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黄沙远上天外天》绍子衿

65、第六章 一石千浪（上）

　　骆子逾坐在马车上，掀开车窗上垂下的帘子，车外残阳似血，余晖倾泻在洛阳城郊的土地上映出一种肃穆的悲凉。

　　骆子逾自嘲一笑。原本打算到了城门就下车巡视城防，但终究还是莫名其妙的被苏晓澈和姜听雨绑架似的拉到城郊的渔家饭馆。用完午饭，又陪着两人在周边游览了许久，堪堪到了日头西偏才匆忙赶回洛阳城中。自己素来以公正无私闻名，这次却怕是难逃假公济私之嫌了。

　　骆子逾抬头看看靠在金蟾上闭目浅眠的苏晓澈。大概是下午的行程让她有些疲惫了吧，她此时双眸紧闭，只有睫毛时不时的扑闪一下，反衬出些许少女才有的娇俏。也不知是马车的颠簸，还是梦中偶尔闪过的不安，苏晓澈的眉头不自禁轻蹙起来，让秀美绝伦的面容流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骆子逾转开目光，继续看着窗外。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以军纪自律，不说无用之言，不做无用之事。若当真下定决心下车离去，想必苏晓澈和姜听雨也阻拦不住，之所以顺水推舟，不惜用去半日的时光来陪同两人，全然是为了神秘又带着一丝危险的女子。倒不是说动了儿女私情，而是自己独天得厚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监视苏晓澈可能会对案情大有裨益，甚至，能挖掘出比洛阳一案更有价值的线索。

　　初见苏晓澈之时，骆子逾确实被惊艳之情乱了一瞬的心神，但是接着就察觉到一种异样。在苏晓澈掀开车厢帘子的时候，分明有什么撞上自己的心头，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不等他细细思索，这种感觉就因苏晓澈突然开口打招呼而驱散的荡然无存。

　　正当他自嘲自己是因为最近太过忙碌才如此多疑，却突然感受到巷口传来一道奇特的目光，那目光锐利中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熟稔，循着目光的方向寻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是突然闪过的幻觉一般。自己正要走过去探查个清楚，苏晓澈又在这个时候和他攀谈，分心之下，那种浮上心头的灵感已然消散的无影无踪，什么也把握不到了。

　　与其说是巧合，骆子逾更愿意相信苏晓澈是在故意隐瞒些什么，而她所隐瞒的是什么，为什么而隐瞒……这一切的疑问让骆子逾对苏晓澈充满了好奇。出城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

　　不过除了那只罕见的异种金蟾，苏晓澈这架奢华的马车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装盛衣物的行李，精美的点心食盒，还有据说给姜听雨用来治疗的伤药以及绷带……一切的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这种毫无疑点的感觉对骆子逾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疑点。

　　“骆将军不用急，照这个速度，再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能赶回城中了。”在一边抱剑打坐的姜听雨微笑着看看骆子逾：“我们既然约好的日落时分赶回洛阳，一定不会食言的。”

　　骆子逾闻声点点头：“但愿吧，午后闲聊，才知道姜少侠有伤在身，不知道和轻尘一战有没有牵动伤势。”

　　姜听雨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多谢骆将军关心，我没事。纯阳的心法虽然不如天策府绝学那样坚韧，但胜在理气调息，所以内伤早已无碍，单纯皮外伤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骆子逾心头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的问：“哦？姜少侠对我天策的武功也有了解？”

　　“守若山林，攻若风火，马战八方，枪挑一线。”姜听雨看看骆子逾，摇摇头说：“其实我也并不太了解，只是最近听……一个人说起过，我才随口胡诌的，班门弄斧还望骆将军不要笑话。”

　　骆子逾看姜听雨言辞闪烁目光游离，心头起疑，禁不住追问：“这话虽然说得笼统，但却切中天策心法的要义，姜少侠既然一直在纯阳学艺，不知道从哪位高人口中听闻这样的见解？”

　　姜听雨一怔，正在犹豫，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苏若剑。”

　　骆子逾闻声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姜听雨听到这个声音却是如蒙大赦，欣喜的看向苏晓澈：“毒姐，吵醒你了？”

　　苏晓澈轻轻伸个懒腰，然后用手指了下姜听雨，满是嗔怪之意：“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是吞吞吐吐的，既然拜入我的门下，说话就不要像纯阳宫那些豆腐面团一样。”她看看姜听雨唯唯诺诺的样子，摇摇头，转过头对骆子逾一笑：“骆将军，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真是太失礼了。”

　　骆子逾看看苏晓澈，意味深长的一笑：“哪里哪里，是我不合时宜和姜少侠随口闲聊，吵到苏姑娘了。”

　　苏晓澈瞪了姜听雨一眼，对骆子逾说：“他拜入我门下不久，说话还是纯阳道士的习惯，文绉绉慢吞吞，让人听了急死了。不只是我，哥哥也最烦他这一点，本来满心期待的指点他武学，结果几句话下来也没心情了，所以才导致小咩现在一知半解。”

