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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人祸犹可鉴 ...
凌妃若水独坐在一张紫檀圆背席面椅上,很是局促。
椅子很好,房间很干净,周围的人也很客气。甚至可以说,今天是她进宫这么多年最受礼遇的一天。
但……她却是前所未有的惶恐。
因为,这儿不是她应该在的栖霞殿,身边随侍的也不是她熟悉的绿盈。
现在若水的脑袋里一片茫然。
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大早,刚才吃过早膳,栖霞殿就来了两个陌生的公公,说是圣上急宣。然后若水来不及换身衣服就被一顶小轿带到了现在这里,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就连绿盈都不曾跟来。
接着是净身、沐浴、焚香、食素……
若水像个提线偶人一样被动地接受着种种安排。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后,却没见着王上,只等来了内务司的大管事三宝公公。这位颧骨高突的大叔一劲笑着恭喜凌贵妃。他说此次王上钦点凌妃在慰神祭天大典上与王上一起慰神祭天,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和荣耀啊。
据这位三宝公公说,王上为了给晋国苍生乞福、也为了早日平息最近频发的天灾,特地举行了这次慰神祭天大典。主祭是王上本人,而能与他一起主持祭祀大典的妃子无疑是王上在后宫中最看重的。此次钦点对凌妃而言,就是对她在后宫地位的一种认可。
实在是可喜可贺!
听着三宝公公的话,若水一头雾水……怎么会呢?王上怎么会挑中自己呢?他现在最看重的不是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晨妃吗?就算是晨妃有孕不方便,不也还有家大势大的黄妃吗?怎么想也轮不到她头上来呀!
当她正色将自己的疑惑向三宝公公言出时,这位一直笑着的公公脸色就有些不怎么好看了。
“娘娘,”他轻轻揉了揉鼻子,道:“莫非您是不喜欢王上的钦点恩宠?”
这话可把若水吓得不轻,连忙陪着笑,她褪下手上的一双玉镯子“悄悄”塞进了三宝公公的手里。
接着,刚刚还一板一眼的内司大管事马上就换了笑颜。
“这么跟您说吧,娘娘,这祭祀的事情,是要排命盘看生辰的,宗正上已经请大师看了,说您的八字是最合王上的。这次慰神祭天大典不找您找谁呀。所以才把您请到这来,净身熏香要整整六天六夜呢!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别的娘娘求都求不到,娘娘您可得好好把握……”说着,三宝公公挤了挤眼睛,捂嘴笑了起来,同时还趁机打量了一番自己手中刚刚接到的那对手镯。
看来镯子的货色不错,三宝大管事很满意,脸上的笑意跟着浓了几分。他接着简单交代了些要注意的事项,又对房外候着的小太监细细吩咐了几句要好好伺候之类的话,然后这位内司大管事便离开了。
只留下若水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
因为一路是乘着轿子来的,所以若水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个殿里。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在内宫深处某个幽静的偏殿。
房间很大,也干净,不过就是挺冷清的。
几个伺候着的太监退下后,她周围就静得不见一丝人气。
轻轻抱紧三宝公公留下的一本佛经,若水心神不宁。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心底总有种不塌实感。
这种不塌实的感觉在晚膳后她提出想要绿盈过来这边伺候却被拒绝后到了高潮。外面的人说是怕杂人扰了凌妃娘娘的清修静养,才不让绿盈过来。但其间的种种古怪却让若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什么不让绿盈过来?
为什么现在她身边没有一个随侍的宫女太监?
不就是一场祭祀吗?为什么把自己放在这清净净的孤僻场所?
只是清修静养那么简单?
……
各色猜想揣测像走马灯一般的在她头脑里转来转去。
她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
冷静!
冷静……
放下佛经,拍拍自己的脸,若水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在事情没发生前先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也许真的只是因为祭典的一些要求才这么对自己呢?
