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那一季的风》虚负凌云

25、第二十四季的风 复仇之风

　　“宙斯……”

　　“我给你最好的城邦，最宏伟的神庙，你的祭司全部是最优美的少女和最英俊的男子。在天界中，你的权利只在我之下，你所要求的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是如此的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的面容如同爱琴海上空被乌云遮蔽的天空，辉煌灿烂的双眼因为忧郁而阴霾起来，让看得人也忍不住的中忧伤和叹息。

　　于是女神也被那目光所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别转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你并不爱我，你只是要拥有我，如同拥这天界这凡间的万物一样。但我不小鸟或者宝石，也不是你闲来无事时的玩具，你施恩似的那些给与，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真的么？”听了她的话，宙斯英俊的脸上隐隐现出一冷酷丝笑意。“我的宠爱对你而言是那样毫无价值的东西？”

　　“你只是把我当成你手中的禁脔，夺走我的所爱，我的同伴帕里斯，海王……”

　　“他们都只会伤害你，只有我才爱你。”

　　“不！你谁也不爱，你根本不懂得爱！”

　　“那么，你也不懂，我的孩子。”宙斯了解一切的笑了，“我是多么了解你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那人类的女孩来试验我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无穷的欲望根源吗？即使让你坐上这个宝座，你真的就满足了？”

　　“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反对你，但是我失败了，你杀了我吧！”雅典娜扬起她白皙纤细的脖子，带着向死的决心，微微颤抖着，如同垂死的天鹅般优雅。

　　宙斯忽然看着她，沉默了一阵，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使大地和天空都震动了，我只有紧紧地扶住身边的柱子才能保持住不摔倒在地上。那笑声中带着蕴含着危险的狂怒和无法明说的悲伤，让人却感觉到心碎。

　　他说：“你以为你在做正义的事情，并为之求死；你以为你比我高洁，痛斥我阻碍你的幸福，亏待我的臣民们。”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金色的眼眸焕发出令人不能直视的光芒。“是的，你说的我都承认。我杀死我的父亲，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儿女会取代他的地位，不惜吞吃了我的兄弟姐妹。母亲将我偷偷托付给海洋的仙女们，又将一块大石代替我给他吃下，我才保全了性命。于是我杀死了他，为了解救我自己的同胞骨肉。但是看看我得到了什么？我救出的兄弟们，他们不感激我，却要与我来争夺权力。他们要大海、要天空、要生存和死亡的万物的魂灵。”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我却忽然有些明白，那一夜曾经见过的他，这个无所不能的神，在看海的时候的温柔。

　　他继续说着，“我把你送去海洋，让曾经教导过我的老师彭透斯教导你。但是你却爱上了波塞东，我的兄弟。你爱的那个人，你以为他是爱你，他不过是要你身上的权利和荣耀。若你只是个侍酒的普通女仙，他可还爱你？”

　　雅典娜默默不语，也许她也不能肯定。但是我记得，那个蓝色头发的神灵看着她时候，眼里满满的悲伤和爱意。

　　“你说我对凡人太过残忍。但是我可曾要求过他们牺牲来取悦我？他们不过自以为在行正义的事，他们满足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残忍的天性。我从不曾因为特别偏爱一个民族或个人就赐予他们永恒的荣耀和胜利，你若因此说我冷酷无情，我的确是。”他冷冷的叙述着，像是说的那个不是他，那种神祗的无情，在语言间仍透出丝丝冷气。“但是你，却不能因为我没有犯过的错误而责怪我。我不过放任他们照自己命运的轨迹走下去，直到阿特洛波斯切断他们的生命之线。纺织那线的人不是我，测量它们的也不是我。”

　　女神低下了头，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卷曲着，在她身体的带动下轻微的抖动起来，如同黑夜中狂风刮过的海。波涛在她的心中汹涌，而海浪是她的长发。一根根乌黑的卷发好像承载着那些她从来不看宣之于口的话语般，无言的宣泄着她波动的激烈的心情。

　　她抬起头，又低下头，她的脸向着宙斯的。有一刻，我甚至以为她会开口说出些什么，说出那蕴藏在她心底的，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但是，最终她还是渐渐的趋于平静，那些属于女神的骄傲阻止了她。她用一种淡然的语调说：“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要反对你。虽然失败的阴影已经将我笼罩，我知道你对付反抗者的手段是冷酷无情的。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是如此的恨着你。而我认为我所做的事正确的。”

