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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所思所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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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位女性对自己的初夜仿佛都存在着一些独一无二的憧憬。
而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有的坚持恪守这份纯洁到新婚之夜;有的在情窦初开的青涩时期绽放了稚嫩的花蕊;有的在情到浓时顺其自然,跟心意相通的情人亲密结合;有的落入社会的染缸和涡旋中、在规则的蹂躏下变得麻木不仁、将这视为交易的工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但凡有些许廉耻或自尊心尚存,她们都绝对不会愿意让这些亲密行为变成色魔口中带着露骨轻蔑的谈资。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了不得。”方硕老气横秋地感叹了句,翻开最近联系人列表,一个个点开,然而粗略浏览下未能发现可疑的蛛丝马迹。
方硕:“难道是用微信联系的?我试试能不能单方面恢复数据,看是不是被删掉了。”
他此时对死者已然称不上半点同情了,不过工作上他鲜少代入个人感情:“无论如何,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袁锐十有八丨九便是在这次赴约的过程中遇害的。”
范宁表示同意:“他是自己开车吗?”
方硕放缓了手下的动作:“袁锐有一部今年新购置的白色本田,资金来源你也清楚,但这次他似乎是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前往的——车还好好地呆在地下停车场呢。”
范宁:“从这里去光阳的话……”
方硕:“出租车?大巴?朋友的便车?我们这栋楼虽然交通非常方便,但绝对没有直达那边的地铁。”他转念一想,兴奋得飞速扑回笔记本键盘上,先关掉视频的界面,紧接着灵巧的十指翻飞、咔咔哒哒的按键闷响:“我现在看看袁锐失踪那天上午10点25分后的一楼监控!要是我没记错,其中有一个摄像头是正对门口的,起码能看出他搭乘的第一项交通工具是什么!”
临时决定侵入监控系统的方硕急切得连半点跟对方打声招呼解释下的意思都没有。
10点25分,正是袁锐对‘铁笔弯’和‘下页’宣称要出发不然来不及的时间。
范宁刚想开口,一通来自副局的电话瞬间打断了她的思路。通讯结束后,她看向方硕:“光阳分局的现场勘验负责人特地赶来了,老大让我们回去听他们阐述下情况。抱上电脑,走吧。”
方硕:“等等,再等等,给我1分钟——不,10秒就好。宁宁快看!这个穿着牛仔裤又戴个鸭舌帽的,就是袁锐没错吧?”
范宁认真看了好几眼,确定辨识度差劲的监控画面上那慢悠悠地走着的男人,不论是在骨架、肌肉轮廓、身高,乃至打扮上,都和现场发现的死者尸体一致。
范宁:“死者看来十分确定他即将乘坐的车辆上会有充足的冷气。”
方硕了然:“不然他不会穿这么厚的裤子,那天可足足有36度呢。”
范宁:“天蓝色的出租车。”
从摄像头的角度分辨出车身的大概颜色和形状。市内注册过的大型出租车公司旗下司机基本都拥有相同的车款,随后再以不同的喷漆颜色对公司进行辨别。
而天蓝色正是属于蓝天集团的标志色彩。
这条线索顿时引起了局里的高度重视,连带着对他们的姗姗来迟也没了意见,迅速派人去调查寻访那名在无意中送了袁锐人生中最后一次短暂旅程的司机。
在方硕和范宁的要求下,片警亦将袁锐口中的‘老大’、铁笔弯和下页等人带到局里问询情况,特别是有关于袁锐这次赴约的对象的情况。
特案组没有参合进生成笔录的这个过程中,呆在刚举行过会议的议会厅里,他们一手拿资料一手拿电脑,展开了讨论——
方硕:“这个案件至少有3个现场。杀人、藏尸和移尸现场。根据走访,保安最后一次经过该地是在凌晨两点半左右,可他无法确定是否有留意黑漆漆的草地上是否已有尸体存在。”
范宁:“死者的裤腿呈拖曳形上翻,鞋跟齿轮处有干涸的皂液残留,身上附有少量二类粉质粘土的碎末。”
方硕:“似乎一度想要掩埋他,但为什么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抛尸小区呢?”
如果真要制造恐慌,完全可以选择大马路上,更具轰动性,也更方便快捷。
范宁:“除了配备保安亭的进出口外,小区是否还有其他入侵方式?”
方硕:“小区整体被超过两米的高墙和铁刺包围住,上面层层叠叠地生长着茂盛的爬山虎,经检查没有发现攀爬痕迹。若想带着一具超过70公斤的男尸翻墙而过,可能性基本为零。但尽管小区管委会不承认,几乎所有住户都证明后方的保安亭近乎形同虚设,里面的老头十二点后就呼呼大睡了。”
他又加了句:“没有监控。”
针对这一点,小区住户也投诉过多次;管理会称每个月征收的管理费不足才会导致这种人员良莠不齐的状况,而提升管理费的话,这个庞大的群体自然是不乐意的。
这件事情就这么陷入僵局,直到偌大的弊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
范宁颔首:“于是凶犯极有可能是通过后方的关卡疏漏,才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进入移尸现场。”
方硕:“这样一来,犯人定然极其熟悉小区的情况,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某位户主的女儿曾经遭到死者的侵害,因难以忍受袁锐在钱财上的索求无度而找了个机会痛下杀手?”