应该是这样罢。
她凌若水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云国的公主,晋国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掂量一下她这个公主身份吧……
对,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么想着,若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强压下心中惊恐的她,起身到灯前挑了挑灯芯。灯光顿时精神了起来,一直阴郁的房间也在刹那间明亮了不少。
重新拿起佛经,若水强迫自己进入那个玄奥的佛法世界。
渐渐地,她倒也看了进去,心无旁骛后,总算不再胡思乱想。
方才的恐惧和担忧慢慢被她淡忘,四周种种的寂静落寞也不再是她的在意。
就连什么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她都未曾发现!
“凌妃娘娘好用功……”
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忽然在这一片寂静的空间中响起,着实把若水吓了一跳。
“啊!”她轻呼出声,忍不住双手捧胸,那卷佛经也掉到了地上。
“谁?”她声音有些发抖的喝问,一边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然后,她呆住!
斜对面的太师椅上,不怎么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锦袍男子。
“凌妃娘娘,臣弟这厢有礼……”那人说,对着若水的方向虚揖一下。
“啊?你是……”若水完全愣住,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眼前那个男子。他为什么自称臣弟?莫非他是云国的……
“呵呵,”那人轻笑一声,“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芙蓉潭边……”
说到着,那男子顿下话头,闷声地笑了起来。
若水的脸腾地一下起了绯云。
她想起来了,是宁王!那个在芙蓉潭边狭路相逢,有过一面之缘的宁王爷!
只不过那天若水见着的宁王全身罩在盔甲里,再加上当时的慌乱,她对这位破煞将军也只看了个大概,至于他长什么模样,她压根就没印象。
再次面对,她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这晋国最传奇的一位王爷。
眼前那俊硕男子大概二十四、五的年纪,身型虽然健硕,却不至于魁梧,更没有一般武将身上的莽撞戾气。经常嘴角呷着一抹轻笑的他模样甚是英挺,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但见这人身着一袭藏青色压金丝绣金龙锦袍,头戴紫金双龙冠,一颗硕大的黑珍珠在冠顶的龙首环绕下闪动烁烁寒光。他脸上的轮廓与晋王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眉眼间比养尊处优的王上多了些许刚毅,肤色也黝黑了许多。
现在,这位宁王爷正随意的斜靠在椅子上,嘴角习惯性呷着轻笑,还一手把玩着发冠垂下的绶带。那怡然飘洒的神情模样,谁敢相信眼前这人竟是晋国的第一武将!
看着眼前这状似温和无害的男子,若水心底小小的感叹了一番。
那天在芙蓉潭边遇上宁王等两人后,她回宫也私下留心了一些有关这位宁王爷的事情。
十三岁上阵。首役即斩杀敌兵三人,战袍尚未穿热便被鲜血浸了个通透。
十四岁时率领一队人马追敌十里,后提敌首而归。
十六岁时为濂骑将军,正式领有一校三千兵马。在其后的一场大战中,他靠这三千兵马在敌人一万人的围攻中守城六日,尔后汇合一校援军,更是将那万人敌军一个不留全部斩杀!此役中,当时还是七王子的江颀殿下亲自斩杀了对方一位号称煞神的裨将,这也是他破煞将军之名最初的由来。
次年晋王江晟即位,七殿下江颀被封为宁王,统八万兵马,驻守晋国南门负责对蒙国的防御。
其后几年间,宁王率部扩充至二十万兵马,与蒙国大战数次,胜多败少,让晋国边界南拓六十余里,其功勋当世无二,宁王受封辅国将军,其所率军部授军号破煞军。
江颀,一举成为朝中凌驾于大司马之上的军方实权第一人。
真想不到,那传说中十三岁就手刃敌首的煞神竟是眼前这样一位状似不羁的美青年!
定了定神,若水抚下慌乱的情绪,拉回游移的眼神。
“原来是宁王殿下。这更深露重的,不知道王爷所来何事?”若水说,素手轻轻拢了拢额边散落的发丝,巧笑倩兮。
“娘娘是在指责本王这深夜的贸然拜访吗?”江颀道,做出一副惶恐样。
若水轻笑,同时将自己的惶然和不安掩盖在那笑容之下,“王爷言重,本宫哪敢责怪王爷?想来王爷一定是奉了王上的谕旨,有什么急事要吩咐、安排才会过来的吧。”
“呵呵,”江颀朗笑出声,“娘娘猜错了,本王此来乃是私事。王上并不知情!”
