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薄》未沫

10、第九章

　　夜自修的课间，可以说是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夜色，让所有人都有一种暧昧的感觉。白天的课间多少还有些沉闷，大家都忙着做作业而不肯出来，而到了晚上，操场上散满了打羽毛球、跑步、散步的学生。
　　这里是一所重点高中，管理夜自修的老师不多，所以气氛也相对比较放松。
　　男生们在教室里用垃圾桶的塑料圈玩套圈。畚箕的杆子直直的竖在空中，围了一大堆男生。要是在白天，绝对没有人敢玩这样的游戏，被班主任看见了一定会认为是损坏学校公物。
　　小悠干上去凑热闹，也捡了个塑料圈准备扔，突然听见一个男生不满的嚎叫：“喂，你女生来干什么！”
　　小悠哼哼：“那有怎么样！”

　　小悠是这个学期刚刚参加夜自修的。在家里学习，小悠总会一个劲地想着吃零食、看小说，做完作业就没有什么空余时间复习了，而且还有一大堆解不出的难题手足无措。荒废了一个学期的大好时光，小悠决定，痛改前非，把自己逼到学校里参加自修。
　　班里成绩最拔尖的同学都在这里学习。

　　夜色笼罩下的校园，静谧甚至带有诡异的色彩。操场上是黑暗着的，但倚仗着黑暗出来跑步散步的人却比白天不知多了多少倍。

　　小悠承认她是一个坏孩子。有一天刚刚下完雨，六楼的走廊上积蓄了一些雨水。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排水的管子，只是没有接到地下，而是短短的横在空中。一班的一些调皮的男生都在用脚踢水，好把水通过排水管踢到下面去，可是没啥效果，冒出来的顶多是几颗水花，像是久旱的水龙头。
　　小悠看着直想笑。从教室里拿出了铁畚箕，对准了那个排水管，把走廊上的积水都推到了排水管那，只见教学楼的外墙立刻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水柱，和物理课实验里的平抛运动一模一样。

　　小悠兴奋地叫苏亦然来观战。两个傻兮兮的女生咯咯地笑着，把一波又一波的水推到了外面。
　　小悠是一个坏孩子，她见这样玩还不是太有趣，就故意等着操场上散步完了的同学涌进教学楼的刹那把水泼了下去，然后迅速畏罪潜逃，两个女生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笑。

　　时间有些混乱……
　　真是大事小事都凑到了一块。主题班会的工作依然在继续。苏亦然未能幸免悲惨的被选举成为光荣的女主持。而男主持的人选一直在犹豫之中。苏亦然烦得要死，天天在小悠面前大发牢骚，念念有词，剥夺了她亲爱的学习时光。
　　班主任叶老师，女，四十岁，其女儿正在省城的某所重点初中念初一。叶老师非常看好小笋同学，总是在全班面前夸奖他学习认真云云。苏亦然坏笑着对小悠说：“喂喂，你小心点，叶老师是想要把他挑去做女婿。”
　　呃……其实上个学期，叶老师已经看上了本班学习好体育好歌唱得好的帅哥蔡同学，可是蔡同学不争气啊，天天迟到，不迟到也是踩着铃声进教室，弄得叶老师恨铁不成钢，干脆抛弃他了，继续开始搜寻女婿的漫漫长路。
　　咳嗽……犹豫小笋同学特别受叶老师看好，于是首当其冲（首先受到攻击- -b这成语应该是这么用的吧）被无上光荣的点名成为男主持……
　　于是就这个样子……
　　每天中午，可怜的小笋和苏亦然都要准时出现在教室里，背串联词、做幻灯片、搞内容等等所有主持人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统统他们负责……小笋同学心中痛苦万分，却依然表现的镇定自若，天天向上。苏亦然则天天在小悠面前发牢骚倒苦水，弄得小悠都觉得很郁闷。

　　自修课上，苏亦然使出了她独门的做作业秘方，速度飞快，让小悠望尘莫及。小悠的大脑转得不是那么灵光，尤其是在数学上。上个学期，小悠的数学考过三次全班第一，把一些很聪明的男生都击败了，数学老师傻呵呵的笑着说：“杨小悠同学……数学每次都考得不错……这一定不是个偶然现象……不过这次考试，我们班总体不是很好，所以明天我们重新考一次。”结果第二天的重考，小悠从第一名跌落到倒数第一。从此数学一蹶不振，如今，她感觉自己脑子都锈住了。

