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第九章

      卢方接过一瞧,只见上写“颜查散冤”四个大字,一眼认出这是五弟的笔体,只是未解其意,不由得问道:“大人,这是……”包公便述说了当日开封府寄柬留刀一事,卢方听得发怔,暗道五弟行事过于胆大妄为,再面对包公,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嗫喏道:“这……老五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大人,这……是我管教无方……”
      卢方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包公倒不以为意,笑了一笑,道:“何止如此?”又把白玉堂闯皇宫杀命题诗、太师府奏折加章等等诸事一说,说完看向卢方。多年的兄弟下来,卢方如何不知白玉堂的秉性,方才这一听说,就知那位颜查散必有冤情,皇宫里那郭太监,理当有其死有余辜之处,至于太师府奏折加章,更是暗中帮了包拯本人。然则这些话非但不能当面说,五弟之举再出于侠义,却与官面上之事格格不入,有损于朝廷的脸面,连提也不能提,当下站起身来,拜倒在地,说道:“大人,白玉堂是我的结义兄弟,我这作为长兄的,教导无方,没能管好自己的兄弟。有道是长兄如父,草民五弟闯下如此滔天大祸,草民我责无旁贷,甘心领罪。请大人秉公执法,发落草民,我绝无怨言。”
      包公甚是满意卢方这番回答,捋须笑道:“卢义士何须如此?请坐,请坐。”见卢方还不肯坐,遂命人搀起卢方看着他坐下,这才续道,“论理,五义士这番事情做得确实不小,但又均系事出有因。皇宫内苑杀命题诗虽然亘古未闻,但他之所以出手,却是从救人而起,所杀乃是心怀不轨之徒,又有凭有据,其余几桩事件,也是出于义愤而起,并无私心。因此皇上并未震怒,只是交待了开封府访查五义士,想要当面召见于他,还特别吩咐了本府,不得伤害五义士。所以,如若五义士肯于答案,未必就是死罪。当今圣上乃是圣德仁君,爱惜人才,像五义士这样的英雄人物,若能为朝廷效力,皇上必然另眼看待。到时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岂不是美事一件?”一番话入情入理,只是并未提及仁宗透露的大理公主属意一事。看着卢方,包公又道:“陷空岛五位义士,各怀绝技在身,这些本府皆以知晓。将来你们兄弟为朝廷效力,多为黎民百姓做些好事,岂不是好?况且也不与你们行侠仗义的本意违背。”
      话说到这份上,卢方秉性再直也听出了包公真意,站起身来,作揖为礼,道:“相爷请放心,白玉堂的事就是卢方的事,我一定将他找回,劝他来开封府投案。”包公又问一句:“卢义士有此把握?”卢方道:“相爷请放宽心,五义弟兄,同气连枝,卢方身为长兄,管教幼弟责无旁贷,他必然是要听命的。”包公便道:“如此甚好。卢义士,本府也不妨实言相告,只要白五义士肯到案,但凡有我包拯在,便绝不会难为了他。非但如此,本府还要向皇上保举你们兄弟。”卢方闻言,自是感激不尽。
      正事谈罢,包公便命展昭与公孙策代自己作陪,款待卢方。卢方不好推脱,只得受领,来到公所之内,只见酒肴早已齐备,却是公孙策预先吩咐的。酒席之上,卢方仍被让至上座,众人左右相陪,饮酒时仍免不了又提及此事。卢方因心中有事,喝了几杯酒,眼见天色已晚,便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愣四爷赵虎正喝在兴头上,还想挽留,卢方道:“今与众位兄弟相见,卢方深感敬佩。只是卢某已答应了相爷,还是要先去找寻我五弟要紧。诸位,就此告辞了。”众人皆道卢方此言有理,一直送至衙外方回。