范宁:“从聊天记录的口吻来看,袁锐和你揣测中的嫌犯应该素未谋面,结仇这一说站不住脚。”
方硕:“或许犯人和死者以及小区里的某人同时有过节,他选择此处是出于为了恐吓另外一人的心理呢?”
范宁:“动机先放一边,理理顺序。”
方硕会意:“8月31日上午10点48分袁锐在公寓门口独身搭乘上了蓝天集团的某辆出租车,目的地应是前往光阳市并预备在那里进行角色半夜的拍摄,乃至于过夜;次日上午7点03分接到小区住户的报案;同天上午9点21在距离小区十五公里开外的网吧处发现了一根女性手指,后者身份未明。两案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仍处于未知状态,但从僵硬程度判断,那根大拇指遭到利刃一口气剁断的时间稍晚于袁锐的遇害时间。”
范宁:“他提前预定了宾馆吗?”
方硕耸肩:“查遍了都没有记录,看来他虽然有跟女方来一发的预谋,但准备去不需要用身份证进行登记的违规营业的小招待所,或者干脆临时找一个吧。”
恰逢此时,那位出租车司机也被片警十万火急地带来了。喜出望外的方硕连忙亲自出马,询问这位忐忑不安的司机。
五十八岁的司机老马已经干这行十多年了,独生子成年后搬出去和媳妇一起住,他则和老伴一起住在市郊的小平房,自得其乐。老友们喝酒聚会的时候,还偶尔会一脸自豪地指着脑袋说‘全湖蓝省最精确的GPS系统就在这’。
他会对报刊亭发售的几块钱一张的地图嗤之以鼻,会对电器行里号称最精密的GPS导航仪不屑一顾。
他喜欢和坐上他车的每一个客人侃,侃天侃地侃风景,和男人侃妞和女人侃爷们,和家长侃孩子和学生侃假期计划,说几个带荤腥的笑话,热络的气氛直到车门二次打开才渐渐消失。
更多的时候,他总一个人开着车在马路上晃悠,晃过一处处红绿灯和一个个繁忙的十字路口。视线自然而然地瞄向路边,随时等着下一位可能的客户的青睐,并发挥车技赶在竞争者前头。
他会抱怨日益差劲的空气质量,会早起为时而发作的痔疮烦恼,会按下车窗把清喉咙清出的浓痰吐到灰扑扑的马路上,兴起时,还会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然后跟着哈哈大笑或放声唱歌。
新闻他既有看也有听,可那些照片都被打了马赛克的,若不是警察找上门来,他万万没想到死者竟然是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客户!
无论如何,自认一直遵纪守法依循交通规则的他连驾照分都没被扣过,更遑论大晚上的被穿制服的家伙们客客气气地‘请’来局里喝茶唠嗑了。
此时他一边自叹倒霉,一边坐在办公桌边捧着杯热茶,整个人紧张得跟简直跟快要坐牢的是他自个儿一样。
那么多年来幸运地没遇到劫匪,结果现在倒霉得摊上人命关天的大事。
——刚才可千万别让邻居和其他亲朋好友知道自己来公安局走了一遭啊,不然流言蜚语马上就会传得不像样。
方硕隐约猜到他的顾虑,准备速战速决时,就瞅见范宁笑容甜美地迎上去,俯身不知安慰了几句什么。接着相当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了,尽管神情还是有些僵硬,但他连连点头,声称一定会配合警方工作。
方硕:“请问你还记得在8月31日上午10点35分左右,在路过重阳公寓的时候,你所乘载的那名男性的事情吗?任何细节,只要你能回忆起来,对我们的工作都会有极大的帮助。”
说着,他把一张清晰映出袁锐全身的生活照递了过去,连同放大了的免冠证件照一起。
老马眯着老花眼打量了会,颇肯定地说:“记是记得一些,但我不保证一丝不错啊,毕竟都好些天了,他也没啥特别的地儿值得我念念不忘的。你还要听不?”
答案是肯定的。
老马下意识地挠挠头,这是他高度紧张时不自觉的小动作:“那天之前的晚上我光顾着看球熬了夜,早上没准时起来,打卡也差点迟到了。心里不痛快,不知不觉就开到平时不乐意去的特别堵的路线上,他刚好在路边招手,我哧溜一声就赶在另一个小子面前蹭过去把客抢了。”说到这点,他的语调里难免带上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