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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第二十三章

      邓车心中想了千万条计,朝廷若来人查问该当如何,寿宴散了又该如何处置蒋平,唯独不曾料到白玉堂偏不跟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就问蒋平。事出突然,他也一时想不出措辞,不免口中有些打绊:“这……”
      “你也不必遮掩,编出个由头来也无人信。”白玉堂不吃他这一套,“我想,还是快些放人得好。若此二事你能答允,白某看在同是江湖道的份上,不咎既往,此事就此揭过。日后这案子不论发往何处,绝不致牵扯邓堡主,如若不然,在下只得公事公办,怕是讲不得交情了。”
      邓车先前与花蝶交情倒是不错,只是他方才被欧阳春挫了锐气,现下又亲眼见了白玉堂的胆识气魄,不由得仔细掂量掂量这其中利害关系,自家就先迟疑了几分。他虽有心投靠襄阳王,到底是尚未起事,不敢贸然而行,如今家大业大,江湖纷争好说,要得罪了官面,那就不好说了。思虑至此,连忙抱拳道:“不错,蒋四爷确曾来过寒舍。请五爷放心,无人敢对四爷无礼,稍候片刻,我让人去请四爷出来。只是一件,这拿人之事……邓某实在难办。五爷也是江湖上出来的,想必明白,今日到舍下来的客人,无不冲了邓某的面子,不管让我把哪位送交官府,都不合乎情理道义。”
      白玉堂双目微眯,道:“那依邓堡主该当如何?”邓车已打好了主意,笑道:“个人私交总抵不过公事。谁人犯法,五爷请亲自动手,我邓某人虽不便帮忙,却也绝不阻拦,如何?”他这里说着,让后面的丁兆蕙听了去,暗暗嘀咕这老狐狸果然圆滑,事有两面,都让他占全了。
      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就请放人吧。”一行说,双目已在人群中搜寻花蝴蝶,哪知里里外外看个遍,这人竟已不知去向。同一时刻,欧阳春也已发现不好,他方才被钱万里逼得不能动手,忽见白玉堂等人到来,一时分散了注意力,竟不知江永志是何时溜的。
      原来“知师莫若徒”,花蝴蝶素来知道师父争强斗狠、唯独对官府怵头的脾气,一见白玉堂等人现身,便知道不好,因此趁着他们交涉之机,直接便在后面一猫身,沿着墙根溜到了后面。他起初只想速速脱身,然而刚一举步,又想到若就这么走了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不如先杀蒋平出气,也算是报了几分仇。主意既定,直奔后院的柴房。
      且说蒋平,被反绑着双手吊在了柴房的房梁上,双足将将能点着丁点儿地,这一来可遭了罪,本来就浑身精瘦,再被绳子一勒,还只能勉勉强强用脚尖点地,手上又疼,脚下又虚,实在难挨。然则蒋四爷可并非一般人,口中哼哼唧唧给看守听,心里却也没短了盘算,只见看守的是一老一少两名庄丁,哼声更大,向着那老者道:“您老人家行行好,给我脚下垫块砖头。”
      那老者果然出去给他寻了两块砖头垫在脚下,又看这道人可怜,让那年轻庄丁去倒碗温酒来给他。年轻庄丁去了,不多时果然端了一碗酒来,与那老者一个在后扶住,一个在前端着喂他。蒋平呷了几口,恢复了些精神,便略喘息喘息,又把酒一气喝干。
      这时,那年轻庄丁问道:“道人,你到底是不是蒋平?”蒋平不答,反问道:“你看我像不像蒋平?”老者正好绕到了他面前,与年轻人同是背对着门,仔细打量蒋平,道:“我们只是听说过‘翻江鼠’蒋四爷,从未见过。”蒋平眼乖,已看到柴房门开了一道缝,有人闪身进来,遂有意拖延时间道:“二位,你们以为蒋平该是什么模样?”
