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看不清的未来（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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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郡尧年一过完就返回学校。两人这几天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她很少过来与向奶奶打招呼，到他走了才抽出空来。
她觉得很奇怪，向奶奶看她的神色不对。她总觉得老人的眼睛不住的围着她转悠，眼里流露出的是她不曾见过的情感，似乎带歉意，还有比往常更加浓厚的亲切感，她以为是自己最近精神头不好想多了。
向奶奶近来身体不太好，许是前两天染了些风寒，面色土黄。公良纾不放心，让老林领附近诊所的医生回来给她看看，果然各方面都不是最好的状态。老人家都禁不起病痛，小小一点毛病也会留有后患。医生给她挂了两瓶盐水，现在被迫在床上躺着。
老人思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能瞒着她，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说是看着这姑娘长大，也处了几年，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她，现下弄出这样的事来，反倒让小一辈的过不去。她是亏欠她姥姥的，再一来也是出于私心，要真是他们向家的孩子……
“奴奴，奶奶有话跟你说。”她招手让公良纾过来。
公良纾乖乖坐在床头，细心听她说话。向奶奶把她那天写的纸卷摊开在她面前，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抚摸，顿在她外婆的名字上，眼里闪烁不定，半晌老人抬头看她，深深叹了口气，“我跟你外婆是认识的”她看着她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就像你这般大的时候。”
公良纾抬眼看她，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真有这么巧的事？
向奶奶指指旁边书柜“你帮我拿一下书柜上面的铁盒子，拿椅子垫着，小心别摔着了。”
公良纾还没从上句话中抽离出来，混混沌沌的照老人的话去做。铁盒子有些年头了，边缘长满铁锈，上面铺着一层灰，看样子许久没有动过。她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拿纸巾粗略扫掉上面的灰尘递到老人手里。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藏有关于她外婆的故事。向奶奶干枯的手在上面磨挲，也不急着打开，眼神郁郁，颇多感慨，就像这盒子一般，眼里尽是年岁留下的沧桑，她好像都看开了，这年纪再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人想不通透的了。
盒子打开的时候还能听闻嘣的一声响，公良纾莫名觉得紧张。
里面是一些书信，纸张早已泛黄，折叠的地方起了细细的毛边，一动就会散开的脆弱模样。老人从最底下取出一张黑白照片，三个人，是在最张扬青葱的年纪里拍的，笑眼弯弯，透着青春气息。最左边是个扎着马尾的姑娘，与中间的姑娘感情很好的样子，两只手抓着她的手臂，笑的很开心。最右是个长相帅气的小伙，眉眼俊逸，轮廓深深，身子挺得笔直。中间扎着两个辫子的……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的外婆，眉眼淡如水，却沉着一种安定之气，笑容浅浅，不似边上的姑娘张扬。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边上两个人看着也透着一股熟悉劲，一个是向奶奶，另一个……她震的说不出话来，看向老人，嘴都合不上来。照片里的男人是向郡尧的爷爷，她就说种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因为向郡尧五官多随他爷爷！也就是说，她外婆跟向爷爷向奶奶认识，并且关系还不一般。
再后来一切印证了她才猜想，关系又何止只是不一般……
世界上有太多巧合其实早在冥冥之中注定，公良纾那一刻第一次起了后悔与向郡尧相识的心，也紧紧是一瞬。过程那样美好，即使再艰难也让人不忍抛弃。
这是一个陈年爱情往事，那所谓的很久以前，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与美梦，她忽然就有了怨，如此深刻，不能原谅。
她们那会儿念学堂的并不多，三人家世都还算好，得以相识。她外婆与向奶奶算得上金兰之交，谈吐也融洽。向郡尧他爷爷与她外婆早早便相中了对方，是对璧人，让许多人羡慕。其实那会儿向奶奶也喜欢向爷爷，只是那两人情投意合，这边又是她姐妹，便放在心头，无甚表达。可巧那时公良家与向家关系并不和睦，再加上边关战起，向爷爷投入战地做了医生，而公良家给她指了门婚事，两人失了联系。
向奶奶追着向爷爷上了边关，悉心照料，说不感动也是假的。算起来这两家更要门当户对一些，向家极看好这嘴甜的姑娘，可巧公良沐不知踪迹，向爷爷等了两年，最后与向奶奶成了亲。再后来他们听人说起公良沐走之前像是怀了孩子，公良一家不能容忍，她等了他一些时日，便自己收拾行囊离家了。
公良纾脑子像是挨了一棒，她外婆心里那个人是向郡尧他爷爷？这让她要怎么接受？
向奶奶说着早已泪眼婆娑，“奴奴，说来是我对不住你外婆，你外婆性子倔，知道我嫁给小郡他爷爷后更不肯露面了。我们找了她好些年，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可如果你妈妈是向家的骨肉，你跟小郡是不能成的。”她要拉公良纾，公良纾起身退开，咬紧牙关才能不让自己说出难听的话来。
