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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3 ...

  •   阳光真好。我满意地拉开窗帘,享受午后美妙的静谧时光。但是随即一阵紧促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铃声出自我刚刚开机的手机。我无奈的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意料之中的,听筒里传来助理上官风风火火的声音:“桐姐,你快来公司啊,这里有张图叶工和沈工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呀!”背景声音正是那两位资历无比深厚却偏偏跟孩子似的动辄争吵完全不顾形象的工程师。
      我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用一贯冷静的声音回应上官:“让他们先吵着,我等会就来。”刷牙洗脸换衣服收拾东西,15分钟一气呵成。拎起公事包踏出家门,我抬眼看了看客厅里的仿古座钟:下午1点30分。天知道我是今早10点多才筋疲力尽从公司爬回家里的。潇洒地一甩门,方桐笑小姐上班去也!

      出门打车去公司。因为今早的案子结案的时候我已经是精神恍惚,所以一干同事坚决不让我再去车库开着自己的车子回来,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我被一干同事押进出租车,一路睡到我家楼下才丢脸的被司机大伯叫醒。曾经被同事开过这样的玩笑:方经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设计部每个人绝对是要忙得都别想睡觉啦,所以您可是国宝级人物!
      我在出租车里看着沿途繁华的街道,想起这一段玩笑,不禁苦笑:那一班同事啊,都是搞设计的,年纪轻的浪漫的紧,下了班早就溜个没影儿了;年纪打一点的又要顾家,每天想着给儿子做什么菜才更有营养。只落得我这么个孤家寡人,每天大把的时间落在公司里,不做事还能做什么?

      “我说这样子做绝对是对材料的大大浪费!明明可以节省,干什么偏偏要去搞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这是叶工的大嗓门,性格严谨的结构工程师最受不了资源的浪费。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悉尼歌剧院是凭什么享誉全球的?难道是钢材有多节省形状有多规整么?顽固不化!”这是一腔热血奉献给艺术事业的沈老。一把年纪了吵起架来依旧中气十足。
      这便是我急步冲进公司走到设计部会议室门口看见的情景。
      干净透明的玻璃会议室里,闲杂人等早已溜的一干二净,唯恐被台风尾扫着。躲在门口审时度势的上官看见我出现,仿佛是终于放下一颗心,急步迎上前来:“桐姐,你可来了,你要是再晚一点,这屋盖怕也是要被二老掀翻了。”我笑笑,把手中的风衣和公事包递给上官,口中说道:“拿到我办公室去。”接着,在众人的崇拜眼光中,走向台风中心。
      宽大的会议桌上还留有我们昨晚讨论留下的图纸,不过引发这场风暴的,只是此时捏在叶工手中的那一张薄薄硫酸纸。我枉顾二老火炮般的声响,径自从叶老手中抽出那张图,拉了一张凳子出来,凝神细看。
      在公司呆了这几年,我早已练就两耳不闻二老声的功力。
      这是下周便要竞标的案子,一幢写字楼外带休闲区。很普通。但是二老那是较真的紧,大到政府公共建筑,小到居家别墅,那都是一板一眼马虎不得。我喝口一旁纸杯里显然已经冷了的茶水,右手食指轻扣实木桌面,“这里是需要稍稍改一下。”
      二老总算发现的我的存在。同时将脸孔面对我,叶老稍得意,沈老不服气的问:“那小方你说怎么改?”这沈老,每次我否定他意见的时候都会一板一眼的叫我“小方”,若是平时给他送杯咖啡过去,他甜的可是一口一个笑笑呢。
      装严肃,谁不会呀。我立起身,再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右手食指点过去他们争论的那个角落,“叶老的意思是为了省材料,这里的弧线和装饰柱都可以去掉对吧?”叶老笑眯眯的点头。沈老瞪他一眼,“小方啊,你可是设计科毕业的呀,这样一改,整个建筑整个一竖放的火柴盒,哪里还有美感可言?再说,这个在结构上又不是不可行……”“什么叫又不是不可行?”叶老又怒了,“你倒是说说,你这么一做,平白无故花的钱,感情是你家付呀!”
      我头疼,这二老的脾气怎么都这样爆呢……再敲两声桌子,总算让二老歇口。“我看,我们可以把这边的柱网调整一下,这里多出来一块,不用那么复杂的曲线,”看着沈老蠢蠢欲动的口,我及时道:“但是我们可以加一些轻质的隔墙做出巧妙的空间划分。这里原本不就是休闲区么?你们看,”我随手抓起一旁的铅笔,在图纸上勾勒起线条,“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样一改,岂不是又省了材料,形式上又不缺美观?”叶老满意的点点头,“嗯,笑笑说的不错。”沈老却还是有点不满意,“但是这样的效果要差一些……”
      沈老这样说,那便代表今天的这场台风总算是刮到头了。我忙扬声叫道:“上官——”上官早在门口候命:“方经理,有什么事情么?”嘴角带笑,左手悄悄对我做了个翘起大拇指的动作,潜台词是:桐姐,就知道你出马万事OK!
      我清清嗓子,“叫修林和闻桦来和沈工再商量商量这个方案的具体修改问题。”上官脆声答应着,旋身走向办公区。
      我转身对二老微笑:“渴了没,我去给二老倒水?”