　　突然从某个角落传出n声鸡鸣。
　　“阿煜，这道题怎么做？”
　　“阿煜，那道题怎么做？”
　　“阿煜，我来考你……”
　　“阿煜，你知不知道……”
　　“阿煜，我问你啊……”
　　……
　　山鸡的声音是如此具有穿透力，小悠想：一定是人语和鸡语的区别。
　　小悠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继续艰难的钻研数学题。
　　“阿煜！”
　　“喂，阿煜……”
　　“阿煜，跟你讲啊……”
　　靠！小悠朝那个角落望了一眼。回过头，镇定心思，继续做题。
　　“阿煜~~~”
　　为什么鸡的声音那么嘹亮？废话，不然鸡怎么打鸣啊。
　　思路又被打乱了，小悠心很糙，烦死了，题目做不出来，还要听这种鸡叫，而且鸡叫的居然还是小笋。
　　忍~~~
　　这就是我的忍道~~~
　　靠。
　　韩寒曾经说过一句话：“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无须再忍是不可能的，小悠没辙，干脆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撕开，揉成团子，两个耳朵各塞一个，算是有些心理安慰。
　　可是那鸡的叫声不是一般的尖锐，那声波硬是透过了餐巾纸，直传耳膜。
　　孙猴子听了紧箍咒就会头痛。
　　小悠听见鸡叫也要头痛。
　　倒是苏亦然实在忍不住了，她猛地回头白了山鸡一眼，然后用副班长威严的声音喝道：“大家安静一点！”
　　班长一看，觉得自己失职，最高权力竟然被副班长抢去了，也扯着公鸭嗓吼道：“安静一点啊！大家都还要做作业！”
　　不过，上面说过，人语和鸡语是有区别的。
　　山鸡似乎听不懂人话，继续若无其事的骚扰小笋。
　　小悠深深叹了口气：“唉……”
　　看到小悠怨念的表情，苏亦然更是振作了精神，叫道：“阿你妈啊！”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山鸡稍稍收敛了一会，难得的安静。
　　苏亦然口中念念有词的骂了几句，又埋头回到了书本里。
　　小悠也平静了一下心情，作业大计，千万不能耽误。

　　中午，苏亦然还是要搞那个什么主持，也没有去吃饭，和小笋一起白痴兮兮的站在讲台上念着串联词。小笋穿着桔黄色的一件长袖，是一个温暖的颜色。小悠跑去抢饭了：“再见！”
　　下午的课间，苏亦然手舞足蹈津津有味义愤填膺的和小悠说：“中午我和阿煜练完，就一起去小卖部买泡面。我花了4块5买了那么小一盒，阿煜花了2块5买了那么大一盒……”
　　小悠洗耳恭听。
　　“不过，我和阿煜一起出去的时候，我发现啊，山鸡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我就想，山鸡是不是看上阿煜了……”苏亦然的表情有些怨念。
　　小悠做了个鬼脸。
　　“唉……看上阿煜的人可真多，连叶老师都想挑他去做女婿。”苏亦然坏笑着，“其实我也差点就要看上他了，不过不太好意思，他是潘老师的儿子嘛。”
　　潘老师，就是苏亦然初中时的班主任。
　　小悠装出傻傻的表情。
　　“呃……小悠，你不会也要难看我了吧？”苏亦然上下端详小悠。
　　小悠傻呵呵的笑。

　　那节凝聚了苏亦然很多心思的班会终于召开了。气氛有些紧张，大家都屏气凝神，怕犯什么错误前功尽弃。课过了一半，苏亦然对小笋小声说：“要拖时间，没什么内容了。”小笋立刻奉命，叫小悠站起来回答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白痴问题，小悠汗哒哒……苏亦然犯了个很明显的错误，在念完串词的时候习惯性的做了个鬼脸，吐舌头，被小悠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结果半节课，小悠都在努力压抑她的笑声。
　　“不过还好，后来张同学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对司马迁顶礼膜拜，那大兴足足发了五分钟，把时间拖够了！”事后，苏亦然对小悠说。

　　不过好歹这次班会非常成功，有声有色，得到了不少老师的好评。
　　苏亦然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学习了！”
　　不过可怜的小笋同学啊，又被小悠拖着，加入了推理设的活动准备当中——

　　好头大的事情！
　　新任了社长，小悠正在想破脑子想关于组织活动的事情。
　　校园寻宝？什么破东西。

　　她倒是听说过一次。那时，她刚刚入校，看见了校报上的一些谜题，有些茫然的提示。她记得最深的是那个“06世界杯”，知道吗，世界杯，world cup，取首字母，WC，然后走到从严楼六楼，就会看到赫然的——女厕所……这样的推理，还真有些柯南的风范。
　　这是苏亦然跟她讲的，都快笑疯了。
　　笑归笑，可今年的题目，还没有个着落。

