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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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福宁从泰明殿出来，雨势正大，她人走在廊下，那水珠子小瀑布一样从檐下流下来，偶尔有阵风吹过，便要将头脸衣裳全洗刷一遍。
太监将她原路送出了宫，寿王府的马车早候在宫门前，正等着她出来，江福宁见那站在车边撑伞的青衣丫鬟十分眼熟，凝睛一看，原来竟是如衣。
她二人隔着雨帘相视一笑，如衣便迎上来了。
“江姑娘，雨太大了，快上车去。”
江福宁心里高兴，在殿上紧张惶恐的心情都因为见到如衣舒缓了许多，挽着她的手上了车，掀开车帘，却见里面还有位白衣粉裳的年轻夫人，那夫人许是等得太久了，已经有些不耐烦，正隐约要翻个白眼，刚巧与江福宁撞了对面，她脸色一僵，白眼瞬间化为嘴角一抹尴尬的淡笑，“师妹，快进来，瞧你浑身湿的。”
……何灵翘？
江福宁与如衣上了车，她隐约已经猜到怎么回事，可话从如衣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感到一丝错愕，“江姑娘，是这样的，两年前何姑娘进了咱们府，现在已经是寿王殿下的妾了。”
何灵翘在旁接道，“听说师妹你回蓟都了，我今早便特意随如衣过来接你，也幸好咱们出门早，不然雨下这么大，路都不好走，只怕来得迟了，反倒要让师妹在雨中等呢。”何灵翘说得诚心，说着便要握住江福宁的手说话，被江福宁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也不恼，依旧好性子地凝笑瞧着她。
雨声隆隆，隔绝出马车里的一方小天地，冷而潮的空气令人手脚打颤，如衣点了一支气味轻暖的桂香，又为江福宁和何灵翘各添了一张盖在膝盖上的小毯，动作轻盈细致，比起从前更稳重了，江福宁瞧如衣做事的模样，看得出如衣与何灵翘关系不错，不免暗自称奇。
当初如衣和何灵翘曾在昭和宫大打出手，如今却丝毫看不出有嫌隙的样子，那寿王府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能将何灵翘一个泼辣小辣椒磨得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江福宁想着，不由有些好奇，“灵师姐怎么会去寿王府的，我记得你从前一直在武延侯府做事。”
何灵翘轻挑细眉，语气柔柔的，“师妹很久没回蓟都了吧，侯府早就散了，”粉红薄唇微微抿起，那段往事，令何灵翘不堪回首，“大约两年前，不知为何，小侯爷和珣王忽然交恶，珣王不再信任小侯爷，而小侯爷心灰意冷，索性遣散了府中所有门客，那时有些人因为和珣王府还有些交情，便被珣王要了去，至于像我这样没什么本事的，则成了丧家之犬，离开了侯府，就不知该往何处去。”
江福宁捏着薄毯一角，轻暖的香气令人放松，她头枕在冰凉的车壁上，头发上的水珠从鬓间流下来，被她有些大力地用袖子抹去了。
“所以寿王就收留了你？”
何灵翘道，“是，宁师妹，你应该知道我对殿下的情谊。”
江福宁颔首，朝着何灵翘歪了歪脑袋，“他待你也一直与旁人不同。”
“那是自然，”这句话仿佛说在何灵翘的心坎上，让她不禁流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来，“师妹，我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一同经历过多少风雨，有过多少美好的回忆，你根本想象不到，我这一生，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要和他纠缠不休，而他也一样，哪怕后来他爱上了你。”
江福宁沉默地看着白雾状的熏香在斗室中蔓延。
她当然能理解何灵翘对娄少陵的感情，因为上一世那个陪娄少陵走过最灰暗的少年时光的人就是她自己，所以，她同样也能理解娄少陵对何灵翘的与众不同。
想到此处，江福宁颇为失落的牵动嘴角笑了笑。
何灵翘却误解了这笑的意思，“师妹，你别误会，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对你示威，我只是想告诉你，从前我待你不好，那仅仅是因为我嫉妒你，我恨你夺走了殿下的心。”
慢条斯理的语气让人抓不到胸中熊熊燃烧的那团火。
