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朝颜花》北宫伯玉

3、他和他们（李定国同人）

　　他用尽力气挥了挥手，示意面前人下去，如无误，这便是自己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晚上了罢。
　　真是想不到，客死异乡。他略带嘲讽地想着。
　　一阵阵的倦意袭来，只怕是要一睡不醒了。有模糊的影像从脑海中闪过，那是自己十岁的时候，独自去参加了义父的起义军。这是他命运中的一个转折点，也许是最大的。
　　那个舞剑的少年郎，自己无法掩饰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震惊。只比自己年长一岁，却不知成熟了多少。
　　年少而隐秘的情感，只可惜所托非人。一次次的原谅只得到了一次次的背叛。
　　襄阳大捷。外人听来是多么的荣耀呢，他自己，却是不想要的。裂痕早已开始出现，这次却无法收拾。
　　温甫，李定国含糊地叫着。当年，他是在逃避，他寻找替代品。这个比自己年幼的弟弟，对自己的情感他并未刻意忽略。
　　再后来，义父身死。他们四人于昆明再谋大事。他冷笑，寻常的羞辱打压自不必说，当他在窗下听得那人与王尚礼欲置自己于死地的计划时，他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哀莫大于心死。
　　他并非不会反击，而那年的四月初一，他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五十军棍罢了，但那人抱着自己痛苦的模样，倒真是让人恶心，何必呢？
　　孔有德，尼堪……每次破城却心有不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尼堪当时如果突围，说不定他也拦不住呢。以身殉国么，他莫名地悲哀起来。
　　温甫，他的后半生，身边都有他。他总是从各个方面对他好，充满包容的爱。就连他进入他身体的方式，都是温柔至极的。抚去他额头上的汗，让他放松，在他耳根后落下细密而绵长的吻，用温和的声音问他疼不疼。他们的第一场，是在自己醉酒后。翌日醒来，他无法忽略温甫眼底的悲伤，这让他怀疑，昨晚他是否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很愧疚，一直。
　　温甫在保宁的失败，却又是那人的刻意为之。依旧回忆得起知晓此事时的愤恨。孙可望偷派人将温甫的计划泄露给了吴三桂，之后又以轻敌为由削了他的爵号。呵，他冷笑。
　　七封信依次排于桌前，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动手了。温甫派人过来告知那人的杀心，自己又岂有不知之理？至此，有些东西，才是真的断了。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回忆越发模糊起来，戎马半生，现今想来却也如黄粱一梦。恍惚间，温甫仿佛还如昨日那般兴冲冲地进门来找自己。四年了，我可以去见你了。仍是不甘心的，却又如何？红尘没马翠埋轮，西冷曲，残梦断，又如何？！
　　破晓，有哭声从帐内传来。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