　　小悠想破脑子，可惜她脑子不是聪明绝顶。

　　春天，天气忽冷忽热，小悠一不小心又得了一点轻微的感冒。妈妈给她买了点药片，叫什么维C银翘片，反正平时小悠小感冒都吃这种药。前些年药片带有黄色的糖衣，现在改成了绿色，也有的品种是白色糖衣。颜色倒是挺鲜艳的。
　　小悠的中饭晚饭都在学校里吃，所以药片也随身带着。不是铝塑包装的，只是小小的一包，里面大概有十几片，五毛钱一包，是一种很廉价的药。
　　那天中午小悠吃药时，一不小心洒出了几片，那药片像长了脚一样一蹦一蹦蹦到了地上，看来是不能吃了。小悠从地上捡起三片药片，真可惜，虽然便宜，但毕竟也是挺浪费的。
　　既然不能吃了，玩玩又何妨。她从笔袋里拿了支白笔，在药片的糖衣上写下一个m，看上去和市面上卖的巧克力豆一模一样，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区别。
　　小悠自恋的拿给苏亦然看。

　　苏亦然果然是个坏孩子，拿起那片污染了的药片跑到隔壁一班，随便找了个人，说：“诶，巧克力，要吗？”
　　这样的欺骗方式傻子也会起戒备之心，那同学当然客气的拒绝。
　　苏亦然有些扫兴，不过小悠想起了更恶毒的办法：真的去买一包那种巧克力糖，把药片混在里面，自己挑巧克力吃，看见同学就给药片。
　　为了让一切演得逼真，小悠真的不惜巨款买了包巧克力，又买了包药，把药整包都倒进了巧克力中。
　　还不知道应该先骗谁，苏亦然自告奋勇想尝一尝那种药片的味道。
　　“糖衣一化，一定会很苦的。”小悠担心地劝告。

　　但是苏亦然是什么人，对苦味特别能忍耐。有次，她眼睛有些发炎，配了一种药片。那种药片其实也不小，可一次要吃五颗。如果是小悠，她一定会分五次吃。可苏亦然不管，一口把五颗全塞进嘴里，也不管会不会融化。

　　“没关系，如果我觉得苦，就马上吐掉。”苏亦然笑嘻嘻的说。
　　好奇心同样趋势着小悠，她把一片药片给她。又怕苏亦然会忍不住苦，就给她倒了满满一杯水。
　　“不苦啊。”苏亦然反而有些疑惑了。
　　小悠忙说：“怎么样了，我看看。”
　　苏亦然伸出舌头，绿色的药片已经变成了白色。
　　真的吗，也许这种药真的不苦呢。小悠想。
　　再过了些许时间，苏亦然终于说：“哦，现在开始苦了。”
　　小悠忙去看她的舌头。药片褪去了白色的一层，已经露出了棕色。
　　有些忍受不了。苏亦然吞了口水，把药吃了下去。

　　苏亦然已经品尝过味道了，小悠的心里也稍稍踏实了一点，如果真去骗人，应该也不会把人苦得打滚，不算太过分吧。
　　第一个目标——可怜的子炎同学！

　　假装是校园里的偶遇，子炎正上完体育课从楼梯上走上来。苏亦然装模作样吃着巧克力，看见子炎，心情特别好的打了个招呼：“诶，子炎，要吃吗？”指指手里的那包巧克力。
　　子炎当然对这种甜食非常感兴趣。
　　苏亦然随手倒出一把。奇怪了，也许是药片混合得不太均匀，倒出来的一把中只有一颗绿色的药片。
　　不过，好歹还是可以骗骗他的。
　　苏亦然示意子炎把手掌摊开，她把一把都倒了过去。
　　也许……也许是佛祖或者上帝或者真主安拉保佑了子炎同学……倒过去的那一把，一不留神就掉出两颗到地上，而那两颗中，正巧有那片药片！
　　苏亦然看着药片在楼梯上滚远了，眼中一片惆怅。像是诗词中描写的闺中女子见丈夫远去的那种凄凉。
　　子炎的眼里也浮出一丝不舍，哎呀，好好的两颗巧克力，怎么就浪费了捏？
　　不过没关系，子炎依然满意的把一把巧克力塞进嘴里，一边笑容可掬的和苏亦然说谢谢。
　　抹抹嘴，继续往楼梯上走。
　　苏亦然恨不得一脚踹飞了他！
　　好家伙，没骗到你，反而为你浪费那么一大把巧克力，你好意思的！