江福宁瞧着何灵翘越发娇俏动人的面容，喉咙忽然一阵臊热，她按捺住了，藏在毯子下的右手按着胸口，语气懒洋洋地道，“灵师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何灵翘见江福宁意兴阑珊，越发谦恭道，“宁师妹为人坦荡，那，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其实，宁师妹，今日我避开府上众人，单独来宫里迎接师妹你，是有一事相求……你也知道的，如今咱们殿下是储君，过不了多久，就会是当朝天子，等到那时咱们都住在宫里，隔着千道宫墙，我知道师妹你厌烦我，我也万般不敢去叨扰师妹你的清净，更不敢和师妹你争宠……只求师妹能看在咱们师出同门的情分上，别让殿下赶我出府。”
江福宁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断没想到何灵翘兜了半天圈子，想说的竟是这个。
“你……”一时语塞，竟然无话可说。
“宁师妹，以殿下对你的喜爱，等到殿下登基之日，师妹定会被册立为妃宠冠六宫，而我不过蒲柳之姿，哪怕痴恋殿下多年，得到的也不过是殿下一丝微薄的怜悯，若是能被封个美人也就该心满意足了，师妹，你我从来都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求师妹你高抬贵手，放过师姐吧，求求你……”
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
江福宁望着一动不动跪伏在车中的何姨娘，心中并无怜悯，她伸手扶人，何灵翘却还想跪到她答应为止，硬是趴着不肯起来，被江福宁不耐烦地抓着后襟掀起来，后脑勺撞在摇摇晃晃的车壁上，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
“江姑娘——”
如衣见势不妙，忙要过来劝解，江福宁摆摆手，让她坐下。
她自个裹着毯子，也在何灵翘对面坐下了。
漆黑的一双眼，像黑夜中明亮的星辰，江福宁凝神望着何灵翘，仿佛能把人心看透，她慢悠悠的，替何灵翘把毯子重新围好了。
何灵翘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定定地盯着江福宁。
江福宁依然不做声，她仿佛没听清何灵翘求的是什么，既不宽恕，也不恼火，半晌，没人说话，她沉重的眼皮就阖上了，两片羽扇般的长睫微颤，仿佛已经入梦。
等到了寿王府——一块位于蓟都心脏位置的黄金宝地时，雨才将将要停。
寿王宅邸的规模和阔气程度远超江福宁想象，她一路仰望地进了园子，朝着比宫廷还绮美的花园楼宇啧啧称奇。
旁边何灵翘有些讪讪的，名贵的锦鞋沾上了泥水，让她的神色越发阴晦，走了有一阵子，含蓄开口道，“宁师妹，我住的园子到了，那我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看师妹，师妹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江福宁答得爽利，“好，那如衣，咱们走吧。”
如衣的神色却有些尴尬，与何灵翘两两相望了一眼，由何灵翘替她解了围，“不好意思，宁师妹，如衣如今是我园子里的人，师妹若是喜欢她，明儿我就请管家将人派到你那儿去？”
江福宁对上如衣略带歉意的目光，不禁温然一笑，安抚性的拍了拍如衣的肩膀，“是我唐突了，差点抢了师姐的人，那你们就先回吧。”
何灵翘眉心一跳，不知江福宁这话里可有弦外之音，却也不敢顶撞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匆忙的笑容，便由如衣扶着走了。
江福宁扫视四下，原有个机灵的小丫鬟一直跟在后面，此时站到前面来，低头给她带路。
小丫鬟大约十四五岁，生得矮小圆润，软软的说话，“江姑娘，奴婢小桃，是寿王殿下派来伺候姑娘的。”
江福宁问，“小桃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江姑娘。”
“才未时啊……”看天色还以为已经傍晚了，“小桃姑娘，你们府上的马厩在哪？我想借匹马。”
小桃惊讶，问，“江姑娘要出去？”
“嗯，天色还早，我想先去看个朋友。”
“江姑娘，寿王殿下交待过了，说让姑娘在府上好好休息，小桃觉得您还是等殿下回来了亲自向殿下请示吧。”
“我去去就回，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虽然是请求，可江福宁语气笃定，丝毫不给小桃回绝的机会，小桃只得幽幽叹了口气，成熟的表情出现在她乳臭未干的小胖脸上，让人颇有点忍俊不禁，“好吧，江姑娘，寿王殿下让小桃转告姑娘，您师父师公如今在玉堂街开了一家名叫沙旬的酒楼，您去那儿就能见到他们，殿下还说，如果您执意出府，记得一定要在天黑前回来。”
江福宁愣了一愣……她那个除了耍剑一无所长的师父，几时学会做生意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请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