私事?王上不知道?
若水大惊,背颈猛地一僵。
她很清楚要是在王上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与一个王爷深夜私会意味着什么。
“王爷可不要吓本宫。”若水很努力地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轻声道:“这内宫禁卫森严,若是没有王上的旨意,王爷您怎么能此时出现在此地?”
说着,若水垂下眼帘,缓缓蹲下身子,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佛经,状似不经意的掸了掸灰后,再抬首定睛望向对面的男子。
“哈哈。”江颀笑得异常开心,甚至合什拍掌。
“江颀贸然拜访,实在是事关紧急,还请娘娘不要见怪。娘娘也是个妙人……这般情境却还能坦然明晰,江颀实在敬佩,……只可惜,向来红颜皆薄命,聪明女子更是命运多桀。像娘娘这般聪明红颜……唉……”
说到这里,只见宁王爷摇了摇头,一副感慨唏嘘的无奈样。
“呵呵,”愣了片刻后,若水抬手掩唇轻笑,“王爷真是有趣,有心来吓本宫吧。唉,王爷,王上有什么安排吩咐您就直说吧,本宫静听遵从便是,王爷也不要拐弯抹角的吓唬人啦。”
“怎么?娘娘还认为本王是在吓唬您吗?唉……”
江颀长长叹了口气,敛了平素时时挂在脸上的笑容,道:“娘娘方才也说了,这更深夜静的,若没有王上的旨意,本王就这么跑来,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可偏偏,本王今夜此来,确实是悄悄跑来见娘娘这一趟的。”
若水面色一整,颦着眉。她不知道眼前那男子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假,若是可能,她真想回栖霞殿去将绿盈找来,要她来帮自己好好衡量、定夺、拿注意。
可是,现在说那些不过是妄想而已。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宁王到底所来何事。
想到这,若水闭上了眼睛,旋即睁开。施施然后退两步,她正襟在离江颀最远的那张椅子上端坐好,然后才说:“若王爷没有王上谕旨,那只怕本宫要无礼送客了。还请王爷见谅。”
“呵呵,娘娘要送客?难道娘娘不好奇本王此来有什么事吗?”江颀没生气,反而又笑了起来。
“王爷的事情,与本宫无关!”若水说,将视线又集中回手中的佛经。
“唉……本王只是不忍见娘娘大祸临头还不自知啊……”
江颀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住嘴,只是直直地盯看着对面的女子。
闻言,若水猛抬起了头。
大祸,什么大祸?
宁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会有什么灾祸在眼前吗?
想到这,本来就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的若水脸上这下可挂不住冷静了,一抹慌乱不自觉的从她眼底流露出来。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她问,握着佛经的指关节微微泛白。
“娘娘看的是佛经吧,您还真的在为那个祭典做准备呢?”没有正面回答若水的问题,江颀突然换了个话题。
若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说自己有大祸吗?怎么现在又说起佛经的问题来了。
“娘娘真的认为……那场大祭对于您而言,是个好事?”江颀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那眼底的流光在灯辉的照映下反射出妖冶的光华。
“难道娘娘不怀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仪式会选中向来倍受冷落的您?”江颀接着说,言语间丝毫不留余地和情面。
若水没有接话,只是苍白着脸往椅背处缩了缩身子。
江颀的话直接点中了她一直担心的痛处。是的,她一直在怀疑这个问题,这一整天她都在为这个为什么而心神不宁。
无力地微微张了张嘴,若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到底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而后放下手中的佛经。
“怎么,娘娘不好奇吗?您不想问问小王,那是为什么?”江颀有点诧异于若水的沉默。
“本宫问与不问,王爷不都要说吗?要不然,王爷这深夜冒上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若水说,故做镇定的抿了一口身畔几案上早已凉透的茶。
“娘娘好定力。”江颀说着,手指轻扣座椅扶手,眼中的光亮更盛。
“怎么?本宫说错了么?”若水言道,一副淡定模样的盈盈笑着,同时放下手中茶杯。
“没错,没错。”江颀终于又笑了起来,笑容很淡,满是难以言明的意味,“就算娘娘不问,本王也会说。因为这事情,实在是耽搁不得。娘娘可知为什么会有这场大祭?”
