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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楔子 夜话江湖(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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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仔细打量着那名酒客,出手阔绰也就罢了,只是那掷金的手法和自己别无二致,显然是看到自己投掷之时现学现卖,若真是如此,此人的武功只怕已入化境。
说书老人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放下茶碗,用手轻轻的晃晃瓦盆:“最近有钱人是越来越多了啊。好了,小老儿也不卖关子了,我们言归正传。”说书老人用筷子轻轻一敲瓦盆,抬高了声音:“那‘悠雨’轻尘身为恶人谷恶人,在浩气盟也小有名气,这孤身到了此时浩气云集的白帝城也着实太过托大。不止小老儿这么想,连当时在白帝城的众多江湖人士也这么想。但是,事后我们才知道并非轻尘托大,而是我们太过小觑这个年轻人了。”
“那轻尘虽然孤高桀骜,但是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倘若他硬要和众多浩气弟子正面相较,只怕就是十条性命也丢在白帝城了。但若是避强击弱,以轻尘的武功,不难各个击破。”老人语调生动,令在座之人无不聚精会神的聆听,仿佛身临其境:“当日轻尘孤身来到白帝城,仗着身法绝伦,游走在白帝城每一处角落专寻落单的浩气弟子下手。只两个时辰,浩气弟子伤损足有几十人,虽然浩气清楚的明了轻尘就在左近,但轻尘诡秘的行踪却是一根汗毛都没有让浩气盟碰到。”
“轻尘在暗,浩气在明,任浩气盟如何叫骂轻尘也只是充耳不闻绝不露面,但一旦有浩气弟子脱离人群,轻尘便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的突袭过来。虽然只身一人,却搅扰的白帝城的浩气盟坐立不安,就连小解之时也要结伴而去,弄得个灰头土脸。”老人家顿了顿,语言一转:“不过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这轻尘虽然威风,但总有比他还强之人。正在那‘悠雨’名噪白帝城之时,从江南来了一对游玩的侠侣。”
“侠侣?”几名酒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这对侠侣是谁。
老人家趁着空隙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然后众人谈性稍平,才缓缓开口:“那对侠侣本无心介入是非,但其中那位女子,却从轻尘的身法之中认出了他是唐门弟子,忍不住上前询问师承。那轻尘虽然看似在战斗中休庭信步占尽上风,但实则是生死相搏,稍有不慎只怕就殒命在白帝城中,哪有闲情逸致和人答话。不过轻尘崖岸自高傲气外露,十人之中倒有九人认为轻尘是没把那女子放在眼里,故意充耳不闻羞辱他人。这么一来,可是惹恼了女子身边的那位男子。”老人顿了顿,继续说:“这个男子也是传奇之人,老朽有好几段书说的就是他的故事。如要说起这男子的事迹,想来在座诸位怕是无人不知--藏剑山庄的五庄主,葬月剑的主人,昔日曾为红颜独闯唐门而名动天下!”
周围人都长长的“哦”了一声,心下了然,脸上无不露出“原来是他”那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轻尘虽然算是江湖后起之秀,但是怎比的上那男子奇遇频叠家学渊博。无论轻尘如何使用手段,那男子总是一剑架在轻尘的颈边。轻尘知道惹上了高人,他性格坚忍却不是鲁莽之辈,当下展开轻功逃离白帝城。”老人家用筷子重重的敲了一下瓦盆:“白帝城诸人还在一头雾水之中,轻尘和那对侠侣已然不见了。轻尘的轻功已经是江湖中的翘楚,但那对侠侣看上去不急不缓的追击,却总能好整以暇的出现在轻尘前方,仿佛约定好了似的等着轻尘出现。轻尘奔逃了一炷香的功夫,却总被那对侠侣堵回原位,仿佛被无形的笼子圈住了一般。”
周围几个客商听得入迷,急切的发问:“然后那个轻尘怎样?”
“轻尘虽然桀骜不驯,但却是坦荡洒脱之人。他自知惹上高人,实力悬殊,纵然有心决死一战也不过贻笑大方,索性坐在瞿塘峡江水中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仰天待死。”老人家轻轻的叹了口气:“之后的事江湖传言极多,小老儿也不知道那个才是真的。有人说,那对侠侣对轻尘起了惜才之念;有人说,侠侣光风霁月的心胸感动了轻尘;还有人说,那轻尘终究不肯心服,意图武功再行突破向那侠侣复仇……传言虽多,但结局却是一样。轻尘瞿塘峡一战之后便拜入西湖藏剑山庄,往江南去了。”
周围客商唏嘘几声,显然也是对这个故事这般结局着实意犹未尽,心中暗暗埋怨说书老人惫懒。老人家看出大家暗自不满,连忙喝了几口水继续道来:“这轻尘不过是恶人谷的后起之秀,虽然瞿塘峡一战名动天下,但放眼江湖却并非登峰造极,就算是十小恶人中也还有比他更加厉害的角色。”说书老人抖擞精神,看看周围听书的人:“同样是在瞿塘峡,巧的这人也是藏剑山庄叶家子弟,三年前他一剑横天……”
“啪”!一个江湖客用力一拍桌子,愤愤而言:“莫提那贼人,那厮武功虽高,但哪有一点江湖人的脸面!当年不由分说反出恶人谷,投奔浩气盟,还不等弃暗投明的江湖传言散播出去,又背叛了浩气盟!这样反复无常堪比吕布那个三姓家奴。在江南乃至中原大肆屠戮,实在是武林之劫!哼,最后传闻那该挨千刀万剐的奸贼自绝人世,倒是便宜了他。”
先前和老人搭话的汉子也点点头附合:“那‘悠雨’轻尘虽然霸道桀骜性情乖张,但是较之那恶贼,岂止好了十倍?”