      此时已近掌灯时分,卢方离了开封府,他虽答应了找寻五弟,然则偌大一个东京城,天色又晚,要到何处去寻?正免不了有些烦恼处,忽见迎面来了一人,走至近前细看,却是跟随自己的伴当,前者因花神庙之事,二人走散,不想在此遇上,自然不胜之喜。伴当遇见卢方,也是喜悦非常,悄悄问道:“小人闻知员外解到了开封府,因此急忙进到城内寻找下处、安放行李,正想带上银两去与员外打点打点,不想员外竟回来了。”
      卢方只道:“一言难尽。”二人来到下处,掸尘净面,吩咐准备酒饭,在用饭之时才对伴当述说了事情经过,连带着自包公处听来的白玉堂所作所为,最后道:“我应了包相爷寻找五员外的下落,只是一时之间,何处去找?因此未免难办。”伴当听了便道:“要依员外说,找五员外却也容易。”卢方听了欢喜道:“在哪里呢?”伴当一壁服侍卢方饮酒,答道:“就是小人在寻找下处时,遇见了跟二爷的人。他告诉小人,说在庞太师府上花园后楼,有座堆放书籍的文光楼,他们同五员外都在那里住着呢。小人也已问明了庞太师的府第,就在离此处不远,出门往西一片松林,高大堂皇的房子便是。”卢方闻听,也不饮酒了,忙预备吃饭,只待用毕饭好去找寻几位义弟。
      另一厢,开封府内,送走了卢方,众人回去继续饮酒。公孙策道:“卢义士虽然诚实,唯恐别人却不似他。今日花神庙之事闹得甚大,人人皆知卢义士被解到开封府,却无人知相爷已令将他放回。恐怕今晚上,其余那四义必来,不若早做防范得好。”众人听了俱各称“是”。展昭便出去,先将里衣扎缚停当,佩了宝剑,又暗暗带足袖箭,笼在袖内,外面罩了长大衣服,然后吩咐了阖府上下的侍卫兵丁,令人出入巡逻,严加防范,并备好长杆的兵器备用,尤以注重夜行人为要,吩咐停当了方才入内继续饮酒。
      赵虎已有了几分酒意,借着醉不以为然:“展大哥就是小心太过。要我说,不就是那个什么白玉堂吗,他要敢再来,不用展大哥动手,我先预备好了耗子夹子耗子笼,让他有去无回就是!”王朝忍不住道:“你这人就是少记性,借了点酒劲就闹,我看你小心又似上次一般!”展昭急忙冲二人摆手,只可惜赵虎醉中毫不留心,瞪眼道:“他还能怎么样?”话音未落,窗外“啪”地飞进一物,正打在他执着的酒杯上,又打了个粉碎,掉在桌上咕噜噜乱转,又是一颗飞蝗石子。
      赵虎这回还真是长了记性,伸嘴先把灯吹灭了,又抓着槅扇开关一次。展昭看得暗暗好笑,提着嗓子冲门外喊道:“相好的,展某人出去了,请闪个道!咱们明来明往,动暗器的可不算英雄豪杰!”说着话迈大步向外就闯,果然无事,并无暗器。王马张赵等人紧跟在后。
      只见院中站着三人,最前面一位至多不超过二十岁年纪,面目清癯,只是严似寒霜,手提单刀,正是白玉堂。左边一位瘦长身材,金黄面皮,三缕胡须,军官打扮,右边一人身量高大,黑漆漆一张面皮,四方脸型。此二人展昭未曾见过,却已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心里有了底,料想必然是“彻地鼠”韩彰与“穿山鼠”徐庆。他正看时,又听房顶上有人断喝:“要命的别靠前,靠前的别要命啊,你家四爷来啦!”接着飘然下来一人,骨瘦如柴,形若病夫,手持一对三棱峨嵋刺,听其自称,自然是“翻江鼠”蒋平。
