,不想把那两人错过了,却正好遇见了卢方、蒋平两个。
      这时王刚对卢大爷动上了手,蒋平一见不好,亦下马来,取出峨眉刺待要相助,忽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又有两人从背后的山路上绕出,一个是李四虎,一个是徐敞。蒋平心内直叫不妙,但此地逃无可逃,又不能让大哥腹背受敌,只能硬着头皮抵住这二人。
      山道狭窄,本就难得施展,对方人数既多,又是有备而来,卢方、蒋平兄弟各是以一敌二,众人兵器上下纷飞,战在一起。卢方守紧门户,对头的两人一时尚攻不进来,蒋平却受不了了,一边动手一边嚷嚷:“嘿,小子,真不地道,倚多为胜你算什么东西?看刺!我给你一腿!”因是他们兄弟背抵背作战,转着圈儿,正好这时他与王刚、苗天禄两个接招。那两人被他这打法倒还真唬住了一时,可是十来个回合一过,摸透了蒋平的底细,再无顾忌,又刀又枪地一齐招呼,闹得他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小子们,你们要动真格的?告诉你,四太爷可不客气了!”蒋平虽然手上、身法忙着,嘴里可也不闲。王刚讥讽道:“谁让你客气了?我看你这病鬼全凭一张嘴好使,今日我必将你这臭嘴削下来!”蒋平忙乱之中不忘回一句:“胡说,削下嘴来还能吃饭吗?”
      再过十余合,蒋平只觉上喘,招式亦见散乱,竟是连招架之力也弱了。那边卢方一口单刀,应付李四虎的链子鞭和徐敞的长戟,兵刃上吃了大亏,也感吃力,被逼得节节退败。眼见得情势危急,蒋平突然抽身跳出圈外,冷不丁一声大喝:“先别打了!”他这招却是屡试不爽,事出突然之下,果然对方本能住了手。
      李四虎冷森森地道:“蒋平,你又要耍什么花招?今日在这旷野荒郊,还能有谁救你?”蒋平就是嘴上不肯吃亏,尖着嗓子道:“姓李的,你以多欺少,窝子狗一起上,赢了也不算英雄!”李四虎只觉好笑:“谁让你们不多来几个人呢?”蒋平见缝插针来了一句:“四爷要是靠着人多势众赢了你,算我欺负你寡妇失业的。”李四虎险些气歪了鼻子:“你胡说什么?”
      “你管我说什么?”蒋平一边暗暗往后退,一边朝卢方递了个眼色,“实话对你说,我们哥儿们是吃饱了拿你们消化食儿呢。现在四爷玩腻了,可要喊人出来了。”卢方知道四弟的意思,借着这工夫一边调整气息,一边留神地形,道路两旁皆是怪石丛生的山坡,要逃只能往山上去。就在这时,蒋平扯开了嗓子大声喊道:“弟兄们,全出来吧!”话音一落,突然向后一纵,扭身便跑。卢方也急忙跟上。
      李四虎就防备着蒋平来这个,一个跟头翻起,几下兔起鹘落,又抄到了蒋平前面,拦住他们去路。随即一抖长鞭,喝道:“哪儿跑?”蒋平正要叫不好,猛然一抬头,忽然乐了:“小子,看你身后。”李四虎怎会还上这个当,叫道:“我哪儿也不看。”正待举鞭,就听背后有人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四虎大吃一惊,只觉后心一凉,低头看时,那人的宝剑竟将他刺了个对穿,剑尖直从前胸透出。李四虎一倒,他后面的几人自然现出身形。原来是欧阳春、智化、丁兆蕙三人,动手的便是丁兆蕙。
      徐敞等三人皆知道欧阳春的厉害,一见他来,也顾不得李四虎如何了,叫一声:“风紧,扯呼!”当下夺路而逃。偏有蒋平在后面喊:“哎,相好的,慢些跑,别摔着!有时间想着拉口棺材来!”这时卢方上前来,见过了欧阳春等三人。蒋平也写了,问及欧阳春等人从何而来。
      欧阳春笑道:“我等本是到襄阳与你们会和的,因为听大人说起你们来了君山,所以赶来相助。”原来他与丁兆蕙押解了金面神蓝骁、赛方朔方貂之后,随即赶来襄阳,路过太守衙门时,正好门上的是太守金辉的家人金福禄,当初在黑狼山遇劫承蒙北侠相救的。所以急忙上前参见,又回禀了老爷,金辉问询,更衣迎了出来。因之前襄阳王曾派刺客前来,所以智化暂时客居在此,正好彼此相见,十分快乐,说起白玉堂遇难之事,又不禁落泪叹息。
      因为知道按院衙正在用人之际,所以并未在太守衙门耽搁,三人同到按院衙门。等见过颜大人,说起正事来,智化便道此时尚不宜惊动襄阳王。因君山上囤积了上万军马,正与襄阳遥相呼应,这边如果惊了襄阳王,君山便可能发兵起事,事态扩散,便不好收拾了。况且钟雄文武全才之名远播,若有甚动作,定难破解。所以若要制服奸王,必须先破君山。而若要攻打君山,且不说朝廷调兵遣将非是一日之功,便是调来了大军,以君山的地利之便也未见得准能获胜,所以应当劝降,亦或智取。
      颜查散听说有理,于是请智化等人相助,准他们随机应变、见势行事。智化道若要探知君山虚实,非得亲身前往一看不可。又听说徐庆、展昭,又有卢方、蒋平分别前来,所以便和欧阳春、丁兆蕙同来,刚好赶上给卢方、蒋平解围。
      于是众人同往君山。可一直到了君山,也未遇上徐庆、展昭。因此先投到陈起望庄上,陆彬、鲁英喜出望外,盛情款待。众人落座,奉上茶来,蒋平就问:“陆庄主这几日可听到些什么消息?”陆彬不解其语:“四义士何指?”蒋平便将徐庆、展昭前来盗骨之事说了。陆彬听完,惊讶道:“哎呀!这样说来,昨日山上捉住两人,就是展南侠和徐三爷了。”
      大家细问端底,陆彬便道昨日有庄客见到两人在九截松处上坟,不知那坟上是有埋伏的,两人皆掉进了陷坑,被山上来人捉了去,只不知是否就是展昭、徐庆两人。蒋平“嗐”道:“必是他们无疑了!”又忍不住道,“我就说那坟上定有埋伏,偏不信我的,这回可怎么好?”卢方道:“事已至此,埋怨无用,还是想方设法救人要紧。”说到这时,厅上已然调下桌椅,摆上酒饭。大家入座,一壁饮酒,一壁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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