“三宝公公告诉本宫说是为了平天灾,为我大晋祈福。怎么,王爷认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若水忍不住开口询问。
“哈哈,这理由当然妥当。只是……”说到这,江颀压低了声音,“司辰殿说,此次天灾频发,是人祸所至。要平天灾,就必须……人祭……”
若水一愣。
她不是笨蛋。江颀说这话,莫不是在暗示……
“王爷,又,又吓我……”一紧张,什么本宫之类的自持之语也说不出来了,她这疙疙瘩瘩的话语充分泄露了此刻她的心虚。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地也不见得多安全,小王也不浪费时间了。”江颀收起了笑脸,说:“那日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觉得娘娘也是个可怜人,此次知道了那件事情,小王实在不忍心见娘娘就这么进一个圈套。娘娘知道此次大祭是邹司辰的主意吧?”
“听闻过。”深吸一口气,若水回话,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住座椅的扶手。
“娘娘可知道他呈给王上的折子里写的解决之道是什么?”
“这……听绿盈说,那是天机,只有王上知道……”犹豫着,若水回想自己听说过的有关这事的一切消息。
因为此次大祭实在过于隆重又事出突然,就连她这么不关心时事的人也免不了会听到些许风声。更何况若水身边还有个无所不能的绿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娘娘,我也不瞒您,那折子上的话,简单来说,就四个字……至、亲、血、祭!”
一字一顿,江颀的话像一把钢刀刮在若水的心上。
“那……那关我什么事情……”她说,心跳擂鼓似的,原本苍白着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呵呵,至亲,无外乎父、母、妻、子。这太后的主意,是没人敢打的。除了两个公主,王兄又一直无嗣,子这一条也显然行不通。剩下的,只有妻了。而后宫众人里,能称得上妻的,首推四贵妃……现在娘娘知道为什么您会被选上了吧。只有您分量够又……能让王上舍得下!”
江颀的话一出口,若水面上褪祛了最后一丝血色。
无意识地开张了几下口,但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也许只是稍瞬,若水总算定了定神,舔舔莫名干燥的唇,道:“王爷这话,太过危言耸听,也太过……匪夷所思。本宫是什么人,本宫乃是大云国出云公主!想杀本宫,难道王上不顾及云国的感受么?”
说到这,她一直虚晃的眼总算定住了。对,她告诉自己,我是云国公主!我现在的身份是云国公主,大晋再笨也应该会有所顾及,应该不会傻到为了这事和云国撕破脸皮吧!
“唉……娘娘果然是聪明人。本来王上也很犹豫,他再不在意您,但云国的脸面却还是要顾的。不过,邹大人说,他观星所得的结果是……要是不牺牲您,那么这血祭就很可能会应验到晨妃以及她那未出世的孩儿身上。把您和晨妃放一起比较,取舍就不用明言了。现在,就算只是为了心安,王上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您!”江颀笑了笑,很是嘲讽。只不过他流露出的嘲意明显不是针对面前坐着的女人。
“他们的安排是,您与王上一同祭天,祭神消灾。然后祭祀会说有神旨,会指明娘娘您本是天上嫡仙,下凡历难。现在,您得归位。再然后……白绫或是毒酒,总有一样适合您,当然,事后您会被追封为王后,哈哈。至于云国那边,已经成了晋国妃子的您,他们管不了那么多,怎么处置您,不是晋国自己的事情吗?再说,大晋已经准备好将上次两国相争的那条河让给云国,另外,王兄还打算将他的大女儿许配给您那在云国当王太孙的表侄。呵呵……”
说到这,江颀很怪异地看了若水一眼,“当然,这些还只是他们的计算,到时候云国会不会就这么息怒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很明显,王上对于牺牲您和跟云国交恶这两件事情都不算在意……或者,您要是有办法的话,也可以试试在这六天里求您的娘家来救您?”
若水没有说话。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江颀说的事情太过突然和奇怪,也太过恐怖!
