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毛 驴》拾月初酒

12、12

　　12.

　　“第一，不准碰他的脸；第二，不准摸他的手；第三，不准盯着他看太久；第四……”

　　白徵羽脸冷得像块冰，“穆少侠，你有没有听到一只苍蝇在嗡嗡叫不停？”
　　“第四，不准给他脸色看。”莫雨坚持说完。
　　这头，穆玄英朝坐在对面的白徵羽拱了拱手，“有劳。”
　　白徵羽手指向帐外，“少谷主，请。”
　　“我要留下，”莫雨一动不动，“谁知道你会不会欺负他。”
　　“莫雨哥哥……”穆玄英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莫雨传染了，不然怎会头开始痛。

　　“有道理，我可是恶人谷的人，欺负浩气盟的人不是理所应当？”白徵羽冷笑，“倒是少谷主你，对浩气盟少盟主真是兄弟情深关怀有加。”
　　“先生莫要误会，”穆玄英抢在莫雨前面开口，“莫少谷主自有他的考量，于他来说，万事自是以恶人谷为先。”
　　莫雨哂笑，一手捏了捏穆玄英肩膀，“傻毛毛，我如何考量，你真的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白徵羽道，“第五，你若敢戏弄他，休怪我烧了你那把潺。”

　　白徵羽充耳不闻，自顾从怀中掏出四个小巧玉瓶，在案上摆成一排。
　　“穆少侠，形势复杂，为防有变，这里有四种易容药膏，皆是平庸相貌，方便你隐藏身份。”他停了停，又道，“像莫少谷主莫雨哥哥这种称呼，趁早改了。”
　　穆玄英脸不由一红。
　　“也对，莫雨哥哥是不能再叫了，”莫雨一脸可惜，皱着眉想了想，道，“不如就叫大哥吧，我还叫你毛毛。”
　　“好，我听大哥的。”穆玄英点点头。
　　白徵羽又往案上放了四个玉瓶，一字排开，手指数点，“少谷主，这是你的。既然不准碰脸，劳驾二位自己动手。”
　　莫雨手一抓，将四个瓶子收进一只手里，却将另一只手伸了过来，“还差一个。”

　　瞬间，白徵羽的脸上现出一丝动摇。
　　他视线在莫雨和穆玄英的脸上来回打转，少顷，方慢条斯理道：“原来少谷主还有这等不良嗜好。”
　　“哈，若论不良，我哪里比得过你，”莫雨的手掌摊开，停在白徵羽眼前，“拿来吧。”
　　白徵羽盯着他看了半天，从袖口里又摸出了个玉瓶，放在莫雨掌心。
　　“行成于思而毁于随，有我这前车之鉴，少谷主他日……莫要后悔。”
　　“你少废话，”莫雨不客气地打断，对上穆玄英又立时温和起来，“毛毛，跟大哥走。”

　　***

　　莫雨的动作很温柔。
　　修长手指游移在穆玄英的脸上，每当指腹与面部皮肤相贴，总会停顿稍许。
　　近一炷香过去，他还没停下手。
　　初时，穆玄英并没发觉什么异样，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全身神经的感应点渐渐汇聚到一处，俱集中在莫雨的手指与自己脸相触的位置。
　　莫雨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直接又坦然，反而显得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别扭十分好笑。
　　穆玄英本想自己来用这易容膏，莫雨却道此乃恶人谷白大夫独家出品，可不是江湖郎中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外人如何懂得使用。何况穆玄英此前从不曾易过容，还是交给莫雨哥哥来得稳妥。
　　理由充分到无可辩驳，穆玄英也只得由他去了。
　　若早知道易个容要这许久，还不如劳烦白徵羽来，也免得经受此刻异常微妙的气氛。
　　为化解心头尴尬，他微垂下眼睫，不与莫雨视线相接，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

