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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楔子 夜话江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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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的沙漠分外的冷,特别是太阳西沉之后,白天里所积蓄的热量并没有留下多少沉淀,反而伴随着旋风呼啸着打在竖着的酒幌上。
酒幌已经不知道挂了多久,歪歪斜斜的飘在光秃秃的旗杆上,被风沙凌虐的已经看不出布料原本的色彩。但对江湖人还说,在茫茫荒漠之中能寻觅到这样一处酒家,饮一碗自酿的烈酒,甚至比包下长安整座酒楼畅饮三天还要快活。
店小二看看外面的天色,搬起一块块门板想把店门封上,封到最后一块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探进来扶住了正要封上木板,然后一个声音缓缓传来:“稍等。”不等店小二有所反应,一个身影犹如鬼魅般闪进店中。
龙门荒漠中时常行走着各种奇人异士,来人身法虽然奇诡,但是店小二还是见怪不怪的封上最后一块门板:“客官赶得巧,若是再晚来些许,小店可要封门了。”
来人站在原地,抖打着身上的沙尘。白色的衣摆随着动作摇晃着,上面绣着的火焰栩栩如生,随着衣摆浮动宛若活物。来人整理了下衣袖,客客气气的冲小二一笑:“多谢小二哥了,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方便的食水么?”
店小二笑着引着来人向楼上走去:“有,有,日前才猎了几匹黄羊,今天白天东家运酒回来的时候顺手抓了几只小沙猪,今天菜品丰盛的很呢。”
白衣人笑了笑,随着店小二向楼上走去。楼上灯火通明,还没走到楼上就听见上面热火朝天的喧闹和笑声。
“……这十恶的典故,各位客官就在大漠之上行走,想必早就听得烂熟,小老儿不讨这个嫌,说说十小恶人的故事吧。”一个微微苍老的声音却带着无尽的煽动性,让人禁不住竖耳聆听。
白衣人跟着小儿走上二楼,只见一个鹤发老者手中握着一根筷子面前放着一个瓦盆,瓦盆中零零碎碎的丢着些铜钱碎银子。几张桌子的客人将老人围在中间,一边吃酒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老人讲故事。白衣人环顾四周,看见一处靠窗的座位偏远安静,就径直向那张桌子走去。
店小二路过老人身边,忍不住转头凑趣:“说书先生,昨个儿你就说的十小恶人中的苏晓澈,怎么今个儿又是讲十小恶人啊。”
“你这猴崽子,干你的活儿去,小心怠慢了客人让掌柜的揭了你的皮!”老者佯怒,两人的对话逗得在座之人发出一阵哄笑,老人也赔笑一下,继续说:“十小恶人并非小老儿随口杜撰,而是江湖中用来泛称恶人谷近些年来声名鹊起的那些青年俊杰。然而江湖中的消息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全部,今日被人盛赞当世绝伦,明日只怕又被贬低的一文不值。不过小老儿看得多听得多也就明了的多,所言所语虽不敢说是句句属实,但都是有根有据。闲话按下不表,今儿个要说的却是一位最近跻身此榜青年才俊。”
白衣人坐到桌边,发觉为了防止风沙,窗户早就被封钉死了,连窗外大风的呼啸声也听不真了。白衣人看看过来擦桌的店小二,压低声音交待了几味酒菜,然后也靠在椅子上听老人家说起故事来。
“这一位名叫轻尘,虽然出身自名门,但却只是名门的外姓子弟,老实说江湖上还真没人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姓什么,就连名字都没有多少人知晓。这个年轻人虽然一直默默无闻,然而不鸣则已,一鸣便响彻一方。”老人家用筷子敲了一下瓦盆,顿了顿:“去年在瞿塘峡的一战更是轰动江南!”