怎么可能?自己是晋国的贵妃,哪能那么容易因为祭祀的一句话说祭天就祭天啦?可是……她突然想到以前在云国的时候听宫女们聊天时也说起过,有的太妃因为大祭祀的一句话就殉了亡君……
想着,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走上那样一条路。
至于要想求云国的人帮忙……她可没有信心,自己这假公主的身份也不知道云国有多少人知道。但是她能肯定的是,要是晋王真把自己拿来祭了天,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云国君王估计会被晋王开出的条件收买吧。
就算云王不被收买,他会爆怒要开战,那又怎么样呢,等到那时,她凌若水早成了一缕幽魂!
死亡……那黑暗的,死寂的冰冷!
小时候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突然袭上了若水的心头,让她打了一个冷战,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不要死!
若水想着,双拳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手掌中也不自知。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沉吟了半晌,若水总算打破沉默,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子,她说。
“呵呵,信或是不信,随娘娘的意,您若问小王要证据,那是绝对没有的。这事情,全大晋,包括太后在内,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毕竟这事可不怎么光彩。”江颀言道。
这话他可没说假,因为按邹司辰的话推论,这一回天灾成堆压根就是王上失德引起的,说出去实在是不光彩,所以太后早就对那天早朝时发生的事情下了封口令。
“那……为什么,你要帮我!”盯着江颀看了良久,若水缓缓地说。她没有再称呼江颀宁王,只用了简单的“你”“我”,其言下之意,也是希望宁王能抛开身份,给个真实的答案。
这是困扰她很久的一个问题,宁王与自己素未平生,这会深夜来访告诉自己这么些事情,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若说我是可怜你,你信不信?”江颀笑了起来,也不再纠结于“娘娘”“本王”之类的称呼。他的手又开始轻抚自己发冠上垂下的绶带,那平和的神态,仿佛正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不信。”没有丝毫犹豫,若水说。
“呵呵,那……我若说,是因为救了娘娘你,对小王我有莫大好处,你信不信?”江颀说,一边轻轻往后仰了仰头,笑得甚是自得。
若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颀。
江颀倒也不再卖关子,轻叹一声后,道:“若不是对我有利,我又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大晚上的跑在这里来?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现在回到沧都?”
若水还是没有说话,依然静静地看着江颀,紧抿的唇线显露出此刻她的紧张。
等了一会,江颀见若水没有回答的意思,又笑了,然后自己把话接了下去。
“朝堂,本来就暗流激涌。置身其中的,谁都是战战兢兢一步三谋。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外人看着,我挺风光的,但是谁又知道其中艰辛?此次宣我回朝,王上对外面说,是宁王劳苦功高,又多年未曾回家,现在让我回沧都享福,其实就是不再放心让我领兵。有人见我手握二十万兵马,眼红了,便撺掇着王上,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挑拨我们兄弟,夺我兵权。
“外面看来,这宁王自然是威风无比,可是交出虎符、下了兵权后,只有一个王爷虚职的我什又算什么?当然,若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做个清闲王爷,我倒也乐得轻松,征战边关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好象在王上面前说些了什么。”
说到这,江颀的笑容里多了些别的意味。
“功高盖主,多简单的词,却让我不得不顾忌。而且,王上无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宗室众多的嫡系王爷,都会有机会,尤其是与王上一母同胞的……我。”
“所以,您在担心?”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若水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是的,很担心。我的势力都在南疆,回到沧都,我仿佛被绑了手脚、蒙住眼睛,十足惶恐,万分不安!”没有反驳,江颀直直地承认了下来。
“您……”说着,若水环视了四下一圈,到处都静静地,隐约能听见远处的蛙鸣,原本该站在窗外随侍的小太监现在一个也不见。然后她一讪,道:“有什么好怕的呢?住在外城的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夜入禁宫,这王城里,您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娘此言差矣。我不否认,在这禁宫中,确实有几个熟人,但我还没神通广大的能从外城只身夜入禁宫地步。我不过是刚才回沧都,被王上留住几天王宫叙旧。这不,刚好住在附近不远的一个偏殿,知道您在这,便赶紧前来拜访。引开外面那些小太监,可费了我不少劲呢。”说着,江颀眼底的笑意更浓,想必现在小圆子和那几个当班小太监的赌钱赌得兴致正酣吧。
“王爷您又说笑话了,既然刚刚您说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还请王爷您把话挑开了讲罢!”说了几句话后,现在的若水倒也不像最初那么惶恐了。
“呵呵,我若说是同病相怜,你信不信?”江颀笑道,“你那是危机四伏,我这是步步惊心,一个不小心,也许就撞了刀口。所以,我想,拉娘娘您一把,同时也算是帮了我自己!”
