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那一季的风》虚负凌云

9、第八季的风 不安之风

　　妮可把自己关在寝宫中几天，我也没有去看她。

　　以前每次她犯了错误只要她笑着对我撒娇，看着她可爱的小脸我就没办法生起气来，只是这一次如果我不装出生气的样子，她丢掉的会是自己的性命！

　　幸好有狄俄尼索斯每天都来看妮可，我可以托他把果汁和食物带给她。只是妮可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她会把带去的东西扔在他的脸上，但他总是默默的一件件捡回来，换一份新的，坚持看她吃了才肯走。

　　我想起以前妮可和泽洛斯吵架的时候，泽洛斯总是没有耐心的先跑掉，自己在外面玩够了以后，带着妮可最喜欢的水果或者小贝壳回来。然后两个人在床上疯闹一会，累了就象两只小动物一样相互依偎的睡去。

　　和泽洛斯相比，狄俄尼索斯更像一个耐心的哥哥，细心呵护着妮可。

　　但妮可的心中却只有那个贪玩爱笑的泽洛斯。

　　有一次我问狄俄尼索斯：为什么会对妮可这样好。

　　他沉吟了一会，说：因为她是我来天界以后，唯一一个拥抱过我的人……

　　我看着他俊美的侧面，心中默默的叹气。因为身体中流淌着的凡人的血，我们在天界人的眼中是脏污下贱。但他们彼此间杀戮斗争，荒淫混乱的生活却比凡间更甚。凡人的血脉到底哪里哪里不洁？让忒提斯宁可灼烧自己的孩子也要去掉这点杂质？！既然不洁，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神祗愿意降下凡间，与人类的男女发生恋情？

　　我能做的，只是每晚到珀琉斯的宫殿去。轻轻的抱着那个失去的母亲的孩子，心疼他在寒冷的夜里孤单的终夜啼哭。我知道在房间的另一角，有个黑影也在默默的看着我和那个孩子。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喝她出来。于是妮可偷偷的在房间的布幕后面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企求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了，她小声问：“我可以看看他吗？”

　　我点点头，她高兴的跑过来，开心的摸他金色的头发，用手指戳他肥嘟嘟的面孔。婴儿的小手在空中晃着，捉住了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嘬，然后咯咯的笑起来。

　　她的眼睛立刻焕发出明亮的光彩。“他对我笑耶！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我做出一付嘲笑她的表情，但她没有看我，只是专心逗着婴儿。“泽洛斯，泽洛斯！你要快点长大哦！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玩，再也不分开了！”

　　她的眼睛放着光，我看着她。

　　我想说，这个孩子的名字不是泽洛斯，他叫阿喀琉斯。即便他的身体里住着泽洛斯的灵魂，他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泽洛斯了。

　　但是看着她专注的眼神，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久以后珀琉斯便把阿喀琉斯送到著名的半人马英雄的喀戎处教养，喀戎是个聪明的肯陶洛斯人，他不仅智勇过人，还是一名伟大的医生。他收留并扶养过许多英雄，他也仁慈地收养了这个孩子，用狮肝猪胆以及熊的骨髓喂养他。

　　凡间的日子过的很快，阿喀琉斯一天天的长大。他三岁生日的一天，他开始看不到妮可的样子。我想那是因为他体内所谓的‘凡人杂质’的影响，使他凡人的眼睛再也不能直视神祗的容貌。妮可很伤心，在我面前大哭了一场。但是阿喀琉斯是那么可爱勇敢的孩子，妮可很快就忘记了她的悲伤，依然默默的在他身边守护着他。

　　因为有胜利女神的守护，阿喀琉斯从小便勇猛过人，六岁就可以独自杀死一头熊，狩猎时不用狗的帮助就可以轻松的追追上麋鹿。他英俊的容貌使身边的男女倾倒，连他的老师喀戎最后也爱上了这个目光锐利如枪矛，能刺入人心的少年。

　　但是阿喀琉斯却不知道，那众人当中最爱他的，却是一直以来他虽然看不见，却默默的守护着他的妮可。

　　有时候我会劝妮可，“与其每天看着，不如变成凡人的样子陪伴在他身边。”

　　她摇摇头，坚持不肯。

　　我想也许在她的心里，对于阿喀琉斯的爱是精心呵护的花朵，要等到结出甜美果实的那天再去好好品尝的。

　　虽然胜利女神可以给阿喀琉斯胜利，却不能保护他的身体不受创伤。白天他勇猛搏斗而留下的伤痕，总在夜里让妮可伤心流泪。每个晚上，她都悄悄的为他涂上神界的药膏，让他第二天可以精神百倍的出现在别人面前。

　　所有的人都为阿喀琉斯耀眼的容貌和充沛的精力而惊叹，他们赞美他身上神的血统,赞美他过人的勇猛带来的胜利与荣耀。

　　每到这时候我总会忽然觉得不安，想起很久以前雅典娜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有的人注定要光荣的出生，他的一生只会失败一次，就是使他死亡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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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很多个平常的日子一样，我独自走在天界的边缘的回廊中。妮可总是到人间去看望阿喀琉斯，使得我不得不每日穿梭在两界之间。

