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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柱容鸿 ...
时值春日末季,谷雨三候,虹始见。
人人皆言:“开到酴糜花事了。”
殊不知,酴糜极尽韶华,而真正替它作别春天的却是楝花。二十四番花信风中最后一候的花,开在酴糜绚烂后,夏花攀枝前,悄然逸出淡淡清苦的香,是送春的不舍,更是迎夏的不安。
树上苦楝花开得愈发颓白糜烂,一见辄有离别可怜之色。
太母夫人在使女的搀扶下亲自拾捡地上落花,说是晒干了可缝入香囊,保平安,招福气。
“娘生前,年年都要收集春末最后凋谢的花做香囊。老朽幼时便常帮她拾花,专挑苦楝。故居那儿种的苦楝呀,总飘落在水上,什么蛟龙蛊雕之类的全都不敢靠近过来……”
饶是鲲岛主母,看尽红尘,参破生死,也并非全然没有念想的。偶尔,老妪边支起腰板,边会喃喃念叨,语色感怀。其实花了一辈子守护冽族的她也只不过是个平凡的老妇人,每逢阳光灿烂时,便笑得一脸和蔼温暖。
忆家,忆娘,忆童年。
仿佛那些都活在山花烂漫的尽头,永不凋零褪色。
跟在她身旁的使女们是早已见怪不怪了,然而,半沙毕竟初次见识这样子的太母夫人,一时语塞,僵硬的杵在边上。
帮老太主拾花?不成,干这么娘们的活儿,传出去他以后在手下汉子面前可就没脸没皮了。
不帮?论地位辈分人家都高出自己一大截,他这样大个闲人干瞪眼看着也不太妥。
“瞧你这孩子盯得紧,老太主我缝完香囊后,第一个就送你好了。”太母夫人把眼睛眯得弯弯的,故意逗她的小辈后人。
堂堂贼头子收个女人家的香囊作甚?总不能当饵,扔海里钓鱼用吧?半沙哭笑不得。这位老太太总有把他弄得哑口无言的本事,不好对付啊。
挠挠下巴的胡渣,索性往旁边挪两步,他拱手推拒,含糊其辞:“臣还是不与几位出征在外的大将相争了,应当有人比臣更需要太主大人的祝福才是。”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摆整齐最后一瓣苦楝,太母夫人满意的挥挥手,二女托起花盘退下。随后又有一女举盆,一女执壶,一女拈帕,一女挽袖,或跪或立的纷纷环绕住她们的主子。裙裳漾动,影绰交错。
任一众使女打理完仪容,太母重整鲲岛之主应有的尊贵矜庄,复看向半沙,却是正色道:“不过孩子,若论势态,你比他们更需自求多福。”
半沙蹙眉不解。
太母夫人已登入辇毂,留得一路飞花残色,玲珑玎珰。
冼半沙接到太母夫人密令,偏逢一团兵荒马乱时。
男人可以不爱一场争权,可以不爱一个国家,但不可能不爱抛头颅洒热血的气节。
烧去一纸密令,感慨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当断则断,他不可再心存侥幸,姑息了事。
一边派信得过的人马暗地里搜寻不知去向的人,切莫打草惊蛇;一边让手下人去法楼馆通禀传报一声,船王奉命未时探监。
那拘囚在法楼馆的人,原本也该是冽族一等功臣。
可惜,疯了。
万里挑一的良材,自幼栽培的死士,见不得光的细作。
无需细想大家也心知肚明,那人在敌国宫中必定度日如年,熬过一段非人岁月。
故而待他功成身退,终于踏上归乡路的一刻,眨眼就疯了。
若人仅是痴傻一点也罢,好歹同族会好生将其供在岛上,安度余生。
偏生他于神智尚存时便属身法不俗的高手,失了心智后,伤筋动骨起来依旧不含糊。
但凡入方圆十步雷池者,不论男女老幼贵贱壮弱,疯子都照打不误,且专攻死穴,甚是毒辣。
久了,好端端的安抚赡奉全被砸坏了,上头再怎么有心赐下锦衣玉食亦徒劳。
最终落得个深牢重锁的下场,否则,放到外头来还会是六亲不认的祸害。
金砖碧瓦,朱门红墙。
对这些徒有虚表的障眼法视若无睹,半沙径直朝门庭深处走去。
多少富贵荣华也掩饰不住的真相,就在假象背后。
他们把祸害关在笼子里,一如圈养禽畜,一如监押囚犯。
“原本,我们也该是好兄弟的,不过现下的你不会在乎这些了吧。”
十多年前,同时受命从鲲岛出发的少年童子,而今能活着回来的又还剩几个?
