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叁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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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花满叶与赵岩为首的一干将领正在营帐中讨论军情。
“与鞑靼一战后，还余步兵两万余，骑兵一万余，火器营七千，火炮八十门。花将军率援军骑兵两万余，步兵两万余，火器营三千，战车两千。”赵岩将代表己方的象棋棋子放在地图上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固原，“斥候来报，四万鞑靼在三十里外暂驻。那里地势偏高，适合至上而下的冲锋，易守难攻。”
“固原环县北至宁夏、花马池、灵州，后有庆阳府、静宁州、隆德等地，其间多山溪草木。历代北虏欲犯时，必先攻固原。若固原破，则可经由此地入平凉、凤翔、临巩。且固原以南地势更为平坦，鞑靼骑马，未等大军至便可闻讯转至别处，到那时我大明的门户已开，恐只能任由虏贼驰骋于我中原大地。”花满叶伸出手指，从地图极北端沿着一路描画至固原。
忽然，花满叶的手点了点他描绘线路附近的一点：“我记得这里设有一堡，乃庆王辖内，这处还未被攻破吧？”
沈渊点点头道：“好在消息传得及时，大军就近征调，赶在被攻破前为庆王解了围。现在虽然兵力略减，但应仍有一战之力。莫非你是想……”
花满叶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赵岩没有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暗语，大声道：“哎哎哎！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直说得我老赵一头雾水。”
虽然这么说，但是当他又仔细打量一番花满叶手指经过的那部分地势后，就一拍脑袋。他恍然大悟地道：“此计甚妙，但须有一人领兵前去方可，不若——”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沈渊便道：“此人必得有足够的分量才会显得令人信服。若诸君不弃，渊愿前往。”
赵岩摇摇头道：“不妥不妥，沈大人只负责押运粮草，若有意外我恐皇上责问。况且慈不领兵，沈大人连犯官都会因为他们受苦而略有宽和，莫待两军交战之际突然心软才是。”
这话说得就有些尖锐了。‘慈不掌兵’这句话乃出自《孙子兵法》的古训，领兵之人若心软，只会贻误战机。换言之，赵岩是在指责沈渊不适合做将领，让他莫在这大敌当前的时候添乱。
沈渊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在离开恶人谷后就存在了，不过他却也自明情况并非赵岩所言。他并不为赵岩的言语而恼怒，但也并未为此解释什么，只是坚持道：“赵将军领兵征战沙场多年，经验丰富；花将军熟读兵书，智计百出，皆为大军此时不可缺少之人。樊岱与于垣善作战却不适合，而秦彦经验不足，还需磨练。现今看下来，也只有我一人适合。”
花满叶赞同道：“我亦认为沈大人乃此计的绝佳人选。此计本就是兵行险路，虽为上计，却也并非万全之策。若是赵将军不放心，不如你我再多做几计以备不时之需可好？”
而沈渊也道：“渊可立军令状。若渊因心软而致使鞑靼逃脱，则可斩之。”
赵岩见就连狡诈若狐的花满叶也选沈渊，便叹了口气道：“既然连花将军都选你，那此次的人选就定为你罢……我老赵把丑话说前头，若你真的心软误事，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斩了你！”
沈渊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如果真有那日，便是将我凌迟也由得你。”
花满叶神色古怪地一巴掌拍到沈渊脸上：“莫要这么笑，我七弟这么笑是君子，你如此笑倒叫我越看越别扭。”
等花满叶的手从沈渊脸上挪下来后，沈渊就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闷葫芦。
“我去选兵，此计七千人可够？”
“七千？即便你分量足够，恐怕也至多引出一万。带一万五千人去。”花满叶道。
在沈渊将出营帐时，赵岩又叫住了他：“你莫忘了，每一个鞑靼都是踏在我大明将士的性命上活下来的。若你真想在战场上心软，就想想那些死去的儿郎！”
“……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沈渊来到演武场，此时正是每日练兵之时。
他盯着场上训练的兵士们看了一阵，然后他将眼睛闭上了。
每一刀挥出时，兵士们便要高吼一声。
“杀！杀！杀！”
每一支箭射出时，都有一声弓弦弹动的嗡鸣。
“嘭！嘭！嘭！”
每一颗铁丸飞出时，火器就会因此而发出一声巨响。
“叭！叭！叭！”
规律的声音钻入沈渊的耳中，带动他的心脏也随着这奇妙的韵律而跳动着。片刻后，他才睁开眼睛。他的视线扫过每一名兵的面庞，深深吸了一口气。
练兵结束后，将士们并未离去。他们擎着武器看向沈渊。
沈渊站在木制的高台上放开了嗓子：“今日我来点兵，为的是再过十日便前去与鞑子拼上性命血战一场。家中独子者退！”
大概有八千人退了出来。
“父母年迈者退！”
“下有幼子者退！”
“身上带伤者退！”
此时演武场上仍有约两万人留了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此战几乎为必死之局。若不愿就此失去性命，现在允许你们退出来。”
