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游戏》天川小路

103、一百零三

　　“是我的错。”夏子道：“五年前那一战，是我没有保护好明煌令他中毒，事后也是我背信弃义出卖神封去换得解药，如今……更害得他几乎丧命……我的罪万死难赎，明煌，你不要怨恨任何人。”
　　“夏……”明煌美目圆睁，拼命摇头以示不可置信。
　　“戮姬。”夏子转而又对我道：“天元志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就算没有我，她也一定会找别的方式报仇。如今和五年前一样，我不知道拿到的到底是否真正的解药，若将来旧事重现，只怕我也难免再害神封。我愿受死。但明煌，他不定是个只有五年命可活的人，若他……请你不要杀他。”
　　“神封明知可能会被出卖，依旧去了。你可知道！”我缓缓问道。
　　夏子凄然一笑，淡淡答我：“我怎会不知。”
　　若是不知，就不会舍得下深爱之人甘愿受死了。
　　“我若有神封那般本事，能好好护住所爱之人，就好了……”
　　死不足以赎罪，却能解脱心中悔恨交加的痛。
　　有人明知会被背叛仍固执的要信你，换做是你，不会痛么？
　　他看着明煌，那双素来清淡的眼，从未如这一般溢满炽烈的情感。面对自己不惜一切去保护的人，却没有只字片语，临了，那句“不要怨恨任何人”竟成为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长剑过颈，鲜艳的血染红了他的月白夏衫，薄风贯门而入，托着淡淡的血腥，又吹向窗外。
　　明煌愣愣的看着夏子的身体瘫倒在地，屋外蝉鸣声声，衬得这初夏的午后静得不可思议。
　　那么短短一瞬，没有预兆，仿佛梦境。明煌拼命支撑起无力的身体，探着下榻，然后狠狠摔倒在地上，那几步之遥却像隔了天涯。他默默的，一步一步朝夏子爬过去，当他趟过温热的血泊，触到没有了生命的身体，当他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已经是阴阳相隔。
　　明煌在血泊里挣扎着坐起来，用力搂住夏子，满脸都是木然的呆滞。
　　鲜红的血迹在他们的白衣上，变得无比的刺目。
　　我垂下刺痛的眼，绕过他们，默默离去。
　　明煌，看到沉睡不醒的人，你痛么？一定痛吧，我也痛。
　　我们都是自私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不惜摧毁别人的，如此野蛮没有道理可言的规则，我说过，只能各凭本事。
　　所以，谁也别笑话谁。
　　我走出院子，木然走在滚烫的道路上，周身却是严冬一般的冷，让我不住的颤抖。明煌撕心裂肺的绝望之声突兀的划破了午后的宁静，我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事后的状况自然是可以预料的。趁着大家都在为山洞一事善后，我逼死了夏子。这事震惊了行会里每一个人，无论是事先想到过的，还是事后才知晓的。
　　有的人说荀夏子背信弃义出卖兄弟是死有余辜，也有的说我没有证据仅凭一己猜测就私自乱杀乱伐，丝毫不把行会放在眼里，只不过仗着高强随意找人泄愤。但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对我避而远之，认定我是因为打击太大，疯掉了。
　　而自事发到现在，行会晨会臣下向城主提得得最多的事，便是要把我从行会除名。
　　我并不关心这件事的结论。尽管他们为了此事已经争论了好一段时间，而且多数人都站在赞成将我除名的阵营里。我的加入本来就颇受争议，夏子此事一出，更让人觉得我是个不稳定因素。只可惜这个阵营人虽然多，在领导层的却没有几个，荒和西达他们接受了我之前的建议，对我杀夏子的事持的其实就是默许的态度，而此时神封依然昏迷着，他们便以我修为高对行会有利为由保我。
　　而伽芳却没有表示任何态度，依旧每天来小院看看我和神封，依旧同我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仿佛所有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神封依然没有醒，不过我从明煌那里回来的那天晚上，趴在他耳边，说：“我杀了夏子。”
　　说了三次。
　　于是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而明煌自那天之后，也陷入了昏睡，终日躺在那间屋子里。白天黑夜，日子就这么慢慢流逝。
　　我却不能平静。
　　动手之前，人人都告诉我，就算我杀了夏子神封也不会马上醒。我不相信，我总觉得神封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而不愿醒来，可是当夏子死去之后半个月，神封依旧只能轻轻的动动手指，我开始烦躁起来。
　　到底要我怎么做？难道要杀光所有人么？
　　不，就算我杀光所有人，他也不会马上醒。其实原本，就是我自己太偏执了吗……
　　看着他沉睡的脸，我突然有点生气。我这么焦急的等他醒来，他却依旧睡得不紧不慢，不管我说什么，最多也只给我动动手指。
　　“既然你这么喜欢睡，我陪你一起，不吃不喝，看谁耗得过谁。”
　　然后我把自己和神封锁在屋子里，在他身边躺下来，谁敲门也不给开，直到五天后神封挣扎着清醒过来。
　　同样饿了五天，刚从昏睡中醒过来的他还有下床开门的力气，我却早就已经昏过去不知多久了。
　　后来醒过来时，烈焰咬牙切齿的说我差点把自己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