      白玉堂心中这股火窝了一天了,在他看来大哥是受了自己连累,若不能救出大哥,如何立于这世间?正想开口询问,蒋平却抢了先:“姓展的,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明白,赶快放出我们大哥,万事皆休,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们兄弟不恭了!”展昭提前做了防范,心里比上一次安定不少,只是当着人,该有的解释必不可少,刚说了句:“各位不要误会……”恰在此时,白玉堂心里焦急,正跨上一步,他暗想:“这是按耐不住要动手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哪还顾得上解释,衣袖一扬,一枚袖箭迎面射出。
      白玉堂虽方才听了展昭的说辞没动飞蝗石子,但心里也在提防着随时动手,当此时刻手疾眼快,刷得将单刀一横,把那袖箭凌空劈落。只是如此一来,既然动上了手,那便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一见展昭扬手抽剑,立即抢上一步,刀风骤起,两人战在一处。
      那边韩彰、徐庆见展昭说得好好的不动暗器却抢先射出袖箭,自也恼火,各提单刀抢上,与王、马、张、赵等人交手。蒋平见此情形,自然不能落后,亦晃动峨嵋刺上前。院落之中登时兵刃相撞之声大作。
      白玉堂单刀直进,展开身形,连环三刀,当面劈到。展昭知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他有宝刃防身,并不在意,当下举湛卢宝剑相迎。刀剑相撞,“铛”地响起,又将钢刀斩去一段。白玉堂此来为救大哥,宁肯舍命,不肯似上次一般轻易而退,虽见刀断,仍不退却,当下飞身旋起,刀随身行,一招“穿云燕”,自左侧斜劈而下。展昭见他不肯退,忙着回手一剑自左肋下穿出,去迎白玉堂的钢刀,仍是用宝刃削他的兵器,金属声响,又把钢刀削去一截。见此情形,白玉堂突然手一扬,刀也不要了,将半截单刀当作暗器抛出,跟着蹂身而上,空着双手,四下游走,施展掌法,与展昭相斗。
      展昭忙中低头,堪堪躲过了白玉堂抛来的断刀,倏忽之间,二人已交换了十余招。白玉堂固然是以空手相斗,不得不提防着展昭的宝剑,展昭却也分外加着小心,上有仁宗天子亲自交代下来的口谕,不能伤了白玉堂,他口中再不说,实际也不能抗旨,一场比斗下来手忙脚乱,仗着白玉堂不敢以空手硬碰他的宝剑,总算还能支撑。
      然则他们相斗多时,展昭提前布置下的护卫兵丁闻讯赶来,这院中人越来越多,还各持着长大的兵刃,四义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须得施展开了武功才算。似这般人挤人,地方不大,却有不少兵器竿子乱碰乱扫,他们本意还只是要救大哥,无心多伤无辜,如此一来,自然落在下风。白玉堂轻功绝伦,只论游走跳跃当然不在话下,纵使赤手空拳仍能支撑一时,怎奈何脚下棍棒绳索一通乱绊,又不比荒野之间能够尽情展开身形,招式不由得略见散乱。
      展昭趁此良机,急退几步,挥舞湛卢宝剑,连削韩彰、徐庆兵刃,解了王、马、张、赵等人之围。唯有蒋平乖觉,一见展昭所持的乃是宝刃,使个虚招刺来,待展昭回剑招架,手臂一缩,将钢刺抽回,打个呼哨:“风紧,扯呼!”抽身便走。展昭方才劲力使空,不由得身体一晃,忙一伏身,将宝剑往地下一拄,脚下立住,长身再起时,就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也顾不得许多,再一低头,刚刚躲过,哪知身后正是马汉,唉哟一声,肩头上早着了一记弩箭。展昭抬头再看时,只见蒋平、韩彰、白玉堂三人分作三面,跃上屋脊,顷刻间不见踪影。这院中满地的长兵器不及收回,再追是来不及了。好在徐庆正也想跃屋脊而逃,偏生脚下慌不择路,被一个长钩锁一绊,打了个趔趄。展昭急忙补了一袖箭,徐庆跳起一半便又坠地,早被衙门里的兵丁按倒捆住。展昭才算是略觉放心,喊道:“慢动手,这是我的朋友!”