      “蒋四爷既是当今天子跟前的红人,想来必定……”年轻庄丁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后颈一痛,眼前发黑,扑通栽倒。那老者尚未反应过来,便也挨了一记手刀,跟着栽倒。来人随即上前,动手为蒋平解开绑缚,道:“蒋四爷,我来救你。”
      因这柴房昏暗,方才又是情急之下,蒋平未来得及细瞧,此刻方才发觉来的竟是个方当韶龄的女娃娃。只见她至多不过十五六岁,虽作男装打扮,然而肌肤胜雪,淡雅宜人,一双妙目清如泓泉,鹅蛋脸儿上一双梨漩,秀雅不可方物。饶是蒋平乃武林正派,素不敢心存邪念,在这秀美至极的少女面前也有些不敢直视,只是双手脱去绳缚,却还不知恩人是谁,却有几分不像话,逐问道:“姑娘,敢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救蒋某?”
      少女看他一眼,道:“你不是蒋四爷么?我救的就是你啊。”蒋平被绑得工夫大了,血脉不畅,忙着活动手腕,又从地上捡起自己那套渔鼓简板和峨眉刺,接着问:“救命大恩,没齿难忘。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我蒋平日后必当报答。”那少女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姓林。不过蒋四爷不必挂在心上,白五爷于我有大恩,我自然是要救你的。”
      方才问了半天,却原来根由在这儿!蒋平见那少女提及五弟时脸上微微泛红,心下便已明白了几分,暗笑不已,只是不便说破,此地也不是叙话场所,血脉一活动开了,便急着往外就走,边走边道:“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话只说到一半,来至门口,刚一开门,便觉迎面一股冷风,夹杂着杀气,骤然而来。
      蒋平为人机灵,立即便意识到有人暗算,急忙向后一缩头,来人的一刀砍了个空。趁这工夫,蒋平仗着身形瘦小,一个箭步蹿出房门,只见站在门旁的正是花蝴蝶。“原来是你!黑影里捅刀子,这也就是你家四爷我,要换了人可就吃你这个亏了。”蒋平就是嘴上不饶人,越是无把握之仗,越要先把对方气个半死,才好动手。
      花蝴蝶这时哪还有闲工夫跟他多费唇舌,也不说话,上前又是一刀。蒋平向后一蹦,再次闪躲,花蝴蝶连环进击,刷刷刷三刀,一刀套着一刀,只管朝致命处下手。蒋平摆开双刺,急架相迎。这时那少女也已出来,见蒋平与花蝶动手,便待抽剑上前相助。蒋平素知花蝶功夫不善,唯恐自己加上那少女两人也非其对手,反而平白多搭一条性命,又不知前院之事,心里实在没底,突然虚晃一招,喊道:“扯呼!”抽身就逃。
      那少女原是为报大仇,追着花蝴蝶来的,只看到了蒋平被擒,却不知白玉堂等人已经到了。她年纪又小,不知道蒋平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听喊“扯呼”,便也跟着跃上院墙,向外掠去。
      花蝶本也不敢恋战,然则他一是要杀蒋平,二是见了那少女美貌,因此看那二人撤身,怎肯放过,急忙追上。几个起落之间,已在邓家堡外的巷子内赶上了两人,横刀拦在前头,咬牙道:“蒋平啊蒋平,你还想跑?先说说你想怎么死吧!”虽说是满心的杀气,仍忍不住瞥了那少女一眼,又是一眼,隐隐觉得她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蒋平跳脚叫嚷道:“小子,问我想怎么死?先说说你打算个怎么死法吧!”花蝶冷笑道:“蒋平,你也就剩下一张嘴了。实话对你说,白玉堂那些人已经到了,都在前院,你要是往前,也许还能挣得多活几天,只可惜你自己找死,偏偏鬼使神差朝外跑,说你自寻死路也不亏!至于这位姑娘嘛,呵呵……”话虽未说完,目光中的邪意已是昭然若揭。
      那少女不堪受辱,反手拔剑,怒斥道:“恶贼,胡说什么!”蒋平急忙伸手一拦,方才冲着花蝶道:“姓江的,我也实话告诉你,你家四老爷就是故意把你小子引来的,在里面收拾你怕有人碍手碍脚,此处送你上来刚刚好!”花蝶嗤之以鼻:“就凭你?”