甲兵们沉默着。沈渊盯着他们，又再一次道：“此时退缩并非怯懦，若尔等技艺不精，只会成为此战的拖累，莫要白白失了性命。”
半晌，又有一千人低着头走出队伍。
“退出的人是聪明的，现在留下来的人也都是勇士！午后用过饭食，尔等再来这校场。”
最后站在这校场上的兵士共计一万八千六百七十三人。
“你们拼杀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而我现在要训练你们的是——逃跑能力。”
饶是兵士们多次征战，也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现在你们要绕着校场跑，叫你们停时才可以停。”
领兵讲究的是行令禁止，既然沈渊下了令，那么他们只需要照做。
他们起初跑得很快，像是一阵风，就连骏马也难以在一开始的时候追上他们。但是不过两刻后，他们就已经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甚至还有几十人掉了队。
花满叶站在沈渊身侧，对沈渊道：“若真的等到依计实施那日，恐怕他们连半成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十日除了是为了让那些人能够及时赶到，便是为了让这些人尽可能在计后活下来。否则，只需三日便可。”
“作为将军，我依旧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作为朋友，我还是有些后悔让你领兵了。”花满叶道，“他们的确会有更大可能活下来，但我怀疑你是否能活。”
“我自然会活着回来，否则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沈渊不以为意地道，“将来我还要督促皇子们多练武艺，免得跟朱……跟皇上一样武艺平平得连只鹰都驯服不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在校场里奔跑的将士们已经快挪不动腿了。
“停！”这一声令下让最后三千多名兵士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沈渊望着那些疲累的兵士们沉吟一阵后，开口道：“古有一轻功名曰游龙步，望你们在这十日内尽力研习……”
花满叶听了沈渊的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低声对沈渊道：“未经拜师之礼，怎可让他们如此轻易就得到你的轻功功法？”
沈渊不理他，继续背诵着轻功的口诀。甚至在背完口诀后，还将口诀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遍。等这一切都做完，沈渊才对花满叶道：“我知你是好心。但这不过是轻功，十日之内也不过是让他们学个皮毛。不提他们若没有轻功还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单论武艺这东西，若是没有人传给后世的话岂不可惜？何必有门户之见。”
花满叶见劝不了沈渊，便只得叹口气道：“罢罢罢，我是说不过你。你愿教他们也算是他们意料之外的福分。如果有人利用轻功作恶，就由你负责便是。”
“你以为我是谁？我的职责不就是维护这片山河的安宁么？”沈渊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万八千多人，每日都有人退出。而训练也一日比一日的难度要大。
第二日，除了跑步还要躲避不时射来的无箭头箭矢。
第三日，跑步并且躲避箭矢外，兵士们需要时不时停下来还击——当然，不会真的伤到人命。
第四日……
第十日，留下来的兵士人数比花满叶规定的一万五千人还少了几百人，但他们可以护住命门尽可能躲避箭矢，可以追赶快速奔跑的骏马一炷香时间不被落下，可以一盏茶的时间爬上两丈高的山峰。
“现在他们只有三成活下来的可能。”花满叶对沈渊道，“明日便是约定的日子，今日便让他们养精蓄锐以待明日来临为好。”
“三成活下来的可能性便足以让人赌上一赌。”沈渊回答，“我已经尽可能让他们拥有了活下来的可能性，剩下便只能看他们的命数如何。”
次日，坐在大帐之中与下属一起讨论军情的鞑靼小王子接到了先锋的回报。
“什么沈渊……区区一万多人就想将我部消灭？”小王子哈哈大笑着，“如此糊涂之人为将，看来攻破固原指日可待，谁愿带两万人前去把那群送上门的小羊逮回来献祭长生天？”
“王子，还是谨慎些的好。”一个面容较小王子等人柔和许多的军师劝道，“不如多派几千人去，以防后患。”
“汉人就是胆小，混了那杂种血的也一样。”坐在一旁的络腮胡须的汉子一脸不屑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阿察图愿意去宰了那帮羊羔，让他们看看我草原上的勇士才不是他们这种只会叫的狗崽子。”
“汉人素来狡诈，还是多带些人去比较稳妥。”那军师虽然面露恼色，但仍坚持自己的说法。
小王子可有可无地挥了挥手：“就依莫巴的建议，多带一万人去也好，这样回来的也快些。”
“您就等属下带回那姓沈的头颅给您当夜壶吧！”阿察图狂妄地笑着走了出去。
莫巴对着阿察图的背影举起酒杯，道：“这杯就当做给阿察图大人壮行顺便提前庆贺的酒。”
说着，他将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叁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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