　　骆子逾点点头：“苏若剑名震江湖，姜少侠得到这样高手指点，一定受益匪浅。”骆子逾顿了顿，继续说：“江湖传言十小恶人各自为政互无往来，但现在看来，苏姑娘和十小恶人之首交情很深啊。苏姑娘称其为‘哥哥’又是同姓，莫非是亲属。”

　　“这个啊，谁知道呢。”苏晓澈神秘的一笑，然后摇摇头：“江湖传言多有不实，哪有什么互无往来，据我所知，近来在洛阳闹翻天的这个轻尘，不是也有朋友么。”

　　骆子逾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马车一顿停了下来。姜听雨掀起马车门帘，看看外面古朴高耸的城墙，欣然对车内两人说：“我们到了。”

　　三人从车厢中鱼贯而出，刚在地上站稳，只见迎面走来两名城卫。骆子逾看两人步履匆匆面色惶急，心头一沉，然后匆忙赶过去几步和两人交谈。

　　苏晓澈和姜听雨知道估计城中又发生了什么，为了避嫌也就走远了些。苏晓澈看看远处几个人交谈不休，因为距离足够远所以一个字也听不到。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姜听雨说：“小咩啊，这个骆子逾很有心机啊，你刚才差点就把旷修说漏了吧。”

　　姜听雨惭愧的一低头：“恩，多谢毒姐帮我解围。”

　　“事发突然，我也没法解释，你已经够机灵了。”苏晓澈拍拍姜听雨的肩膀，宽慰着说：“不善于撒谎，未必是件坏事。”

　　姜听雨看看远处的骆子逾：“旷修是在躲骆将军啊……莫非骆将军会对旷修不利？不过看上去，骆将军并不像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晓澈收回拍姜听雨肩膀的手，轻轻摇摇头：“就算骆子逾不是坏人，既然旷修要主动避开，自然有他的理由。官府不比江湖，里面复杂龌龊的事情多的让人触目惊心，我才懒得去了解。旷修不想让骆子逾知道自己，那我们就不让骆子逾知道就好了啊，管他什么缘由。”

　　“也是……”姜听雨看看苏晓澈：“还有啊，毒姐……那个，那个你刚才说到的，那个，苏若剑，真的是你的哥哥么？”

　　苏晓澈一怔，然后伸手在姜听雨头上砸个爆栗：“笨小咩！我没有说过你师娘的名字就叫苏若剑么？”

　　姜听雨捂着头，委屈的说：“毒姐你光说过师娘出身天策，是个恶人谷武功很厉害的一个。你也没说过师娘叫苏若剑啊！还有不是说同姓不婚的吗？你不是在和骆将军说话的时候自己也说是叫他哥哥的吗？”

　　苏晓澈闻言又是一个爆栗不轻不重的砸在姜听雨头上：“我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别人管不着！还有，同姓不婚是什么东西？恶人谷的人什么时候把世俗礼法放在眼里了！”苏晓澈看看姜听雨无奈的样子，噗嗤一笑，然后立刻又佯怒板起脸：“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一定不会是我忘了说！……对！一定是你忘记了！或者是我说的时候你没专心听！”

　　“……”姜听雨悻悻的看看苏晓澈，知趣的闭口不言。

　　姜听雨抬起头，看到骆子逾一脸阴沉的向自己这边走过来。苏晓澈也看见了骆子逾，也就不再和姜听雨闲聊。骆子逾走近两人，叹了一口气：“苏姑娘，这个世界有的事情真的是很邪门的。记得刚才你还提到轻尘在十小恶人中有个好友吧。”

　　苏晓澈点点头，淡淡的说：“静空和尚，好像他在出家之前就和轻尘结为莫逆了。”

　　“嗯，是啊，说曹操曹操到。”骆子逾揉揉额头，皱眉说：“午后时分，洛阳府衙接到线报，静空和尚在洛阳一处巷子被人伏击。现场有激烈打斗的痕迹，静空左肩和肘各有箭伤，背后也有受伤的痕迹。他现在因为箭毒和失血而昏迷不醒，伤势之重算得上生命垂危。”

　　苏晓澈和姜听雨对视一眼，也都觉得诧异。姜听雨看看骆子逾，轻声问：“那凶手有线索么？”

　　骆子逾点点头：“城卫在凶案现场附近搜捕到一名唐门女孩子，身上携有弩箭，暂时列为凶嫌关押起来，让我觉得诡异并不是这个案子，而是静空和尚留在现场的信息。”

　　“信息？”

　　“嗯，大概是凶手得手之后匆忙逃遁，而静空和尚尚有意识，所以用血在一块碎布上写下了信息。”骆子逾皱着眉头沉吟着：“碎布或许是激战中从凶手身上扯下的，静空和尚在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

　　苏晓澈突然有了兴趣，好奇的问：“是凶手的名字么？”

　　骆子逾摇摇头，盯着苏晓澈，半晌，缓缓开口：“写的是你的名字--苏晓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