      蒋平得意地道:“收拾你还用得着四爷亲自动手?这里早就有四爷的人埋伏下了!”花蝶闻言先是一惊,他这时无异于惊弓之鸟,纵使满心凶恶,到底还是以自保为要,转念一想,立即想到这必是蒋平之诈语,讥讽道:“少来这一套!江爷听腻了你这一套鬼话,看刀!”话音甫落,刀势也就到了,嗖地一声,斜肩带背,直劈蒋平。
      蒋平因不知那少女的功夫到底如何,只是看她年纪尚小,料定即便是天资聪颖,只怕仍斗不过花蝶,须知他可是与花蝶实打实交过手的。因此故意用言语相拦,想着多拖一时算一时,支撑着等到五弟他们前来。哪知道花蝴蝶猜到了他这一步盘算,上来就打,登时便把他闹了个手忙脚乱,身子急忙一侧,使招“铁板桥”,猛地向后仰倒,总算是闪过了迎面的一刀。花蝶这招却是连环式的,一刀不中,腕子陡然下沉,坠了暗劲儿,砸向蒋平小腹。
      千钧一发之际,白光一闪,自旁一口宝剑递到,“铛”地一声巨响,硬生生架住了花蝶那一刀。蒋平这才有暇一蹬双足,猫着腰自花蝶的刀底逃脱,再看出手的,竟然是那女娃儿。
      这少女显是力气不及花蝶,方才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能勉力挥剑硬架花蝶的刀,手臂剧烈一震,宝剑险些脱手。花蝶看着她涨红了的脸儿,狰狞一笑:“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省省力气吧。”少女更不答话,倒退一步,忽然捏个剑诀,长剑自袖底穿出,一招“穿花绕蝶”姿态既美,又端的巧妙,飞快直刺花蝶肋下。
      花蝶没料到她外貌娇怯怯的,却是说打就打,赶忙闪身避过,回刀就格。刀势沉重,剑走轻灵,二人力气又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以硬碰硬,自然是花蝴蝶沾光。那少女想来也早已看明白这道理,除方才为救蒋平逼不得已外,再不肯直接去碰花蝶的兵刃,只是仗着身法轻灵,四下游走,或翩跹,或纵跃,趋近避退,招式或三实一虚,或五虚一实,只管令对方眼花缭乱。
      仓促之间,花蝴蝶倒还真是一时被唬住了,只觉目不暇接。然则他本身轻功不弱,时间略久,便能察觉其中有据可循,况且此处乃是邓家堡外的后巷,地面不广,仅容数人擦身而过,那少女亦有施展不开之嫌。数招一过,花蝶心中便暗乐不已,忽然卖个破绽,脚下一绊,身体晃动,左肩上露出老大一个空门。
      那少女果然中计,以为惑敌眼目之术奏效,脚下一凝,去了虚招,一剑直直刺向花蝶“肩贞穴”。花蝶等的就是她这一下,突然长身而起,下身不动,上半身猛地向外一弹,少女那一剑堪堪滑过,方觉察不好,就见花蝶手臂一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她腕脉,三根手指恰恰扣在了脉门之上,笑眯眯道:“姑娘,好言相劝你不听,这下子可知道了?”少女待要挣出手臂,怎奈受制于人,手上酸软无力,宝剑哐啷掉地,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蒋平见势不好,急忙上前,抬手一刺,扎向花蝶肋下。花蝶捏住了姑娘的腕脉不放手,左足鸳鸯连环,去踢蒋平前胸。蒋平一边闪避,一边大叫:“五弟,你们怎么才过来呀,快和大哥从后包抄,捉拿这淫贼要紧!”
      花蝶本能地一回身,手上不由自主略一松劲,那少女趁势挣脱出来,蒋平使个眼色,两人抽身便逃。花蝶随即醒悟,怒道:“病鬼,我看你还往哪里走!”随即紧紧追赶。正在这时,巷旁的一处民房上忽然跃下一个人影。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将暗未暗之际突然有人拦路,花蝴蝶不由得吃了一骇,暗道:“那病鬼当真有埋伏?”急忙借昏暗的天色一打量,只见这人凛凛身躯,细高的身材,金黄面皮,三缕胡须,微微飘洒,手持单刀,作军官打扮。便忍不出喝问出口:“谁?”