      众兵丁虽不明所以,不知展护卫如何有了夜闯衙门的朋友,到底还是留了三分情面。这时包公派人过来询问,展昭便让王朝和张龙、赵虎收拾院内残局,自己带了徐庆到里面书房,参见包拯。包公见展护卫带进一人,知是方才擒拿住的,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夤夜至此?”徐庆也不畏惧,大咧咧自报家门:“俺是穿山鼠徐庆,特为救俺大哥卢方而来,不想中了暗算。不需多言,只要让俺见到大哥一面,徐庆就是死也甘心瞑目。”
      包公闻言道:“原来是三义士到了。”即命左右松了绑,看座。徐庆是鲁莽直率之人,也不致谢,也不谦逊,让坐就过去坐下,一伸左脚,顺手拔出袖箭,问道:“这是谁的暗器?快拿了去。”展昭便伸手接过。徐庆说道:“你这袖箭不及俺二哥的弩箭。他那弩箭上喂了毒,若是着上,药性一发,便不省人事。”正说这话,王朝进来禀报:“马汉中了弩箭,昏迷不醒。”徐庆便说:“如何?千万不可拔出,这药见血封喉,立刻即死。若不拔出,还可以多活一日,只是到了明日这时候也就呜呼了。”包公闻听,忙问道:“可有解药没有?”
      徐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只是那解药是俺二哥带着,从不传人。倘若有人受了此毒,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用了解药,即刻复生。若过了十二个时辰,纵有解药,也是不能好的了,这是俺二哥独得的奇方,再也不告诉人的。”包公见他说话虽然粗鲁,却显是直性之人,堪与赵虎称为伯仲,因此倒不见怪。徐庆顿了一顿,忽然问道:“俺大哥卢方在哪里?”包公说道:“昨晚已然释放,卢义士已不在此了。”徐庆欢喜得哈哈大笑:“怪道人称包老爷是位好相爷,忠正为民。今日见来果不虚传,俺徐庆倒要谢谢了。”说罢趴在地下就是一个头,招得众人不觉要笑。徐庆又对展昭说:“有这话你也不早说,岂不是就没了这场误会?”展昭借机忙道:“我倒是想早说,只是贤昆仲可没容空啊。”
      徐庆一时说不上来话,便爬起身来,要找卢方去。包公见他憨直烂漫,不拘礼法,只要合了心意就乐,便道:“三义士切莫着忙,你看外面已交四鼓,夤夜之间哪里寻找?暂且坐下,我还有话问你。”徐庆便又坐下来。于是,包公就问白玉堂所做之事,愣爷徐庆一一招承,后又道:“唯有劫黄金一事,是俺与二哥、四弟并柳青一道,用蒙汗药酒将那群人药倒,我们盗取了黄金。”众人听了,个个点头。徐庆正高谈阔论,有人进来禀报:“马汉的情形不好。”徐庆便跟过去看,公孙策忙着命人去请郎中,徐庆摇头道:“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这毒寻常大夫医治不得,非得我二哥的解药不可。”
      众人便催徐庆,救人如救火,快去将韩彰找来。徐庆一听,迈步往外就走,方到门口,迎面遇上卢方、蒋平二人,当下一喜:“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又见韩彰不在,不由得又问,“二哥在哪里?”卢方长叹一声,蒋平道:“嗐,说起来话可就长啦!”