　　苏亦然怒气冲冲找到小悠。小悠听了那一串事情后乐得合不拢嘴。两人很快找到了第二个目标，小笋同学。
　　苏亦然笑着骂小悠：“这个没良心的，连自己男朋友都要骗过。”
　　小悠连连说没事没事，事情就交给我吧。

　　星期六下午，没有课，可小柒和小笋依然留在学校里讨论这次推理社活动的问题。
　　学校就那么一屁点大的地方，搞这种寻宝活动，真是伤脑筋。

　　他们在校园里慢慢行走，寻找一些细节的角落。其实校园还是有很多细碎的风景，只是平时只顾得学习，都没时间观察。
　　风华高中的历史还是很悠久的，听老师们说，起先，它是一所很小的初中，后来渐渐变成了一所重点高中，再到现在，又新开设的初中部。
　　教学楼背后的一片空地上，居然还立着祖冲之的雕像。小悠从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还有一片小林子覆盖的碑，叫做博士林。据说学校的毕业生中每出一个博士，上面就多雕刻一个名字，现在密密麻麻，也有一百来个了吧，她甚至发现了有重名的。
　　偏僻一点的地方甚至还有堆满蜘蛛网的凉亭。凉亭里还立着一块石碑。看上面的文字，似乎是一个孩子为了几年母亲所写的。亭子叫做母音亭。

　　他们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学校依山而建，他们似乎已经走进了山。
　　小悠不想也不敢再往前了，干脆打道回府，再去校园里转转。
　　周六的校园，宁静得有些寂寞。

　　小悠从口袋里摸出那包巧克力，正准备吃，故意看了看小笋：“你要吗？”
　　“好嘛。”
　　小悠可不愿重蹈苏亦然的覆辙，直接左抠右抠，抠出一颗药片给小笋。
　　啦啦啦，耍人的感觉真正好！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校园里。小笋毫无戒备的把药片放进嘴里。
　　小悠强忍住，装得很淡定。
　　苏亦然试过了，要把药片从糖衣吃到苦处，大概要一些时间，一般人吃出糖衣的味道就会发觉不对，应该会吐掉吧。总之不会吃到最苦的地方。
　　可是她没想到，小笋是直接把药片放到嘴里然后就开始咬……
　　当然第一口咬下去，苦味就弥漫了这个口腔。
　　她见小笋的表情非常搞笑，含含糊糊地问她：“你给我吃得是什么啊？”
　　还没来得及小悠回答，这家伙就冲进了男厕所。

　　咔咔咔，咔咔咔。
　　小笋咬牙切齿地来找小悠算账。
　　喀喀喀，喀喀喀……
　　小悠装出一脸单纯的笑容。
　　“死小悠，看我怎么扁你！”
　　知不知道，他的笑容，依然可以冲破天空，依然阳光通透。
　　小悠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唉，真不好意思。”
　　切，谁叫你不尝尝味道就咬碎了捏。

　　小笋的眼睛变成了标准的半圆形，和漫画里柯南被毛利欺负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悠咬咬嘴唇，啊，这家伙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喀喀喀……

　　小笋的脸上划过一道很坏的笑。看他坏笑小悠看多了。
　　他伸手。
　　喀喀喀，那家伙不会要打人吧……
　　女孩的表情有些迷茫。
　　他把可怜的小悠拽到了怀里。
　　（喀喀喀，写这段太痛苦了……）

　　阳光下，少年明朗的脸庞，少女粉红的面颊。
　　（喀喀喀，好纯情……）
　　校园那么安静，似乎只有风划过的声音。
　　（靠，那是JJ在抽风）

　　她抬眼望了望他，嘿，那个少年，是她喜欢的不是吗。
　　长长的路上，我们是朋友。
　　童年时的那一份纯真，不知你今天还是否记得？
　　泗水的石板路上，是否还留有他们玩耍的痕迹？
　　那一片欢笑，那一片快乐。

　　推理社校园寻宝活动！
　　想破了脑子，终于把题目凑足了数。
　　小悠只得感叹：当社长真不容易啊，啊啊啊！

　　少年时的那场爱恋，究竟有多少刻骨铭心。
　　不管过了多久，小悠还一直会记得那个带着犯贱的笑的少年。
　　童年时，他们快乐的游戏；
　　年少时，她的崇拜和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