她们怎么能理解她外婆的心情，她用那段长长的年岁去守望那段弥足珍贵的情感，直至头发花白也恬静美好的生活着。她甚至不能想象外婆知道后续会有多么难过，或许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她背贴在书柜上直至不能退后，她多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她把她当成亲奶奶一样对待的呀。她不能切身体会外婆的感受，如若是她定是忍不下去的。这是老一辈的事，她没有资格插足，可是他们怎么办？眼里的泪水挡住了视线，公良纾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在抖，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不可能是真的，您一定弄错了，阿郡不是我哥哥。”她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可尽管这样，还是在分崩离析的视线里，看到老人一脸的歉意。
向奶奶起身要拉她，被她一掌拍开“你骗人！”
公良纾冲了出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的不真实。阿郡是她表哥么？呵，一定是这个世界在寻她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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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忽如其来的下了一场大雪，是几年不曾有过的壮丽景观。向郡尧才进实验室几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外面已是白雪皑皑，覆盖了所剩无几的绿色。
他来的早，学校里除了住校的教工和几个一同实验的师兄姐甚少有人行走。硕大的校园冷冷清清门可罗雀，零星有几人在远处走。他刷卡出来，搓搓手，嘴边腾起一道白气。
王妃也提前到了学校，邀他一起吃饭，被委婉拒绝，她也不强求。两人走到分叉口说了再见。
向郡尧远远看到宿舍楼下蹲着个人，长款的黑色呢绒大衣，帽子上已经覆了一层碎雪。看不清长相，小小的窝成一团，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让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心下隐隐动容。只是这样不冷么，已经呆了一些时候了吧？
靴子踩在雪上咯吱作响，留下一排脚印。
公良纾早被冻得没了知觉，她走的时候S市那边才开始飘细雪沫子，那时也无心在添些衣裳。过来后才知道这边已经是皑皑大雪，她冻得连手机都握不稳，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联系不到他，又觉得见不到他自己会难过到不能自己，只得学人守株待兔。
几乎不见有人往来，她思绪杂乱，脑里嗡嗡发响，像是有个图谱，不断的连线接洽，外婆与向奶奶，向奶奶与向爷爷，向爷爷与外婆，最后是她跟向郡尧。她甚至不敢去回想那些从前认为美好到甜腻的过去，让人浑身发冷。她像是与周围的一切隔离开来，嘴里不住小声的问“外婆，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向郡尧走近了她也不曾发觉。他蓦地心跳加快，那个身影愈发觉得熟悉，快步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小家伙连手套都没带，绞着手指头捂在怀里，细声碎语穿进他耳朵。急促的心跳忽然沉了下来……他慢慢蹲在她面前，能清楚的看到她白皙的皮肤，冻得发紫的嘴，还有细碎落下的几根头发。
向郡尧怕吓到她，带着手套的大掌先落在她帽子上，轻轻的扫落上面堆积的雪花，这傻姑娘到底等了多久了？“奴奴？”他轻声叫她。尽管两人现下关系不明，却也还是舍不得瞧见她这副模样，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惹人怜惜。
公良纾听到他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等抬眼瞅见跟前那双熟悉的绵长靴才得以确认。她动了一下，缓缓抬头，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满满的关切，是她的阿郡。她愈发难过起来，想要说的话那样多，一肚子的委屈就要涨满溢出来，可一见他只是想要哭，再无其他。
向郡尧被她这样子吓坏了，大概哭了很久，小脸上沾满泪痕，冻得两颊通红，鼻子眼睛也是红红的，黑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他第一次瞧见这样孤独无助的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一下慌了。要凑过去帮她收拾，脸冻坏了得有多难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皱着眉脱了手套去捂她的脸，公良纾原先小声的呜咽渐渐转大，逐渐不能控制，见到她后如洪的惊恐害怕宣泄出来。她还是蹲在那里不动，拉住他覆上来的手，满脸的惊慌恳切，她摇头，死死抓着他的手“阿郡，不是那样的对不对？”
向郡尧有一瞬的茫然，接着对上她极力寻求肯定的眼……一下僵在那里。
还是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看不清的未来（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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