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阳光》繁瑛碧落

4、失爱

　　“什么？！！”

　　我大脑立刻一片空白，接着眼前就是一阵昏天黑地，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

　　“薇薇！！！你可要挺住啊！”老妈赶紧扶住我。

　　“妈，你说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我仍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于是又颤抖着声音问了一遍。

　　“他一定是还在抢救中，他那么有耐力，在手术台上站6，7个小时都没事的人，一定会挺到我回来的。”我尽力的安慰自己。

　　老妈实在是不忍心看我这个样子，强忍着悲痛，开口道：”薇薇，我是说……“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地用最平稳的语调问老妈：“那他现在在哪里？”——不要告诉我是在太平间！千万不要！！

　　“他在……”老妈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咬牙说道：“他在太平间。”

　　我再也承受不住了，脚下一软就瘫在了医院正厅的大理石地面上，眼前漆黑一片，只觉得天旋地转，满眼的金星乱撞。

　　“薛睿……死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股强大的高压电，直冲击得我全身不停地颤抖，心头抑制不住地突突狂跳。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这么优秀的人，老天不会忍心让他这么早就走的！一定是他们合伙跟我开的玩笑，一定是玩笑！”

　　一想到这里，我赶忙扶着石柱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太平间跑去。老妈被我吓了一跳，跟在我身后一迭声地唤我的名字，而我却充耳不闻，直奔朝太平间而去。

　　太平间外已经站了好些人，其中也包括薛睿的妈妈——那个举止优雅，学识广博的女人。她此时早已经哭得肝肠寸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该是多么悲伤的事情啊，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把推开大门，薛睿就躺在正对着我的一张铁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单子。

　　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个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经典场面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而那一条白的空旷的单子下面竟然就是我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恋人！

　　我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掀开盖在他脸上的白布，一张苍白发青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没有戴眼镜，却仍就显得那么的斯文干净；曾经那么冷静睿智的眼睛安详地闭着。因为伤在后脑，所以，他看上去就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我轻轻的抚上他的脸，手掌下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薛睿已经去了，原本以为面对这样毫无生气的她，我会痛哭流涕，会痛苦的想要死掉。可是现在，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思绪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戈壁，除了渗透骨髓的寒冷，什么也没有。眼睛干涩的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看着安详地睡着的他，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下一秒钟他就会突然掀开被单，坐起来抱着我咯咯笑道：“我装的像不像？是不是把你吓坏了？我的薇薇，你可算回来了！”

　　“对，他一定会再坐起来的。我才不会让他那么得意呢！”

　　我换上了一副得意地笑容，整了整衣衫，坐在一旁等着他猛地坐起来吓唬我，然后告诉他，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只是怕他装得太像了，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我等了那么久，久到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呵呵，这个家伙，一定是装死人装到睡着了。”

　　我带着甜美的笑容，俯身在他冰冷的发紫的唇上一吻，笑道：“睡美人都来吻王子了，王子怎么还不醒啊？”

　　这时候，杨乐也赶到了，他推门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转过身笑着对他说：“师兄，既然他喜欢装死人，那就让他装吧，只是等他醒来以后你要告诉他，记得回家吃饭，我在家里等着他。”

　　说完，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薛睿，仍旧面带笑容，平静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众人见我竟然面带笑容，都被这诡异的笑给吓傻了，原本准备好了的安慰的话语也都憋了回去，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

　　回到家里，我像往常一样，换上我们一起买的情侣拖鞋，习惯性地将高跟鞋上的浮灰擦掉——薛睿有洁癖，他不能容忍任何东西上面带着灰尘，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换上家居服，从冰箱里拿出新鲜蔬菜和冻肉，翻开菜谱打算做一道新菜，可是不知怎地，打从进门起，一闻到屋子里属于他的淡淡消毒水味道，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奇怪，明明不伤心的，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呢？”

　　刚刚怎么也流不出的眼泪此时像是决堤了一般汹涌地奔淌，弄得我根本就看不清东西，只好停下手，可是心又开始抽痛了。

　　不是纯粹的文字修饰，而是真的疼，像心脏病人一样的疼。这样揪心彻骨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抚住心口，蹲下身子，慢慢地等待着悲伤的心痛过去，任由眼泪随着澎湃的痛楚四下弥漫，将我淹没。

　　薛睿出殡的那天我没有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地冲上去与他一同陷入熊熊火焰。一想到那么鲜活生动的一个人就要被化为灰烬，我就觉得分外残忍。

　　所以，那天我那儿也没去，就呆在我们一同生活过的小屋子里，穿上他经常穿的衣服，带上他的眼镜，坐在他曾经做过的位子上，吃他喜欢的早点，看他常看的报纸……我将自己代入到他的生活中去，深深地嗅着他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做了一天的薛睿。

　　晚上穿着他的大睡衣，躺在他的床上，胸前抱着他的照片，我在心中默默地跟他告别。

　　“薛睿，我们要搬家了。你就要搬进我的心里面了……呵呵，那里再也不会有你不喜欢的涂鸦墙，也永远都不会蒙上尘埃，你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你的报纸，研究你的病例了。

　　……薛睿，我就要回到老妈那里去了，原谅我放弃咱们的家……没有你，这个屋子我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每一个地方都会让我心痛的难以呼吸……所以，原谅我，薛睿！”

　　第二天，我留出薛睿的一本工作日志和一块手表给他的妈妈，其余的东西统统都烧掉了。

　　不要说我狠心，我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可以怀念他的东西，那样，我将一辈子都沉浸在痛苦之中，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回家之后，我把工作全都扔给杨乐，跟BOSS请了半年病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都不见；疯了似的抄书，画画，听音乐，看电影。

　　我只是单纯地想找一件事情做，借以分散我的注意力。至于都写了什么，听了什么，看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只要我一停下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薛睿，心脏就会抽痛起来，眼泪也会止不住地往下流，几乎形成了一种习惯。

　　老妈一开始还以为我要轻生呢，只要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她就有事没事地进来看看，生怕一眼没照顾到我就想不开了。后来，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我担惊受怕的，就跟她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上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调整好情绪了，我就会出来的。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过轻生的念头，薛睿的离开就像是一条残暴的蛇，没日没夜地啃噬着我的心，那种痛苦无以言表。是师兄杨乐敏锐地发现了我的这个念头，强行拉我出去深谈了一次——认识了10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认真，严肃的他呢，他一直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愤世嫉俗的样子。

　　那天他说了很多，但是我只记住了一句——“你不能死啊，薇薇。你要是死了，就连你心里的那个薛睿都会消失，难道你想让他永远的离开吗？！”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地浇醒了我“没错，我不能死，我要让薛睿在我的心里永远地活下去，和我一起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