“想来你更不会在乎,曾经许诺将你接回来的人,又要亲手送你离开……”
这世上,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祸害呢?
没有屋檐,亦没有树荫。唯如是,方能确保任何不速之客在方圆百里内无处藏身。
槛栏上已看不出帝屋原木的本色了,仿佛囚笼曾经在血浆中反复浸泡腌渍,然后被风干成深深浅浅的斑驳落漆。
苍茫天穹,挂的是春日艳阳。即便绚丽,长久暴晒下来,仍叫人有些难以消受。更何况,遭受日晒的还是个被风餐露宿折磨得瘦骨嶙峋、犹不知爱惜自己的人。
女孩对太阳举起手,似被辉耀晃了眼,摊开掌心,试图拼凑些什么。
稀疏碎影铺满地。
终究徒劳,一双手无力的垂下。阳光拉拽出五指的修长阴影,迤逦在背后笼中人的身上,如同轻碰他的脸。
笑脸。
似乎从来不为人所见的笑。
原来少年是可以做出这样一种表情的,净澈,真切,用感触勾勒得出的信赖依恋。
心念一动,手指当真就穿栏过柱,自间隙探入,格外小心抚摸他的睫毛。
痒痒的,透了微弱热气。
“以前的你和现下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郁?”
声音暗哑,她再也说不下去。
不管面前的他是谁,这个人总是为自己牺牲了些什么的。
明明清楚,她从未希望他那样做。
也明明清楚,他的付出不可能得到她的回报。
更明明清楚,她即便有意偿还,能够为他做的依旧极少极少。
何况……
“总觉得,无论怎样都是不够的。”
他们之间缺了什么。
无论怎样,总是不够。
半沙驻足墙外,靠近洞天月光门,见到这一番光景时,第一个念头竟是危险。
“他疯起来会咬死人!你离他那么近,可是不要命了!”
不要命了?
嗯。
或许。
她又何曾在乎过性命?
反正这一世总归是要偿命的。
不因为他而死,也会为别人而亡。
食他们的欲,负他们的罪,迟早代替他们——
不得善终。
飞缘闻言侧身,堪堪闪过半沙气势汹汹的擒捽,尽管如此,仍有一束长发不可避免落入他的掌心。一旁的莲郁本是对周遭言语都恍若未闻的,直到眼见来人疾言厉色又出手扯住飞缘的发,面上痴滞顿时便凝成杀意,五指成爪,破风反击。
这一击,便如同鹰爪横空飞袭。凶猛,精准,锐不可当。为保护翼下雏鸟,豁出性命,亦在所不惜。
半沙虽事先有所提防,却不曾料及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居然使得出利落直白如水的至纯手法。心下骇然,身子不禁已退离囚笼二臂之外。可他再快,哪快得过迎面而来的锐气?既然无法全身而退,干脆举臂挡去,一时间,声色俱起!
声,是金石,起于他臂甲之上,铮铮怒响。
色,是银发,起于他指掌之间,灼灼流转。
二者相争,少女那一缕发不堪锋芒动荡,便误断于锐气下。
无疑,火上浇油。
少年盯着男人手中的断发,仅仅死盯着,不怒,不吼,不闹。神色平常,平常中又莫名透出一股子阴鸷来,直叫见者冷汗涔涔。
他欲站起身,神护草编的锁禁锢了他。双腕一挣,锁就碎了,碎成片片倒刺的刃,每一片都戳穿蒙在瘦骨上的单薄皮肉。他欲向外行,帝屋木钉的笼困拘住他。十指一扯,笼就裂了,裂成一只巨大的手,这只手直往皮肉上大敞的伤口里掏抓——
硬生生,从他的躯体里拽出一声哭号!
那声音是剥了皮、剔了骨的,听来格外清晰嘹亮。
刚从皮囊深处挖出,似乎仍热气蒸腾,鲜活惨艳,血淋淋,赤裸裸。
——哭什么?你害怕吗?
神护的碎屑混着血铺落一路,帝屋的脉络连着肉根根尽断。
他边哭边走,没有管那些。
只是走,不停向前走,不知害怕为何物。
——那你哭什么?很痛吗?
这少年,曾经当过死士,奴才,囚犯。
他活了十七年,十七年曲膝躬背的做人。
而今他不再为人,做人太痛苦,不如成魔,为一己私欲而活的魔。
魔只有执着,没有痛。
——可你还在哭……真的是在哭吗?