      原来卢方按照伴当所说,一直找到文光楼,几位兄弟皆不在,因为二弟、三弟、四弟已经找到了五弟,他当时却未着急。等了半晌,白玉堂与韩彰、蒋平归来,兄弟相见,分外高兴。白玉堂问:“大哥,你是怎么回来的?”卢方道:“我的事暂且不必提,倒是你们,从哪里找到五弟的?”蒋平晃着脑袋道:“想找可能无处去找,无心却能巧遇。我是和五弟在花神庙遇见的。只是,大哥,我们亲眼见你被押解到了开封府,因此方才前去,想救你回来。”
      卢方听到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打断他道:“你们去了?”蒋平点头:“自然去了。”卢方又问:“动手了?”蒋平答道:“自然动手了。”卢方大惊:“我只早走一步,怎知竟闹出如此误会!”便将到开封府之后被包拯、展昭等人礼遇之事一说,继而道:“五弟,不是大哥说你的不是,只是这番你委实闹得太大了。开封府、太师府,连皇宫内苑你都去了,这是何等的罪过!”
      白玉堂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道:“大哥要这么说来,倒是小弟的不是了?”卢方劝道:“五弟,你在皇宫这一闹,惊了圣驾,那可是该当死罪啊!为今之计,你随我到开封府投案自首,一来求包相爷在圣驾前保奏,二来向展南侠赔礼,庶乎事情还有可圆。”白玉堂闻言,不由得怒气勃发,双眉紧皱,虎目圆睁,只是不待他说话,韩彰已先一步道:“大哥,你这是要送了五弟?”卢方一惊,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方才我已向包相爷做了保,相爷当面向我许诺,说到只要五弟肯到案,他敢担保五弟绝无闪失。再一步,相爷还言道当今万岁爱惜人才,许诺于我道,要向皇帝保举我们兄弟五人。”
      韩彰一向寡言,此时却道:“大哥,这种空头的保障,你就也信了?”白玉堂微微冷笑不语。卢方解释道:“包相爷是名满天下的包青天,必不会打诳语,我自然相信,二弟,你也无须有疑虑。”韩彰素来最疼五弟,因此不肯轻信于人:“包相爷虽然作保,却难保得皇上。万一皇上转了念头,定要治五弟的死罪,到时又当如何?倘若如此,包相爷的保证能作得几分数?那时候我们兄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白白害了五弟,岂不有愧结义之情!”卢方被说得一时无语,满面通红,蒋平忙劝:“二哥别着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卢方沉了沉气,才道:“二弟,你这话并非不在理。咱们兄弟一场,这些年来,哥哥的为人想必你们都清楚,绝非为了自保推兄弟下火坑之人。你的顾虑我也想过,若真如你所说,哥哥宁可豁出这一身,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要救出五弟,难道你还不放心?”韩彰自觉方才有些过了,忙道:“大哥,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卢方摆摆手,又问白玉堂:“五弟,你到底有何打算?”
      白玉堂道:“大哥,小弟这些年来从无不听训诫之处,只是这一次,我前来东京,无非是找展昭比武,他偏偏藏头露尾,说是不肯直面指教,又要作态,你让小弟这口气怎生消得?除非是他去了这‘御猫’二字,或改了,小弟便情甘认罪,生死无惧。否则,恕难从命!”卢方在包拯面前作保,话说得太满,这时无可奈何,只得道:“五弟,你这不是为难当大哥的么?我受包相爷知遇之恩,当面许诺找寻五弟,如今既已见着,我却回去求包公改‘御猫’二字,此话怎能说得出口来?”白玉堂微微冷笑:“大哥恕罪,请恕小弟这次不恭了!”