　　白徵羽给了四个玉瓶，可得四个化身之多，就算长安如今已是龙潭虎穴，以他和莫雨的能为，要在其中搅一搅浑水也是游刃有余。何以又多给了莫雨一个玉瓶？莫雨主动索要了那瓶子，到底是为何用？
　　听他二人对话应该不是寻常伤药，但其中若有阴谋，又怎会当着他的面递交。
　　莫雨没有提起，穆玄英虽是好奇，也没有开口询问。
　　莫雨要是想说他自然乐意听，莫雨要是不想说，要从他嘴里套出实情也不是轻易事。

　　“我等你问我，你却不问。毛毛，你这样憋着，不难受？”莫雨的拇指按上他的额头，抹了一把，声音从他头顶飘落下来。
　　穆玄英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一动。
　　“如果我说那是治风寒的药，你信是不信？”莫雨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到下巴处用力一托让穆玄英抬起头，正正好四目相对。
　　莫雨的目光不慌不乱，细细端详穆玄英的脸，仿佛只是在检查自己有没有将易容膏抹好。
　　穆玄英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我信。”
　　莫雨面色一凝，手离了穆玄英下颔，扶住额头哀叹连连，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的傻毛毛，你好歹也是堂堂少盟主，怎么还这么好骗。”
　　穆玄英低头忍笑，“假如我说不信，你又要怪我不是从前那个傻毛毛，竟然不相信莫雨哥哥了……对不对？”
　　莫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唇角一挑，邪邪一笑。
　　穆玄英没发现他这不怀好意的笑容，也就没逃过他接下来的举动。
　　等发觉时，已是为时晚矣，束得好好的发被莫雨揉了个乱七八糟。
　　“别揉了……”穆玄英努力把自己的头发从魔爪下抢救出来。
　　“不赖嘛穆少侠，”莫雨不甘地继续欺负长大了的毛毛，“你竟然也会骗我了。”
　　二人一站一坐离得极近，几乎没留一点距离。莫雨两只手都在穆玄英的脑袋上作怪，不知情的看来，倒像是他把人给圈在自己怀里抚弄一般。

　　“少谷主，有件事……”米丽古丽说着话大步走进来，一眼瞧见莫雨正抱着一个人边揉他头发边乐滋滋地笑。
　　米丽古丽还未说出口的话登时梗在喉咙口。
　　想不到啊，少谷主居然如此奔放，青天白日就开始行苟且之事，真是……太好了！

　　也不怪米丽古丽会有这种反应。
　　想莫雨年轻英俊，且得王遗风青睐有加，在恶人谷里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是习惯性冷着个脸摆明了拒人千里，心仪他的女子却从没少过。也曾有过几位女中豪杰鼓起勇气去示好，无一例外被莫雨插了满头旗。
　　过分悬殊的实力让她们全部喝茶秒躺，如是再三，再没人愿意自讨没趣。
　　如米丽古丽这般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说不想知道莫雨会心仪什么人那绝对是假话。
　　要是有一天能见到冷漠无情的莫雨终于为情所困的狼狈模样，她保准能连干三大杯关外白酒。
　　眼下，就在他们这群恶人谷的元老都已经怀疑莫雨是不是压根对人类不感兴趣时，她见到了莫雨对一个人亲密如斯，甚至把人搂在怀里上下其手，实在是世风日下得好合恶人谷的作风。

　　正当她津津有味地看着，莫雨眼一瞥，放开怀里的人向前移了一步，挡住米丽古丽的视线，冷声问道：“长老何事？”
　　莫雨动作虽快，以米丽古丽眼神尖利，早已觑见他怀中人的样貌。
　　她心想，少谷主的品位果然不同于一般人。不管怎么看，那人都长得太寻常了，简直是丢到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不过既然是莫雨的选择，自不会单单以貌取人，想来那人是有其可取之处。
　　心里打弯不妨碍她回莫雨的话，粉衣女郎头一点，“是少谷主之前传讯，让我们去接的那头驴。”
　　“驴怎么了？”莫雨问。
　　“那头驴，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