说书老人看看群情激奋,也不敢多说什么,悻悻的住口。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江湖上人云亦云,传言未免不实,左右都是书文故事何必如此较真呢?”
大家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坐在窗边的白衣人自斟自饮。那个江湖客正要开口骂这个不知深浅妄自插话的路人,但那白衣人袖子上一抹栩栩如生的火焰花纹跃入眼帘,让原本准备喝骂出声的词硬生生吞回肚子。龙门荒漠靠近明教光明顶,就算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也不敢对诡秘的明教弟子有所不敬。
那名江湖客口中嗫嚅了一下,恭恭敬敬的说:“明教的这位英雄,想来您久在西域,并不知道中原武林的格局……”
墙角另一边却传来一声嗤笑,把这江湖客的谦辞堵在了喉咙中,所有人连同正在斟酒的白衣人都将目光投向缓缓站起身来的酒客身上。那酒客桌上点的菜肴已然食完,他随手抄起酒坛一饮而尽,然后抄起靠在墙上的长枪迈步向楼梯口走去。在与那个江湖客擦身而过的时候,酒客轻哂一下:“前倨后恭,莫非你这个德行就是江湖人的脸面?”
江湖客闻言神色一变,手臂一摇从袖中甩出一柄短刀,急速的削向酒客的后心。在场诸人都是江湖中人目光如炬,一看这一刀迅疾狠辣位置刁钻,知道江湖客已经动了杀心。这么近的距离,短刀远比长枪灵动,一言不合而血溅十步在江湖上见怪不怪,不过江湖不宜介入他人恩怨是非,因而所有人都袖手旁观,最多暗自为那名酒客叹息一声。
那酒客不慌不忙往楼下走去,那短刀堪堪从后心一寸处划空。旁人只觉这一刀差之毫厘,庆幸酒客大难不死之余对这样迅疾的一刀不能得手而低呼可惜。
白衣人看着两人,心下了然--那一刀原本并不该落空的。江湖客出手之时,身体依然前倾,落刀之时酒客向前一步,短刀也应该能没入寸许。这一刀落空却原来是酒客在行走之间用护体内功硬生生把江湖客震退了半尺,那江湖客身子重心在外,这一震之力和前倾之力相抵让人错觉是这一刀差之毫厘。酒客的内功收放自如,不止旁人看不出来,连那江湖客自己只怕也不曾察觉。
那江湖客一招不曾得手也不懊恼,足尖点地一旋第二刀急速劈出,只是刀锋又是距离酒客后心一寸左右空落落的荡开。那江湖客并非庸手,凌空变力又是一刀向酒客斩去。那酒客向前缓缓走了约莫十步,这江湖客出手如风只怕来回劈斩了不下二十刀,然而每一刀都是打空在距离酒客后心一寸之处。
围观之人初时看到这般情形不过惊讶,现在却只余骇然了。若说一招不得手是侥幸,那招招不得手大家心下也就明了两者武功差距如何。这江湖客的刀法固然迅疾狠辣难以对付,但是放在那酒客的眼中就宛如三岁小儿的游戏一般。
那江湖客招招打空,真气运转早已枯竭,他脸上忽青忽白,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这厮高明,一起动手。”话音一落,一柄铜锤带着铁链从人群中冒了出来。铜锤本是沉重的兵器,然而这带锁链的铜锤却犹如一条怪蛇,扭动着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砸向酒客面门。酒客不慌不忙一个铁板桥向后一仰,铜锤一击不中,和身后刺来的短刀一触即分收回到人群之中。正在此时,一柄软剑无声无息的从酒客身边掠过,寒光闪烁径直奔向他咽喉。酒客眉头一皱,仰天之姿不变向下一沉几乎躺在了地上,然后足下一转用出一招江湖上几乎人人都会的“瑶台枕鹤”向一旁翩然避开。
酒客露出的武功看似粗浅,但是无论是劲气的运用还是时机的把握无不精妙,有种说不出的潇洒。然而袭击酒客的那连环配合的几记杀招却更是精绝狠毒,让人心惊胆战。先前和说书老人说话的大汉双目一瞪:“龙门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