　　就在我走向通往人间出口的时候，有喧哗的声音从那里传过来。天后赫拉以及女神雅典娜带着她的侍女从界碑处走出来，天后的脸色十分阴沉，口中喃喃说着什么，我在路旁默默的跪下，等她们过去。

　　经过身边的时候，雅典娜向跪在路旁的我点点头。她身边的赫拉忽然停住脚步，对雅典娜抱怨起来。

　　“那个愚蠢的凡人！他居然把金苹果判给了阿佛洛狄忒，只因为那个无耻的贱人许给他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天后金色的头发似乎和她的愤怒一起张扬起来。“他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的爱情都是虚幻，美丽女人只能带来灾难，只有权势才是真实的吗？！”

　　雅典娜扬起她美丽的眉，“您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我认为美丽会消逝，权势也能长久，只有有智慧的人才能流传千古。”

　　“哼！”赫拉瞥了雅典娜一眼。“凡人的生命那么短暂，谁会在乎身后的虚名？只有权势才是实实在在落在手里的！帕里斯过去不过是个被人从王宫里遗弃的孩子，而现在也只是个平凡的牧童。我许给他统治地上最富有的国家，他却宁愿选择爱情？这真是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阿佛洛狄忒赢得了胜利。那写着‘送给最美的人’的金苹果，想必已经被那虚荣的女人拿去饰在那奢华宫殿中最显眼的地方了。我看我们还是远离她，再也别想那件事情的好！”雅典娜看着赫拉说。

　　赫拉听着这话脸色更加阴沉，咬着自己的指甲，愤怒的说：“那个凡人必定要为他错误的决定付出代价！我发誓不再庇佑他，我也要向他的父亲和所有的特洛伊人报复，让他们毁灭！我诅咒他得到的女人将为他带来巨大的灾难！！”

　　雅典娜听着这话，脸上竟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您说的很对……那么就这样做吧。”

　　然后她们继续向前走，我听见后面的侍女们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那个叫帕里斯人类的少年的样貌是多么的可爱。等他们渐渐走远，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把我紧紧的抱在怀中。

　　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带着青草和阳光的气味，于是镇定的叫他的名字。

　　“赫耳墨斯大人。”

　　“啊！你这种反应真是不可爱~~”赫耳墨斯将他俊美的脸搁在我的肩上，笑嘻嘻的在我耳边吹气。“我开始有点怀念那天你拿剑指着我的时候了，你发怒的模样可比现在有趣的多~~”

　　“赫耳墨斯大人，对于那天的事情我十分抱歉……”我轻微的晃动肩膀让他的头从我身上移开，转身面对他。“您身上的伤？”

　　他伸出双手在我眼前翻了两翻，我看见那上面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不愧是神的身体，就是比凡人的恢复能力强。

　　他看我盯着他的手发呆，笑着贴近我。“你还欠我一个吻。”

　　赫耳墨斯闭上眼睛高高嘟起自己的嘴，把一张俊脸硬生生挤得像猪头一样，慢慢靠近我的脸。那付怪样逗得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他的唇一寸寸贴近，温热的鼻息吹在我的脸上，有微风卷动我鬓角的发丝，痒痒的，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忘记了后退。

　　就在他的唇快要碰上我的唇时候，他却停住了。

　　他睁开眼睛看进我眼睛中去，“不反抗了吗？”

　　我微微勾起嘴角，回答他：“我相信您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

　　赫耳墨斯的脸色刹那间变的有点诡异，旋既笑了起来。“你都是用这种方法来拒绝追求你的男人吗？”

　　“您是天神，而我是凡人。”

　　“如果你肯爱上我，我倒宁可只是个凡人的男人，”他笑道。

　　那些花言巧语迷惑不了我的心，我顾左右而言它，问道：“刚才赫拉达人似乎很不高兴，难道有谁竟敢触怒天后吗？”

　　赫耳墨斯耸耸肩，回答我：“今天宙斯派我传达一个使命，要在爱达山上放牧的特洛伊的王子帕里斯作评判，将不和女神厄里斯在珀琉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上掷给宾客的金苹果，给与三位女神之一。作为回报，天后赫拉应许他权势；智慧女神雅典娜赐予他智慧。但是帕里斯却将那写着‘送给最美的人’的金苹果送给了答应给他‘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的爱神阿佛洛狄忒。”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三位都是神王最宠爱的女神，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做出评判。如今这个凡人居然一次得罪了两位最有权势的女神，这真是最愚蠢的决定。”

　　我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同情这个被不幸的命运选择的凡人。

　　天后赫拉是个骄傲善妒的女人，她高傲的自尊绝对不会接受自己输给任何女神；爱神阿佛洛狄忒有一条可以迷惑人类和神衹的奇异的爱情宝带，所以对自己极有自信；但我不明白的是，那个充满智慧的雅典娜大人，怎么也会与她们去争夺一只小小的金苹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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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喀琉斯在喀戎处长到少年的时候，他父亲的一位老朋友将自己的儿子普特洛克勒斯送来做他的伙伴，他们两个人很快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白天他们一起打猎和接受训练，晚上他们则同床共枕，他们分享彼此的一切，就好像他们本是同一个灵魂，如今分成了两个身体一样。然后如同在天界和凡间的所发生的一切一样自然，他们彼此相爱了。