      “要命之人!”那人话一出口,花蝴蝶就是一愣。恰在这时蒋平驻足回头,一见那人,当下大乐,笑道:“姓江的,我说有埋伏你不信,这回信了没有?二哥,这厮是惯于采花盗柳的恶淫贼,罪大恶极,万不能放过!”
      原来来人正是“彻地鼠”韩彰。当日白玉堂和蒋平等人前往信阳访他,实则他全部知晓,之前白玉堂一行人吃饭、住店,偏偏等到白玉堂会账之时已经有人提前做了安排,便是他所为,只是未曾露面。后来在徐府,白玉堂遇险,韩二爷及时出手相助,只是一待险况消除,蒋平与赵虎赶来,他便悄然离开了。这些日子以来,韩彰实则亦在追查花蝴蝶。他在杭州府外桑花镇上救下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儿,自那拐子夫妇口里得知襄阳王处讲演优伶歌姬,收录幼童弱女,因而做此勾当,又知有个花蝴蝶,曾将一枚绝世奇珍千年冰蟾献与王爷,赏赐丰厚云云。
      韩彰记得五弟曾提过,要为未过门的五弟妹医病,非得千年冰蟾不可。他便暗暗留上了心,因为拐子夫妇人轻位卑,从其口中再得不着什么有用线索,因此决意找到花蝴蝶,当面查问。适逢花蝴蝶在杭州地界做下的几桩大案子,又当街打死衙门班头,闹得极大,只因躲入了太岁庄,官府无人敢上门查问。韩二爷原要夜探太岁庄的,哪知迟了一步,竟被北侠欧阳春和丁兆蕙抢先处置了太岁庄的马刚,故而只能继续追查花蝴蝶下落,正好今日找到邓车的寿宴上。他一直藏于暗处观察,蒋平乔装探庄、失手被擒,全部看在眼里。本来想着因邓家堡贼人众多,不便贸然出手,不如待到夜间再行搭救,偏偏赶上如此之巧,那林姓少女先一步救出蒋平,这二人却与花蝴蝶正面遭遇,情势危急。
      韩彰虽不欲和蒋平碰面,到底是兄弟情深,怎能不救,这才现身出来。二爷亮单刀截住花蝴蝶,花蝶虽不认得他,但听蒋平口气,猜也猜到了来的乃是对头,如今眼下这形势却是对己不利了。他这时狗急跳墙,更不搭话,一步上前,抡刀就砍,与韩二爷战在一处。
      韩彰刀势浑厚,自下而上,倒劈而至,正与花蝴蝶的兵刃撞在一起。只听“铛”地一声大响,两人各持兵刃分开,旋即又斗在一起,叮叮当当,金属相撞之音不绝。韩彰施展开削、抹、绞、劈、斩等刀法要诀,花蝴蝶毕竟乃是名师之徒,也不含糊,上劈下剁,左挡右拦,一时间将刀舞得密不透风,颇具气魄。
      两人虽一时之间难分上下,时间一久,花蝶却渐感吃力,遑论他心下犹虚,唯恐白玉堂等人追来,因此使个虚招,假作攻势,猛进一刀,趁韩彰闪避之际,扭身便逃。岂料他这回遇上了对手,韩二爷素以追踪之术闻名江湖,当下纵身疾追。花蝶跑出多远,抽冷回身一瞥,只见对方紧追不舍,竟然丝毫不落,一咬牙,刀交左手,右手摸出两枚银针,照准韩彰面门射出。
      韩彰是暗器行家,见这厮逃窜之中突然将刀换手,便猜到了,一撇身子,闪过了那两枚银针,随即射出一记弩箭。花蝴蝶素来以暗器自负,况且他是逃命之中突然驻足发难,料想得对方猝不及防,必然中针,因此脚下也停了,想等着查看敌人中针惨状。怎知竟是遇上了劲敌,不但避开了自家的银针,还有弩箭回击,急忙挥刀格挡,昏暗之中看不清楚,钢刀荡开上三路的一支弩箭,同时腿上一疼,暗叫不好,原来韩彰乃是二箭齐发,为的就是让他难顾首尾。