　　宙斯点点头，“尽管我是如此的爱你，但背判者依然要受到惩罚。”

　　“那么，你将我放逐去塔耳塔罗斯……”女神尽力装出坚强的声音，却在话尾微微的颤抖中泻露出心中的恐惧。

　　“不，你蓝宝石的眼睛是大海和天空的颜色，它们不属于阴暗的地底。”宙斯摇摇头，修长的手抚过她的秀发，“我会将你变为神像，将它降临在你所守护的城市之中。在那里，那些臣民和信众将终年的崇拜你，赞美的歌声、美丽的鲜花和香烟将你缭绕。你背叛我，我依然要赐予你这样的荣耀，你依然是我心中最闪耀的宝石，最美丽的小鸟。”

　　说着，女神的裙裾开始变为一种晶莹的大理石的颜色，以一种缠绕着生长的藤蔓的姿态从四面向上蔓延。

　　“我将赐予你最辉煌的盔甲，使人们不能损毁你的神像。”于是她的头上出现了一顶镶嵌着各种宝石，顶部装饰着羽毛的头盔，身上护甲是黄金和白银做成的，她的腿上也出现了一幅金光闪闪的白铁护胫。

　　“你最强的武器将伴随着你，它将证明你是最受我宠爱的，是智慧与武力的象征。”那传说中唯一可以防御宙斯的金色雷霆的神盾出现在她手中，它的外形如同一满月，清晰明亮，映出女神和宙斯的容颜。

　　宙斯以一种极其温柔的姿势拉起她的另一只手，那手中出现了一尊双翼飞翔姿态的雕像。“最后，我赐给你，那传递胜利的女神。向你祈祷的人，将得到我的庇护和胜利的幸运。人们会为此更加信服你，爱戴你。我要你的庙宇中充满了人群，终年不断的供品和最好的祭司。他们要比我更爱你，因为我把你给了他们……”

　　宙斯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被装饰过的女神显得如此美丽神圣，那些宝石和黄金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神王金色的眼睛和头发似乎都在这样的光辉下暗淡了下来。

　　于是他的手在虚空中拂过她优美的轮廓，却并不再碰触她的身体，我看到他的眼中闪耀一种晶莹的光。但我们都知道，神王是没有眼泪的。所以那就只是一种不知从何时处而来的光，映进了神王的眼里。却让我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

　　“我明天还会再来。”他轻声说：“今夜你还在我的宫殿中，如果你的心召唤我，我会听见。”

　　女神的的头颅以下已经全部石化，但她倔强的不发一言，仿佛她的嘴和心已经一起变石了。

　　宙斯转身向门口走去，金色的长发忽然变得暗淡无光。他的肩膀无力的地低垂着，就像凡人在遭受了极度的疲劳之后的样子，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日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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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典娜不该遭受这样的命运，心中不知是自己还是盖亚的声音在反复说着这句话。她是那样骄傲自由的女神，却要化为石像，在人间度过无数的时光。

　　她永远直视前方的目光只能被关在在狭小的房间中，如今，她淡淡的蔷薇香气和兰色的裙裾要永远在天界消失。那样优雅的女神，她救过我，关心我，是我最崇敬的对象。我承诺过，奉献我的生命。如今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契约……成立！

　　是盖亚在心中的诱惑还是我本身的意念，在这一刻已经模糊了。我的身体被盖亚占据，她的意识与我的结合在一起，那如同烈火般燃烧着的感情瞬间席卷了我的身体。

　　痛苦、憎恨、失望、恐惧……我从来不知道有那么多样而激烈的情感，如今都在我的四肢百骸叫嚣着要奔流出来，化为燃烧的绯红色火焰，淡淡的从皮肤上冒出来。

　　死吧！盖亚支配着我的身体飞快的冲出去，手中冒出刺眼的光，一条尖尖的金色长刺从手心中长了出来。而一向警觉的宙斯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背对着我们，丝毫没有发觉这进在咫尺的危险。

　　“不！”女神睁大了眼睛中终于叫出声来。同时，盖亚已经将长刺刺入了他的身体。

　　宙斯缓缓转过身，他的胸口透出刺的尖端，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凶器露出那端一点点流淌出来。他似乎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伤口，试探着触摸上去，于是鲜血染红了他白皙的双手。然后他看向我，从他的眼眸中我的倒影，是一个有着及地长发的美丽女人。