　　但妮可嫉妒的发狂，她吝啬的只肯把胜利赋予阿喀琉斯，却将不幸的沙撒向普特洛克勒斯。但阿喀琉斯是如此的爱着普特洛克勒斯，很多次在战斗中，他用自己的身体护卫着不让他受伤，并且把属于自己的荣誉奉献在他的脚下。

　　有一次，妮可哭着来找我，我抚摩着她柔软的发丝，对她说：“他的名字是阿喀琉斯，妮可，他不是泽洛斯。”

　　“但是他的身体中是泽洛斯的灵魂！！”

　　“妮可，转生的神灵不会记得过往的事，他们都饮过塔耳塔罗斯的誓约之水。只有放弃过往才能获得新生。”

　　“你是说，他不会想起来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了吗？”妮可圆溜溜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微微泛红，小小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小时侯我们一起在祖父广阔的海洋上驾着海豚相互追逐的日子；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在草地上午睡，我编制花冠盖在他的睡脸上的回忆；吵架的时候我展开双翼飞到高高的天上去，他会因为看不到我担心的哭起来。然后我听到他焦急的呼唤声音便降下来，他抱着我，我们发誓再不和彼此争吵……这些属于我和他之间的回忆，难道他都不记得了吗？”

　　“妮可……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现在的名字是阿喀琉斯。”

　　“……不，你是在骗我！”妮可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倔强的看着我。“泽洛斯说过，他绝不会抛下我孤单一个人！！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即使暂时分开了，也一定会相见！他离开我去战场那一天他是这样说的。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然后回到我身边！”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仿佛在指责我不相信她。

　　我只能垂下眼睛不去看，因为我知道她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只是为了要掩盖心中的迷茫。因为她不能接受更多的失望，所以要用更多的坚信去掩盖更大的不安。

　　可另一方面我又祈祷着，即使是非常微弱的可能，希望真心的祈愿可以让她愿望成真。

　　不久以后，希腊预言家卡尔卡斯预示，希腊和特洛伊之间将燃起一场大的战火，而这场战争的胜负则决定于珀琉斯的儿子是否参战。他的母亲听说了这预言，知道这场征战将会牺牲她儿子的生命，因此连忙浮上海面，潜入丈夫的宫殿，给儿子穿上女孩的衣服，把他送到斯库洛斯岛，交给国王吕科墨得斯，在他的宫殿中，穿着女人衣服的阿喀琉斯同国王的女儿们一起生活，一起接受教育。

　　阿喀琉斯远离普特洛克勒斯这件事情本来使妮可满心欢喜，但是在吕科墨得斯的宫殿中，他又与国王的女儿得伊达弥亚萌发了爱情，悄悄地当了她的丈夫。妮可的心情因此变的更加阴郁，甚至有好一段时间不肯到人间去。

　　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位珀琉斯的儿子了，因为此时的天界发生了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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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帕里斯将金苹果给与了爱神阿佛洛狄忒后不久，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俄诺涅为妻，婚后帕里斯与妻子厮守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但是命运让他回到了属于他的特洛伊的宫殿里，并且被他的父亲派往希腊进行远征。

　　帕里斯路过锡西拉岛的时候，他遇到了斯巴达国王的王后海伦，他认定这个女子便是阿佛洛狄忒答应赠给他的美女。于是父亲的委托，远征的计划顷刻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带领着士兵们冲进王宫，把国王的财富掳掠一空，并劫走了美丽的海伦。他们在克拉纳岛前下锚登陆，轻率而薄情的海伦自愿跟帕拉斯结婚。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婚礼，两个人都忘掉了家庭和祖国。他们依靠带来的财宝，在岛上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好几年过去了，他们才航行回到特洛伊去。

　　这件事情在天界也掀起了波澜，还一直怀恨着帕里斯的天后赫拉借此机会在宙斯的面前鼓吹着要毁灭这个不义的民族，而太阳神阿波罗和战神却与她持相反的意见，因为他们有子孙生活在这里，而且特洛伊每年对他们的祭祀都很丰厚。

　　后来，我常常看到赫拉华丽的轿子往返于天宫与雅典娜女神的宫殿之间，她们结成同盟一起反对特洛伊人。

　　因为这样的分歧，有暗流在众神之间流淌，把他们分成支持希腊人或特洛伊人的两个阵营彼此终日的争吵。命运女神永不疲倦的编织着她的丝线，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精灵小声的传递着不安的消息。虽然人间的战争尚未爆发，但是天界宴会的琴弦上却开始产生了不和谐的声音。

　　妮可一心想的只有阿喀琉斯，但是我感受到渐渐有不寻常的风向天界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