“帮?”疑惑的咀嚼着这个字眼,若水有些茫然。
宁王毫无疑问是可以帮自己的,但是自己一个不得势的小妃子,能帮宁王什么?
“对,就是帮!”江颀说,语气是毋庸质疑的坚决,“我帮你脱离眼下的困境,帮你在后宫中找到你的一席之地,相对的,我也希望你能帮我……成为我留在王上枕头边的一双眼睛!”
“啊!”忍不住惊呼一声,若水一下子站了起来!
江颀的话说得太直白,若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娘娘先别忙着惊慌,先听我把话说完。”江颀轻轻挥手,示意若水坐下。
“古来,后宫与朝堂间,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何一个权臣,若是在后宫无人,那他在朝堂上绝对走不长远。我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个合作者,能帮我时刻注意着王上听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而凌妃您,无疑就是我眼下挑中的合作伙伴。”
顿了一下,江颀看了若水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驳的话,又接着说:
“虽然是四妃之一,但凌妃你背景单纯,能独立出整个沧都的权利纠葛圈子之外,而且模样可人,有蒙得圣宠的可能,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够聪明!”
深吸了一口气,若水稳了稳神,才开口。
“王爷谬赞。我不过是个不得势的妃子,夫君不疼,娘家不爱,哪里配得上王爷这么看重,更别说谁聪明不聪明的话……不过一个愚笨弱女子而已,能做成什么事情,王爷就不要寻我的开心了。”
“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在拒绝我的提议?”
终于,江颀笑容淡了些。
今天晚上,从他一进这个大门开始,事情的进展都是按照他的剧本蓝图行进着的,却不想凌妃在听了所有的关系纠葛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与王爷合作。”若水说着,皱了下眉。
江颀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若水会这么回答。不过旋即,他又笑开。
“知道我为什么挑上你吗?”江颀突然换了话题,“后宫姿色娇艳却不得宠的女人多的是,我要挑合作伙伴,估计找出一堆听话的都不难。毕竟,在不少人眼里,我宁王也还算得上一个不错的靠山。但是,我却挑上了条件看起来最不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若水没有说话,她的确在疑惑这个问题。
为什么,宁王怎么就找上自己了。因为芙蓉潭边的那场相遇吗?
“因为芙蓉潭边的,我看见你那次!”
江颀的答案肯定了若水的猜测,也让若水脸颊莫明一热。
“为了采到自己想要的花,一个娇红颜,顶着烈日,一次次掉进水里又一次次爬起来,不达目的不放手……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女人,不会永远寂寂无名!”继续说着,江颀的眼睛一亮,盯住若水,“你不会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若水心里一惊!
这几年在人前,她一直是一副柔弱到有点娇憨的模样。看起来无知,又有些怯懦,总是躲在绿盈的荫蔽下,然后过着怡然轻松的生活。
但骨子里,她却有属于她自己的倔强。在长公主的熏陶下长大的她,学的东西、见的事情,所有的耳闻目染,与一般小宫女是大不同的。
不过,眼下的情景……若水心中念头流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
“宁王殿下,您这话太重啦。”若水长长吸了口气,尔后道:“我哪有什么能耐?不过当初是小女儿家的好玩,哪当得起王爷您的谬赞。”
“呵呵,娘娘是在怀疑吗?或是在试探?”
江颀说,站起身来。
若水一噎。
然后看着江颀慢慢走到自己的面前,道:
“凌妃娘娘,本王想,您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吧。现在您不是选不选择与我合作的问题,而是……如若不合作,您面前很可能就只有一条绝路!或是您根本就没相信我刚才说的事情?”