      花蝴蝶果然中招,左腿着了一记弩箭,疼得一哆嗦,咬着牙拔出箭来,掉头再跑,前面一人正好拦住去路,却是北侠欧阳春。待要跳上一旁的民房,一人立于屋顶,看着他微微冷笑,正是五爷白玉堂,想要回头,韩彰、蒋平和那少女之外,又多了一个丁兆蕙,另一侧的民房上站着的是卢方、展昭,欧阳春身后还跟着徐庆、龙涛。到了这时,四面早已被人围城了水泄不通之势。
      花蝴蝶双目血红,也顾不得腿上的伤,看白玉堂自屋顶上跃下,猛地大吼一声,举刀便扑了过来。白玉堂还有话要问他,必须留下活口,当下便用刀背一磕花蝶的刀,将他兵器荡开,跟着一腿,踹得他一个趔趄,蹬蹬倒退几步。若是往日,以花蝶的功夫纵然中招,总还不至于如此不济,但今日他中了韩彰的弩箭,毒伤发作,当下便站立不稳,扑通栽到地上。
      龙涛与花蝶有杀兄之仇,上前来抡起大棍就向下砸。白五爷还有话要问这厮,急忙叫道:“且慢,留活口!”跟着伸手一推龙涛。龙涛这棍便打偏了,正击在花蝶腿上,只听“咔嚓”一声,花蝶同时惨叫,腿骨已然断裂。蒋平上前将其捆绑了。
      白玉堂蹲下身薅住花蝶衣领,急问道:“姓江的,你从晏飞那里拿走的冰蟾呢?”花蝴蝶剧痛之余,一时有些怔忪,反问了一句:“什么冰蟾?”“晏飞从应天府曾家盗走的千年冰蟾,快说,你拿去哪儿了?”白玉堂心中焦急,连月来的奔波,对甜儿的疼惜,到了此刻,尽数化为了心头的火气。花蝴蝶缓了缓神,察觉出白玉堂的焦躁心绪,他虽不明缘由,但怎肯放过气一气对头的机会,忍着疼,勉强笑道:“白玉堂,凭你还想要冰蟾?做梦去吧,你就是杀了我,冰蟾也早已进献给王爷,成了王爷的餐盘美味啦……”讥讽的话尚未说完,脸上早重重着了一拳,被打得直飞出去,撞在一旁墙上。
      白玉堂只觉一把怒火焰腾腾从心头烧起,又惊又怒,一步上前,薅起花蝴蝶又是一拳。他盛怒之下,连心也似在顷刻间空了,什么都记不起,唯有无边怒火,跟着又是一脚,踢得花蝶一个跟头,摔出老远。蒋平看出不好,忙拖住了他:“小五,你干什么?”与此同时,卢方亦出声制止:“五弟,切莫莽撞,留下活口要紧!”
      白玉堂此时急怒攻心,哪里还听得到别人在说什么,直恨不能将这罪恶滔天的花蝴蝶碎尸万段,只是将他碎尸万段,世间却再也变不出另一个千年冰蟾,多少心血、期盼尽数成空,甜儿,甜儿……又有何脸面回去见甜儿!他的人似是已被怒火架起,猛地挣开蒋平,上前又要动手,卢方见势不妙,急忙上来拉住:“五弟,你这是怎么了?”蒋平也赶紧跟着过来,抱住他另一只手臂,希图说个笑话岔开:“这小子再不是东西,也成了阶下囚,犯得着小五你跟他一般见识?”徐庆素来脾气暴烈,眼里不揉沙,若依他的脾气,花蝴蝶自然是要杀,能亲自动手当然更痛快,只是看着五弟的反应似乎不同往日,也觉奇怪:“小五啊,你中邪了?”