      卢方一时无言,情知再劝也是无用,既劝不动五弟,又无言去见包公,默默起身出了文光楼,天地之大,一时竟不知要去往何处。不觉间走到一株大树下,正呆呆地出神,蒋平突然顺着枝干下来,急道:“大哥,五弟年轻气盛,一时难以劝回,你可不能糊涂啊!”卢方这时也无心跟他说明自己并非要寻短见,问道:“四弟,你们回来,三弟去了哪里?”蒋平道:“当时我们是分散开来走的,不知三哥落在了哪里。大哥,眼下应当如何是好?”卢方想了想,道:“你随我去开封府,一则赔罪,二则打探你三哥的下落。”兄弟二人计议已定,这才同奔开封府而来。
      等到进了府衙,见了徐庆,徐庆先问:“大哥,四弟,你们怎地不同二哥一起来?”卢方不解其意,蒋平问道:“怎么?”徐庆道:“这里有位差官中了二哥的弩箭,现在正等着解药。”卢方、蒋平闻言皆惊,恰好展昭、公孙策迎了出来,二人也顾不上客气,便请带路,去看马汉的伤势。
      几人来至公所,马汉被安置于此,双目紧闭,两颊潮红,周身滚烫,显见得伤势不轻。卢方看了一回,眉头紧缩,蒋平却嘀咕着:“二哥这弩箭是喂了毒的啊,怕是情形不妙。”卢方也顾不得坐,当下便向外走,蒋平急忙拉住,问道:“大哥,你去哪里?”卢方道:“自然是去找你二哥,要解药救人要紧。”蒋平拦道:“以二哥的脾气,他又素来最疼五弟,当着五弟的面,大哥即便去了,怕是也要不来解药。”
      卢方皱眉道:“若依你怎么着?”徐庆也催道:“老四,有什么法子你就快说。”蒋平一挺胸:“自然是我去最好。我这一去,不但要回解药,还能想方设法把二哥跟五弟分开,到时五弟孤掌难鸣,要折服他也就容易了。”卢方道:“救人要紧,还是先拿解药为要。”公孙策在旁道:“既如此,须得请四义士辛苦一趟了。”蒋平道:“先生,在下这就去,临行之前,须得借你的手写几个字。”公孙策问道:“要写什么?”
      蒋平便附耳过去,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公孙策闻言点头微笑,依言写了张字柬,交予蒋平。蒋平便收在怀里,出了开封府,轻车熟路,一直回到太师府文光楼。到了楼上,只见韩彰在外坐着,白玉堂向里靠墙而卧,似是睡着。蒋平心知五弟必未睡着,却故意蹑手蹑脚,走到韩彰面前,“嘘”了一声,悄声道:“二哥,你可知方才将弩箭打中了谁?”韩彰不明所以,反问道:“打中了谁?”蒋平有意道:“咱们去了四人,有谁未能回来?”
      “三弟?”韩彰闻言不觉一惊,“这,这怎么是好?”蒋平忙问解药之事,韩彰便要亲自送去,蒋平神神秘秘地道:“二哥你不能去,你不是还有事吗?”便朝白玉堂的方向努努嘴。韩彰以为他说的是要看好五弟,别让他再出去闯祸,自然责无旁贷,便取出解药,交予蒋平道:“那我把解药给你,快去救了三弟来。”蒋平接过了药,先由袖中取出一张纸包好,揣进怀中,才退了一步,微微提高了声音道:“二哥,切莫忘记约定好之事,也别惊醒了五弟。”转身要走。
      白玉堂忽然坐起,断喝一声:“等等!”蒋平讪笑着:“五弟,我打量你睡着了呢。”白玉堂也不理他这话茬,先问:“四哥,你方才说二哥的弩箭打中谁了?”蒋平张口就来:“三哥呀。”白玉堂冷笑一声:“四哥这话去糊弄三岁的娃娃吧!二哥那弩箭是冲着展昭去的,三哥可是一直没离开我们左右,弩箭怎么会打到了他?”蒋平扭扭捏捏,像是在搜肠刮肚找话回复,白玉堂直接道:“把解药拿来吧!”蒋平磨蹭半天,一脸不情愿掏出纸包,交给韩彰,却拿眼睛溜着白玉堂,脚下走到韩彰身边。韩彰拿回了药,蒋平冲他挤挤眼睛,像是有什么话说,鬼鬼祟祟地道:“二哥,药可收好了啊,我先走了。”转身出门,顷刻间不见了人影。
      白玉堂见他作态,不觉诧异,忙请韩彰将纸包打开,原来里面竟不是解药,而是两个纽扣,纸包上另有字迹。他将字帖拿过来细看,原来上有卢方、公孙策画押,写有让韩彰作为内应,绊住白玉堂等字样。看到此处,白玉堂心念电转,顷刻间已有了主意。他方才不欲韩彰将解药交予蒋平,只因不仅不信三哥误中弩箭,更不信有人中了弩箭,无非在想蒋平去而复返的来意。眼下见了如此这般的字样,与蒋平方才的种种模样表情联系一处,他却是可以断定了,恐怕要回来取解药是假,来送这个字帖才是真!
