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毛 驴》拾月初酒

13、13

　　13.

　　驴跑了。
　　莫雨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驴的主人。
　　意料之外，穆玄英看上去平静极了，就像那头驴是隔壁王大娘所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不但毫不紧张，还有空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
　　莫雨盯着他不作声。
　　好死不死，就在他和穆玄英要离开枫华谷的时候，小雨竟然跑了。
　　到底是谁在暗中搞鬼？可别跟他说是那头驴自己抬起前蹄解开了绳子。

　　穆玄英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眉头轻蹙，小声嘀咕，“凉的。”
　　他怯生生地看向米丽古丽，“姑娘，可否帮我取些热茶来？”
　　在恶人谷的地界上还在乎茶凉不凉，你这小情人挺矫情，米丽古丽瞥了眼莫雨。
　　莫少谷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似乎完全没听见有人让她这个恶人谷的十大恶人之一去端茶倒水。
　　虽觉不快，奈何把不准那人究竟是胆识过人抑或恃宠而骄，米丽古丽纤腰一扭，“公子稍候。”

　　莫雨看着她走出去，目光一转，打趣道：“敢让恶人谷长老给你倒茶，胆子不小。”
　　穆玄英跳起来拍了拍裤腿，解了自己发带，用手指将散乱的头发捋了顺，又束出个高高的发辫。
　　一气呵成从容流畅，完全没给旁人插手的机会。
　　莫雨站在一旁看他动作，有些手痒。
　　“谁说我要喝茶？”穆玄英的面容已改，笑容却还是毛毛的味道，“小雨跑了，我们也跑吧。”

　　穆玄英那句话没头没脑的，听在莫雨耳里不过转眼之间，便说出个人名。
　　“宁雁。”
　　穆玄英挠了挠后脑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莫雨哥哥好聪明。”
　　莫雨低笑了声，伸手按住穆玄英的后颈就是一捏，“你那点手段，藏得太浅。”
　　穆玄英挣扎开，待气息稍匀，道：“时间不多，那易容膏耗时太久……你还是快些吧。”
　　“这个简单。”莫雨背过身去，拔了瓶口倒入掌心，三下两下抹了抹。
　　等他再转过头时，已是标准的路人甲脸。
　　“……”

　　穆玄英忍了又忍，到底是按捺不住，“你的易容膏与我的有何不同？”
　　为何莫雨给自己涂要耗费一炷香的时间，他自己却只需顷刻即可？
　　思及恰才莫雨那蜗牛爬葡萄树的速度，要说他没在耍人，毛毛就是摔坏脑袋成了个真傻子也不会信。
　　“当然不同，”莫雨义正词严地回答，“你的脸和我的脸，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是物种不一样还是画风不一样？
　　“我的脸比较小。”莫雨一锤定音。
　　“……”
　　穆玄英当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毛毛，等等我啊，不是说要一起跑吗，你怎么一个人走了真不听话……”莫雨紧紧追赶。
　　穆玄英脚步霍然加快，鬼才要继续听你胡说八道。

　　一个跑来一个追，如果不是跑的那个人怒气冲冲，还真是一道有趣的风景。
　　却道此地有一个人，比穆玄英的怒气更甚，那便是端着新煮的茶进了营帐想看好戏，却发现已然空无一人的米丽古丽。
　　少谷主和他的新欢都不见了，她特意往茶里加的料是要给谁喝去。
　　心头火腾地一冒，米丽古丽唤来个手下，将茶壶递到他手上，“给我送到午阳岗驿站，看哪个人不顺眼，就给他喝了！”

　　化三清。
　　碎星辰。
　　凌太虚。
　　一、二、三。
　　人剑合一。
　　爆掉。
　　梯云纵。
　　万剑归宗。
　　很好。

　　宁雁收剑，端正肃然，宽大道袍被风吹得扬起衣摆，颇有列子御风之感。
　　几个歇脚的茶客不时看向他，纷纷感叹不愧是纯阳宫里出来的人，个个都仙风道骨目下无尘仿佛不食五谷的神仙。
　　不过喝个茶还要先举行个匪夷所思的仪式……看来纯阳宫也如传言里那般规矩多如牛毛不好呆。

　　宁雁甫一落座，还没等他招呼，那边小二已端了壶茶水过来，“道长请用，有个郎君请您的。”
　　他当即眼皮子一抖，提心吊胆地朝小二哥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个皮肤黝黑铁塔似的大汉。
　　心头大石顿时落下，宁雁抬手朝那大汉行了个礼，又对小二说请那一位过来坐。
　　那人毫不客气地坐过来，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宁雁面前，“请。”
　　宁雁客气，“贫道与兄台素不相识，这茶受之有愧。”
　　大汉拧起扫把似的浓眉，“我瞅着你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
　　宁雁险些被噎住，顿了顿，苦笑道：“那请问兄台，什么样的人不顺眼？”
　　“长得比我帅的人，通通不顺眼！”大汉一拍桌子，震得茶壶茶杯俱是一跳。
　　“……”宁雁第一次如此希望被别人看不顺眼。
　　“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我最讨厌被别人看不起。”大汉很坚持。
　　“贫道真的一点都不渴。”喝了等于承认自己长得不如大汉帅，这茶死也不能喝。
　　“不渴你来驿站茶肆作甚！”大汉眼一瞪。
　　“呃……”宁雁支吾着想借口。

　　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倏地响起，“他在等我。”

　　***

　　驴站在枫华谷去往长安的路口，耐心地等。
　　从一个清俊的道长把它从树上解下，牵到这里来以后，它便开始了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结束的等待。
　　等这件事，总是难熬。
　　有的人等了不知多少年，也见不上想见的人一面。
　　驴在这方面要幸运得多。
　　它等的人已经来了，可惜看起来不太高兴。
　　至于不高兴的原因，大概就出在追在它等的人后面的那个人身上。

　　“小雨！”穆玄英绷着的脸终于一缓，亲热地摸了摸驴的脑袋，“看来宁兄把你照顾得不错。”
　　这么短的时间，想照顾得有错也很难。
　　“不过他怎么把你一个驴丢在这里……”穆玄英思索着。
　　“毛毛！别生气嘛，我真不是在捉弄你。”莫雨终于赶上他，顶着张淳朴的脸讨好道。
　　穆玄英毫不搭理，翻身骑驴，“小雨，走。”
　　莫雨一把抓住驴尾巴，连声道：“别走，毛毛别走……你听我解释。”
　　穆玄英一勒辔绳侧过身，垂眸自言自语，“你总是叫我傻毛毛……”
　　你说什么我都信，太好骗了，是吗？

　　穆玄英注视着莫雨，目光渐渐温和，柔声道，“莫雨哥哥……”
　　莫雨被叫得心都软了，手不自禁一松。
　　穆玄英趁机骑驴脱逃，甩下一句话远远抛在身后。
　　“对不起啊莫雨哥哥，驴不能同骑！”

　　有本事，你就走着去长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