      韩彰见五弟眼都红了,几位兄弟皆未明白过来原委,上前劝道:“大哥,你忘了弟妹的病了?方才花蝴蝶说的什么,想必你们也都听到了。”卢方等人均曾听说甜儿之病必须得有千年冰蟾方能医治,只是日子一久,总不提这事,难免也就忘到了脑后。这时得韩彰提醒,才算恍然大悟,连蒋平这等能言巧辩之人亦一时说不上话来,卢方也觉黯然,沉默半晌,方道:“这江永志恶贯满盈,须得以正国法才是,五弟,不必脏了你的手了。”徐庆愣了半天,直到大哥开口,赶紧跟着点头:“就是这样!”
      白玉堂方才发泄,一旦被拖住了,又经几位兄长劝慰,竟觉得忽而浑身力气如同被抽空一样,叫了一声:“二哥!”四肢软绵绵得,再提不起一丝力气。韩彰看着他双眼,点了点头,虽未说话,五弟心中之痛,他却是明了的。
      这时,巷外的街上一阵嘈杂,一片灯笼火把的光芒乱闪,跑来不少兵卒,领头的让人在外守好,独自进到巷子里来,原来是赵虎,之前他不在就是去太守衙门搬兵了。赵虎初来,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一边往里走一边大着嗓门嚷嚷:“五爷,四爷救出来没有?咱们来杭州之前不是说本届恩科揭榜了吗?原来新任太守已经到了,要不是他在调兵上有些不通,我也不至于来得晚了……”这巷子并不甚深,说话间他已看到里面情形,一见花蝶受绑,甚是高兴。
      韩二爷见这里的事情一了,也不再多话,默默转身便行。白玉堂这时已渐渐恢复了理智,急忙上前拉住二哥:“二哥!”一边说,一边跪倒,“小弟前番逼不得已,误会二哥……”话未说完,韩彰已扶起他来,微微一笑:“跟二哥还说什么误不误会?兄弟,二哥全都明白!”
      蒋平自是心知肚明,讪讪笑道:“二哥是救我来了。虽然给我松绑的是这位林姑娘,可要不是二哥及时赶到,我们两人都得交待了。”韩彰一推白玉堂的手:“五弟,你让我走吧,江湖之大,总有再见之期。”白玉堂哪里肯松:“二哥若执意要走,我跟二哥一块去。”
      卢方一推蒋平,蒋平道:“得啦,我的好二哥,您还生小弟的气?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白玉堂恳切地道:“二哥,小弟和大哥、三哥、四哥都挂念着你哪!”卢方也道:“就连包相爷,都惦记着你呢,嘱咐我们一定要找回你来。二弟啊,前次去信阳,四弟、五弟他们专程去了你老家,只可惜失之交臂。”韩彰为人实在,忙道:“这我已听说了。”又向着白玉堂道,“五弟,大哥与兄弟们的情义,我自然知道,可是……唉!”止不住一声叹息。
      蒋平忙道:“我的二哥耶,您不就是因为我吗?前次怪我,出了那么个馊主意,说是迫不得已,到底伤了兄弟感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二哥,四弟给您赔罪了。”说着“噗通”跪倒,拽着韩彰裤脚,“四弟给二哥磕头了。”一个头磕下去。
      韩彰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四弟,你呀!你让我这做二哥的说你什么才好?快起来吧!”蒋平总算得着了话,赶紧答应着起身,还不忘耍耍嘴皮子:“只要二哥不生气,让小弟干什么都行呀!”
      五义兄弟重逢,人人心情激荡,免不了多说了几句,赵虎、展昭又上来恭贺。这一忙乱,便无人注意欧阳春、丁兆蕙及龙涛是何时离开的。待反应过来再问,花蝴蝶趴在地上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外面那些兵士们无一人注意,唯有那少女一直立于一旁,这时才开口:“方才我看到他们悄无声息走了,还向我打手势,不愿惊动大家。”蒋平一见她,立即想起来,拽着白玉堂道:“小五,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林姑娘,是四哥我的救命恩人。”
      白玉堂略觉奇怪,心道若论救了四哥,自己当然感激,只是四哥单单提出自己来是何用意?心里虽不解,却未形于外,拱手道:“林姑娘。”那少女却是害羞之中透着兴奋,叽叽喳喳地说道:“五爷别客气,你相救之德我还没有报呢!”白玉堂不解其语,问道:“姑娘可是记错了?白某何时救过你?”