      二哥的为人白玉堂最清楚不过,重情重义,甘为兄弟抛洒热血,更是素来与自己交好,绝做不出什么内应之事,至于四哥蒋平,一向便有心计,他若想谋划一事,又怎会露出诸多破绽?几下里一凑合,便可推知蒋平怕二哥回护自己,因此有心离间二人,恐怕是要气走二哥,以方便捉拿自己。只是白玉堂亦知,自己做下的一系列大事,样样是触犯王法,担着极大干系,以二哥的性情,必然义无反顾加以维护,自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又何必连累二哥?然则要劝,必然是劝不动二哥的,倒不如将计就计。
      他所想乃是一瞬之事,随即抬头,韩彰仍不知发生了何事,问道:“五弟,这上面写了些什么?”白玉堂咬咬牙,道:“二哥这就把小弟绑起,交付开封府就是了。”韩彰惊道:“这话从何说起?”白玉堂直接甩下字帖,韩彰看时,不由得目瞪口呆,道:“五弟,你莫要相信,这是你四哥恐我帮助于你,故用此反间之计。”白玉堂强忍道:“不信四哥,就信二哥了?”韩彰急道:“好,好,好!结义一场,我也不能做内应,也不能帮扶五弟,我这就去也!”起身出了文光楼,随即离开。白玉堂心中一声暗叹,暗道:我白某人虽对不起二哥,却总算没有连累了二哥。
      那边蒋平回到开封府,带回了解药,马汉自然有救。众人直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由展昭、公孙策作陪,带卢方、徐庆、蒋平三人入内去见包拯。包拯请三人坐下,以礼相待,又问及五义之中另外两义,又提到白玉堂,重提皇上十分器重,必要找到其人的话题。包公言道虽万岁宽仁,未限时期,然则数月为能查访到白玉堂,因此想先带三人上殿见驾,禀明圣上,事情已有眉目,令皇上安心。卢方别无异议。
      待三人从书房出来,回到给安排的下处,蒋平先忍不住道:“大哥,小弟怎么觉得明日凶多吉少?”卢方道:“不致如此吧?”兄弟三人正在合计,公孙策进来道:“三位义士,明日上殿面君,须得先委屈一二,戴上刑具才好。”蒋平一听,先看一眼卢方,又溜了徐庆一眼。徐庆是直性人,绷不住道:“我等又不是犯人,为何要戴刑具?”公孙策陪笑道:“三义士莫要误会,你们三位虽不是犯人,然则白五义士身上正担着莫大的干系,三位算得上是犯人亲属了,戴上刑具为的遮人耳目,不会有大碍。”卢方道:“也好,请先生回复大人,我们兄弟谨遵大人安排就是。”待公孙策一去,蒋平先道:“我说的怎么样?这别是找不到小五,要用我们哥儿三个顶缸吧?”卢方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说。包大人并非这样人。”
      蒋平仍嘀咕个不住:“小弟是不知包大人是何等样人,以前多少都是耳闻,不曾亲眼见过。”卢方正色道:“四弟,你也不用猜忌。为兄弟生,为兄弟死,结义一场,明日就算替五弟顶罪,为兄的也心甘情愿。你若不愿,做大哥的不勉强,赶紧离了此地便是。”蒋平忙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来?既已结为手足弟兄,小弟怎能让大哥独自前去?明日誓死追随二位哥哥便是。”商议至此,三人有了计较,一日无话。
      第二日绝早起身,兄弟三人配上刑具,随同包拯入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