“我相信您说的是真的。”闭眼一小会,若水睁开眼睛,眼底还残留着些许的慌乱,“但是我不相信王上会就这么牺牲掉我,也不相信云国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六天,离大祭还有六天,这六天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江颀笑了。
其实他一直在笑,不过这下笑得更是开怀。
“我果然没有挑错人,现在这样的情境下还能那么清醒,娘娘,您真让我惊喜。好,退一步,就算最后到大祭那天,你有办法通过云国的人救回你一条命,你难道就安于一生当个丝毫不被王上放在眼里的女人吗?”
“这事,与王爷无关!”若水脸色一变,咬了咬下唇,她一边说,一边眼神闪烁。
她可是巴不得王上离自己远些呢,不过这话她可不敢明说。
“寂寞不比寻常泪,吴宫花草葬娇娥!”江颀突然吟出前朝诗人冬无先生的一句诗,他狭促地看着若水,挑了挑眉,“娘娘是想一生湮灭于吴宫的残草败花中吗?”
吴宫,若水知道,是晋国皇宫中失宠犯错的妃子住的地方,也就是平常人说的冷宫。
“本份安生,有什么不对吗?得宠失宠,那是上天的命定,强求不来。”若水说着,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那小王没什么好说的了。机会只有一次,要是娘娘自己选择好了,小王也只有祝娘娘好运气,希望您能逢凶化吉吧。娘娘就当今天晚上我没有来过,您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没说,小王告辞!”
面对若水的拒绝,江颀倒也没有翻脸,虽然意外于凌妃的拒绝,但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恼怒,更不会再纠缠什么,只是转过身打算往外走。
“呃……”看着江颀转过身的背影,若水下意识嗯了一声,像是在挽回什么。
江颀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满是询问。
若水也不知道自己叫住江颀干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能答应江颀的条件。
宁王的条件听起来很诱人、很完美,但是,也很危险。
一个妃子和亲王勾搭上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要是这情形让别人知道了,那可不是简单的死罪。
最重要的是,在现在的情境下,她若接受江颀的条件,她必然会成为江颀手上的一颗棋子。
成为他人手上的棋子,是她所不愿意的。
可是,不接受……也许会命就没了。
“王爷好走……”眼神闪了闪,若水说,微微一笑,把快要冲出口的挽留之词吞下。
“那,告辞!”江颀也微微一笑,浅浅屈身行礼后,他扭过头,继续向门口走去。随着他渐渐离脱殿中烛火光亮的笼罩,他的身形也逐渐模糊,仿佛要被四角的黑暗所吞噬一样。
那黑暗,在吞噬他,更吞噬她!
若水不自觉的双手环紧自己,开始发抖,心里莫名生起的恐惧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眼看江颀的手正要把在门闩上,他身后突然幽幽传来一句话,很轻,却让江颀身形一颤。
“若是与王爷合作,我该做什么呢?”
她说,然后猛地将自己的嘴捂住。
天啦,怎么会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来?
自己不是不接受宁王的条件吗?可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来。
她不敢置信地瞪圆杏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他微笑着,缓缓地转过身来。
“啪!”一声,灯花突然爆了,整个房间陡然明亮。
晃着他的脸,也晃着她的。
若水眯了眯眼,舔舔唇,她有些紧张,一瞬间甚至有看不清楚对面男子的感觉。
但是,那话出口了,她惊愕,却……不觉得后悔。
长公主说过,宫闱中,保命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要是没了命,以后再好的生活都享受不了。这是长公主教过无数次的道理,也是多次被鞭打到濒死残喘的若水的心得。
要活着,只要活着,什么都还有希望,还有什么是比保命更重要,又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呢?
是的,若水怕死,一直怕死!
以后的事情,以后的纠葛纷乱,等到以后再烦恼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所以,若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各式混乱,紧盯着对面的男子,也笑了。
恩,对手指,错别字是我的一大软肋
希望大家能及时帮我指正
掌声欢迎第一男猪江颀(qi)闪亮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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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人祸犹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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