      少女害羞地看他一眼,低声道:“数月前在太和镇的太和店内,五爷夜斗花蝴蝶,难道忘了吗?”白玉堂这才恍然大悟,那日他本就没瞧见所救女子的正面,后来与花蝴蝶相斗又是在暗处,哪有什么功夫注意那女子面目如何,今日他又是一心找花蝶问出冰蟾下落,若非因北侠一事少女主动搭话,他几乎是连身边有这个人也不曾留心到。
      卢方过来感谢少女义救四弟,少女连称不敢当,继而自报家门。原来她单名一个琮字,乃是天山派南宗掌门慧因师太的关门小弟子,今年方才一十五岁。天山派自师祖唐中天创派以来,至今已有百年,三十年前,掌门唐菁逝世之后,两个弟子商昀和慧因师太各立门户,师兄妹之间感情虽说不错,到底是争强好胜,均不肯服人的,所以天山派自此分为南北二宗,两人各掌一门,按男女弟子之分授徒传艺。林琮也算是出身武林世家,自幼拜入慧因师太门下,虽说是得到名师指点,到底年纪尚幼,修为有所不足,又贪玩心圣,因而前番奉师命下山历练,为图新鲜好玩女扮男装,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被花蝴蝶这样的老江湖一眼看穿,幸而巧遇五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彼此见礼已毕,接下来便是正事。卢方让官兵去寻了一副担架来,抬上花蝴蝶,回到杭州城里。因此番调动了太守衙门的兵马,先要回去有所交待,众人先前只在到杭州之初报备过一次,因此番追拿花蝴蝶涉及的江湖人士众多,故而之后都是私下商议,未曾惊动官面的,因此过了不几日再到太守府,杭州太守已换了人。
      新任太守倪继祖乃是本届恩科榜眼,闻听开封府来的诸位护卫捉拿钦犯回来,急忙迎了出来,赵虎一一作了引见,又道:“这花蝴蝶乃是官家点名要的钦犯,耽搁不得。还是赶快预备囚车,多派兵丁,明日我们一同押解进京。”倪太守知此事重大,亲自吩咐人去准备。
      卢方怕花蝶中了韩彰浸药的弩箭,撑不过去,韩彰便取出解药,分为两半,一半给花蝶灌下,保住他性命,该当外敷的一半却暂时不给,留着以防路上生变。到第二日,倪太守派了一名把总带领五十强壮兵卒,随同白玉堂一行人等,押解花蝴蝶进京。
      林琮年少好事,一心要与众人同行。卢方起初仍有顾虑,她一个女儿家,随同自己这些男子押解犯人,终归有所不便。然而林琮天性活泼爽朗,年纪又小,逗得人人开心,皆把她当成了自家妹子。她尚未见识过京城繁华,又心心念念向五爷报恩,白五爷虽不将这等细微小事放在心上,但她诚意相求,又有众人帮着相劝,没奈何,心道总不便驳了她的好意,只当多认了一个妹子罢了,便也由着她跟随了。
      路上非只一日,众人回到京城,先到开封府交割公事。包公自是喜出望外,进宫禀奏官家,这边府中众人给杭州来的押解队伍多赏银两,打发回程。未几,宫中有人来传旨,命将花蝴蝶交由九卿衙门大理寺严加审讯,待拟定罪名之后,官家有意龙楼御审,亲自勾绝此人。另有旨意,加封白玉堂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武英殿行走,卢方、韩彰、徐庆、蒋平等四人皆进为御前物品护卫,又赐下名号“忠烈大五义”。
      当下展昭、公孙策等人纷纷道贺。包相回府之后,亲自设宴为众家护卫庆功兼洗尘。众人热闹一番,至晚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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