　　“盖亚……”他声音嘶哑的说道。“你终于……出来了……”

　　盖亚大笑起来，我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一种充满了女性魅力的，沙哑而有磁性的声音。“真是讽刺啊，宙斯。你那双只会夺取别人性命的双手，如今竟然要承接自己的鲜血了。”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

　　宙斯皱起眉头，一手去拔伤口中的凶器。盖亚只是动了动手指，那金色的刺就在宙斯的伤口处炸开了，血花飞溅出来有几滴落在盖亚的脸上，于是她抬起手，沾了一些送入口中，那种腥甜的滋味，带来的兴奋感让她笑的更加灿烂。

　　“不要白费力气挣扎了，那是我这几千年来凝聚的神力。”说着，眼看刚才的伤口处又长出一根新刺。

　　宙斯的脸色苍白，仍然不屈的用手去拔它，在他的手碰到那刺的一瞬间，那刺又在伤口炸开了。更多的血涌出来，我甚至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隐隐若现。他粗重的喘息着，那些压抑的呼吸下隐藏着强烈的痛楚。盖亚笑着举起手，那金色的刺又一次再生了。

　　“我说过，那只是白费力气。”

　　盖亚哼了一声，回头看雅典娜。只是这一会工夫，女神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没有石化，目光紧紧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宙斯。

　　“你在担心他吗，雅典娜？还说，你在恨我呢？”盖亚问，“你与我订下契约，要我帮助你成为神王，建立自己的理想天国；而代价不过是将他交给我处置。我们利益一致，彼此扶助，本来是个绝好的交易。最后，你却变成这个样子。”她得意的笑起来。“不过这都在我计算之中，我要感谢你，若不是宙斯被你的背叛扰乱了心境，我也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宙斯扶着身边的柱子站起来，他小心的不去碰触自己身上金色的刺，于是伤口附近的血肉迅速愈合了。他冷笑一声，“盖亚，你确实是在地下呆的太久了，已经失去理智了。你该知道仅仅这样是杀不了我的，你以前的手段可比这高明多了。”

　　“啊，对啊，我忘记你是不死之身了，那可怎么办呢？”盖亚故作惊讶的捂住嘴，恶毒的笑了。“看来你只能带着那根刺永远活着。每天忍受着这样的痛苦，一点点虚弱腐烂，直到你再也忍受不了自己衰败的身体。然后你会开始躲避日光，躲避所有欢乐的事情。所有的美好只在梦里，慢慢的就连梦也变成不幸的回忆……闭上眼睛，那些你杀死的人，如同冤魂般缠绕上来，张开眼睛，是现实的地狱。闭上眼睛是无尽的折磨！”

　　尽管现在控制着肉身的是她而不是我，但听着她噩梦般的描述，还是让我忍不住想要发抖。她的怨恨如同无边的黑洞，她的身心都被黑暗吞噬了。

　　“您还是这么恨我。”宙斯看着她微笑起来。

　　盖亚侧起头，作了个优美的手势，让那金色的刺再次炸开宙斯胸前的伤口。“我不恨你，我只是不要再见到那金色眼睛的血脉再在这世界出现。”她轻盈的迈开步子走到因为伤口绽开滑坐在地上的宙斯面前，手指扶上他布满冷汗的前额。“所以，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玩笑而已。”

　　“噢？你打算放过我？”

　　“我会直接杀了你。”她温和的抚摸着他的额头，“我要这世间再也没有神明，我要毁了天地间的一切，让所有回归混沌。那些从我而来的，从现在起，我全部收回了。”

　　“那么在那之前，至少让我知道，您要这样做的理由。”