“老人家说的莫不是唐门外姓四杰中的‘悠雨’?”一个彪形大汉粗着嗓子冲老者发问。
“正是!”老人家看看大汉:“这位大侠看来是认识这位年轻人。”
彪形大汉皱皱眉,冲地上啐了一口:“晦气,何止是认识,我当日可是实打实的撞上了这个煞星。”大汉苦着脸,看看老者:“当日我们兄弟几个在南屏山一处集子喝酒,恰好遇到了几个浩气盟的大侠,我们本就是走镖的人,自然主动上去结交,言谈之中为了抬高浩气盟不免有几句诋毁恶人谷的意思,这么一来便惹了那煞星。”
大汉喝了一口酒,显然心有余悸:“那个‘悠雨’当时虽然江湖小有名气,但是年纪不大,而且我们人手众多并没他放在眼里。‘悠雨’坐在那边崖岸自高,听我们说一句他就讽刺一句,句句傲气外漏臭屁的很。行走江湖的人,最要紧的就是脸面,当时我们看浩气盟的几位也有不悦之色,当下就翻了脸。”
周围人都是走惯江湖的,看到汉子这个模样,也隐隐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一个个流露出同情之色。
“当时我们哥几个先动的手,然后几个浩气盟大侠见状不妙也上前相帮,结果虽然都没有性命之虞,但还是吃了瘪--我们一拥而上,那个‘悠雨’连凳子都没挪一下,抄起一把筷子当暗器就……”大汉苦着脸摸摸自己的胸口,悻悻的说:“老子回去养了大半个月伤才好。从此再也不敢往南边走镖,这才往大漠上跑了。”
老人家看着周遭人啧啧议论着,轻轻的咳了一声:“正是,这个‘悠雨’轻尘的武功在年轻人中已经算是佼佼。这位朋友,若非当时轻尘急忙赶往白帝城赴约,只怕你们就不是只有这点伤损了。”
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小了下去,老人满意的一笑,继续说:“轻尘当时急忙赶往白帝城,正是要寻浩气盟的晦气。话说白帝城城主宫傲统领□□,发帖天下意在结交江湖,些许恶人谷人士闻讯便前往观望。只是瞿塘峡南屏山临近浩气盟,一直是浩气盟控制的区域,何况作为白道领袖,浩气盟对宫傲控制的白帝城周边也是严加监视。恶人谷浩气盟素不两立,两厢这一见面少不得就是一场好斗,但浩气盟终究占着地利,让恶人谷吃了不小的亏。”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聆听着,连那个坐在边角的白衣人也不例外,连小二送上酒水小菜也宛如不察。
“轻尘听闻此事,愤愤然赶往瞿塘峡白帝城。至于刚才那位兄弟所说,大抵是路上发生的小小插曲,老儿并不知晓,小老儿要说的确实那轻尘到了白帝城之后的事情。”说书老人说道这里一顿,晃晃手上的瓦盆摆在面前,然后端起身边的茶碗自顾自的喝起水来。
“将将说了几句,才到了兴头上,你就要茶水钱,你这老头真真太惫懒!”老人身边一个行商不禁揶揄起来,但还是从袖中摸出几文钱丢进瓦盆里,方才的大汉和其他几人也或多或少的丢些钱币到那瓦盆之中。那老人看了一眼瓦盆,依旧默不作声。
白衣人看的奇怪,看了一眼前来上菜的店小二。店小二很是机灵,一看白衣人的神情便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当下一边摆好酒菜,一边解释:“客观莫怪,倒不是这老头贪财,只是他脾气怪的紧。人家寻常说书人看的是钱的数量,而这个老头从不在意钱多钱少,若觉得故事寻常,给一文钱他也不会不满,若觉得故事好听愿意多给,他也坦然受之。不过这老头只在意给的人有多少,若是给钱听书的人数不够,他是断然不会继续说的。”
几个客人闻言,纷纷探向自己钱袋,或多或少的掏出些钱来丢进瓦盆里。白衣人也不禁莞尔一笑:“这老人家倒也有意思。”随手冲怀中掏出一锭制式纹银,扬手丢向瓦盆。白衣人距离老人的位置较远,这纹银又有些分量,只怕这一掷之下要将瓦盆砸破了。江湖人行走江湖最多忌讳,这样砸人饭碗无论有心无力只怕也要遭人怨恨,何况若是败了大家的兴致,这白衣人怕是要引祸上身凭空树下许多敌人了。小二眼见的来不及劝阻,不免多了三分担忧和七分唯恐殃及池鱼的忐忑。
然而那锭银子去势虽疾,但落到瓦盆中之时反轻飘飘反不如一文钱的震动大,在场江湖人都是练家子,一眼就看出这有着极其高明的用劲功夫,还来不及惊叹,又一道金色的光芒划出一道弧线坠入瓦盆之中。这一次的居然是一锭金子!
掷金子的是一名坐在白衣人斜对面的酒客,他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手腕上箍着一对熟铜护腕,其中右手的护腕连着手臂将战甲延伸到肩膀之上。那名酒客将一柄通体乌黑的长枪斜斜的靠在身边的墙上,随意中显示中一种难以言喻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