即便哭,他依旧只懂一个名字。
哭着铭刻于心的名字,不见眼前人,却径直朝那一缕断发走去。越来越近,他伸手,犹未及,已坠落到尘埃泥土里。
十二支削长的无患木杖从四面八方纵横打来,入土三寸,将走火入魔的少年压制在地。十二位使女肃容列阵,配合无间,乱杖交错,硬是将他身上命门死死锁住,无一失手。
他不甘,拼命挣扎。那伊人亲手抚平的衣角、系紧的束带,而今全辗转于泥地。
污了。
本该是清澄净澈的少年,到底仍被无情人世错手玷污……
天道之下,人的执念何其卑微?
在他们看来,他心里藏的是孽,是业,是错。
可是,可是……
仿佛当真已被神器驱净邪气,少年在最低卑的尘土中,匍匐成一地血迹斑斑的残枝败叶,停止了哭叫,再没有适才凶狠如厉鬼似的可怖模样。
他倾尽全力半仰起头,终于又见不远处自男人指缝间稀疏垂落的雪白长发。
一丝一缕,如沐晨风。
似是被风唤醒,所有人都看见稚气的笑自满面污泪下钻出,安静绽放,不染纤尘。
他那样微笑着呢喃:“飞缘……”
疯子的哭笑,原就不可理喻。
辰冬虚像一个没收紧口的布袋子,从袋口往内望,但见长亭古廊,草色萋萋。
极暗的房间里有两只魔,一只已睡去,另一只犹醒。
少女正凭栏探手,任徐徐流萤飞花停落掌心。待积了满满一掌的萤火与苦楝后,祈子树的残枝也并拢过去。双掌虚握,每一道指缝皆透出稀疏幽绿。借着这微光,她垂首看伏在膝头的睡颜,无痴无念,又哪有日里浴血邪魔的狂暴模样?
屋内阴冷如囚室,屋外却是一番珠围翠绕。数位使女侍候在外,气息轻软绵长,似是睡去。
随手撒出一把萤火虫,那掌心便只余苦楝雪色。一根指头若有似无的拨弄花瓣,飞缘漫不经心道:“出来。”
幽光翩跹,两道影子落将在地,无须细看也知——
来者是未零与芍葬。
景照十五年,春末。
神护与帝屋错位,无意间的一场兵刃相交,恰巧破了鲲岛重地的镇脊阵法。
结界一时薄弱缺漏,外面伺机多日的妖精趁乱遁身入岛。
随之而来的,是北溟海上一场颠覆与殒灭的动荡。
[注]:
#酴糜:荼蘼,一作酴釄。又名独步春、百宜枝、雪梅墩。茎高四五尺,自根丛生,新枝及叶柄有刺。春尽开花,花单生,重瓣,白色或浅黄色,甚美丽。《花镜》言:“荼蘼花有三种,大朵千瓣,色白而香,每一颖著三叶如品字。青跗红萼,及大放,则纯白。有蜜色者,不及黄蔷薇,枝梗多刺而香。又有红者,俗呼番荼蘼,亦不香。”荼蘼花色美艳,独殿丽春,古人亦每以“国色天香”赞咏之,如宋景文咏荼蘼诗:“无华真国色,有韵自天香。”二十四番花信风中,荼蘼开在谷雨第二候。
#蛊雕:兽,或水鸟。《南山经卷一》:“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兒之音,是食人。”
另,破阵。
无患用以驱鬼,帝屋用以御凶,神户用以镇邪,总的来说,此三种植物设的阵法可完成面面俱到的结界。芍葬未零是妖精,道行低,无法靠近;飞缘生来是魔,有天分,但道行浅,加之仙毒缠身,虽进得来,但破不了阵;莲郁成魔不久,人气犹在,且之前为人时颇有仙骨资质,故而受的限制不大,可以破阵;翼非是天狗,严格说来,天狗是堕天的灵兽,故来去自如;半沙等凡人,不受此阵影响;若是西山老妖潼婴来此,其道行高深,破阵亦易如反掌。
那个,最近在考试,要争取拿到好成绩,所以在下要摒弃个人杂念……
如果你问在下为什么某人只退出两臂远的距离,那么在下会笑着回答你,其实,那是有原因的。
= =+
另,谢谢读者大人们的话,在下都看见且铭记在心,鞠躬膜拜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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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柱容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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