　　“没有理由。”盖亚那样说着，如此同时，在她心中的我却忽然感受到汹涌而起的的记忆。充满了血和背叛，爱情和残忍的无数属于盖亚的记忆，像潮水般要把我淹没了。

　　那些如同最恐怖的噩梦中，有着相似的五官的男人们，微笑着，彼此残杀，金色的眼眸里闪耀着残忍的光。巨大的力量将万物席卷进来，战争过后的海面和陆地上的充斥着死尸，而金色的丝线在天地间如同蜘蛛网般交错缠绕着；
　　那个美丽的女人只有一直哭泣，那些从她身体而出的怪物，因为不被神王喜爱，一次又一次的被强迫压回她的身体；
　　最后她看见的，是一张我很熟悉的面孔，神王年轻的脸，她呆呆的看着他，他嘴唇蠕动，然后她的眼前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我的意识被她的回忆拉着，如同溺水般一直向下沉。而便是失去生命的怨灵哀嚎声，眼前只有混沌。我的双手胡乱挥舞着，试图抓住些什么。挣扎了很久，最后，终于有双温暖的手拉住我，有股熟悉的香味香气，驱散了周围的腐臭。

　　雅典娜大人！我呼唤着，于是眼前出出现了她秀丽的容颜。洁白的面孔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她对我微笑着，如同天界初见那一天。

　　‘欧律克勒亚。’她清亮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不要怕。’

　　‘女神大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她微笑起来，脸上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这是我最后的力量，来救你出去。我犯了错，为着自己的野心，带了巨大的灾难。你要阻止盖亚，她已经陷入疯狂了。’

　　‘女神……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任何力量……’

　　‘她诱骗你订立契约，已经违反了天地的规则，所以她与你□□契合度非常不稳定。你一定可以摆脱她的控制，我相信你……’

　　‘但是我……’我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泪水模糊了眼眶，有种强烈的预感让我觉的，这是最后一次见到雅典娜女神了。‘那么这之后呢？宙斯大人会原谅您吧，您会回来吧？’

　　她洁白的泛着微光的手抚上的我的脸颊，‘欧律克勒亚，欧律克勒亚……’她叫我的名字,‘你忠诚、善良，从不计较别人对你的背叛，所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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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恢复在现实世界的意识，通过盖亚的眼睛，我看到她已经将锋利的长剑搭上宙斯的肩膀。

　　“是不是觉得浑身很疼呢？插在你胸口的针让你无法聚集神力吧，这样一来，你就只有乖乖被我斩下头颅了。”

　　‘你不能杀他！’我在心中叫着，因为这个声音，她的动作居然顿了顿。

　　“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埋葬在记忆之海里了，真是麻烦的人类。”盖亚一只手扶住头，对心中的我说话。“我们不是已经订立契约了吗？我把你的女神还给你，而你的身体归我使用。怎么，后悔了？”

　　‘谎言！你说你要毁灭一切，难道竟肯单独的放过雅典娜女神吗？！’

　　“会还给你的，在把他们都杀掉之后……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也是同样憎恨着他们吧。”她玩笑似的用剑锋挑起一缕他金色的长发。“这些玩弄人心的神灵，你不是恨着他们吗？尤其这个神王。真是不得人心那，宙斯。好像随便一个人好像都和你有着很深的仇恨呢。”

　　宙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此时，宫殿的四壁忽然开始抖动，地面忽然发出轰鸣的声音，窗外的太阳被聚集而来的乌云遮蔽起来。

　　“啊，我可爱的孩子们已经出来了呢~~~”盖亚陶醉的看着这世界末日的似的景象，“你看，多亏你发起的那些战争，我地底的孩子们饮足了鲜血。都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了……”

　　半依在墙壁上的宙斯忽然大笑出声，“盖亚啊……毁灭我们对你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杀死神王的人会成为下一届的神王，这种事情你比谁都清楚。没想到像你这样的神祗，竟然也会觊觎这种无谓的东西。”

　　“就因为是这样无谓的东西，毁灭也没关系。”盖亚笑嘻嘻的说着，“每一届的神王都是一样，踏着自己血亲的尸体登上这宝座，同时又惧怕自己的骨肉哪天会推翻自己。每日每日，提心吊胆，身边谁也不能相信，这样的日子，也过的厌烦了吧？”

　　“怎么会，”金色的刺随着他大力的呼吸又炸开了，血从宙斯的胸口流淌下来，把他原本华丽的袍子染成鲜艳的朱红色。“那么长的生命，每日都是一样，有时候真不知道做什么好！哈哈……这样反而有趣的多了……”

　　“有趣吗？也许是吧……”在他剧烈的喘息声中，盖亚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从她眼中看到的宙斯，微微合上眼帘，遮住了那双平日精光四射的眼眸。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微笑的角度。

　　“……呵，我明白了。你不过是执著于毁灭，如同我执著于王座……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