      和同事讨论完写字楼方案,已经是晚上8点,宣布解散之后,一干同事老的小的群声欢呼,没多久散得一干二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躺进自己那张舒适的皮椅。因为整个下午都在会议室,所以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灯。此时淡淡月光撒进窗来,迷蒙的让人痴让人醉。我恍惚一阵,站起身来,舒展舒展筋骨,觉得整幢大楼安静的可怕,这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周六,我却又这样忙得忘了休息日。
      甩一甩头,我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下。拎起皮包,旋身出门。

      晚9点,“非人间”酒吧的人气才刚刚聚拢。
      我径直走向吧台前我习惯的位置,却看见吧台后的调酒师并非云淡而是多日未见的小疏。
      接过小疏递过来的橙汁,我叹气,就知道小疏在我就别想碰半滴酒精饮料。和小疏碰杯,我笑道:“云淡呢?”小疏没好气:“陪老公去了。”我抿嘴而笑,小疏自己有个萧君羽在家宠着惯着,居然也会吃起云淡的飞醋。“怎么了,萧哥惹着你了,然后云淡又一脸幸福的请你代班,所以才摆这么一张脸色给我看?”被我一语说中,从来都是令罪犯胆寒的小疏难得的涨红了面孔。
      见我一脸得意,小疏气得把力气都放在了调酒上,一杯酒调好,重重放在服务生的托盘上,吓得小姑娘一脸惊惶的看着我。我给小姑娘安慰的笑,示意她只管送酒给客人就好。转身对小疏说,“你这样可就不对喽,人家小姑娘对你可是敬畏有加,不要吓着别人啦。”
      突然小疏好像想着了什么似的,脸上尴尬之色尽去,反而添了一丝神秘。
      我喝一口橙汁,“怎么,想着什么神秘的事情了?”
      小疏微微张口,却又好像不敢说,只小心翼翼的问:“桐笑,最近,你有美国那边的消息么?……”
      一时间,我们二人之间的温度好像降到了冰点。我放下杯子,伸手欲拿包,小疏忙按住我的手臂,轻声道:“他,好像快回来了。”
      我扯回胳膊,冷声道:“他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觉得……”小疏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哀求。
      小疏又几时这样和人说过话呢?我感觉这天日子忙碌积累下来的疲倦一时间统统涌了上来,说出口的声调疲倦不堪:“小疏,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这个伤口过了这么久,到了现在我终于可以重新自信的生活,你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和我提起他呢?……”
      一夜无眠,早晨却又被上官的电话打醒,通知今早紧急会议。
      我一边在卫生间伺弄我的黑眼圈,一边想,好好的周日,大老板这么急是要开什么会呀。但是大老板有令,岂敢不从?就算是一夜没睡,顶着熊猫眼,也得乖乖开会去。
      今天总算是自己开着心爱的小本田往公司驰去,心里还琢磨着什么时候赚够了钱可以将座驾换成钟爱的BMW。仿佛是越少睡眠越清醒,我这一路开过来,稳稳当当,半点差错也无。

      我还以为是什么项目需要集中讨论,没想到只是一个行政会议。但是这个会议确实紧急。因为它牵涉到大老板的更换问题。因为我们的林予落林大老板即将赴美深造,所以处在美国的公司总部决定空降一个新老板来统治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嗯,据我模模糊糊听到的内容,好像空降的大老板还是个中国人。没错,之所以我说我是模模糊糊糊听到,那是因为我在会上睡着了。

      接下来一周是林老板交代工作的时间。
      中层管理人员以上都会被叫去和大老板谈心。这个活动被同事们称做:最后一次谈心。上官和我说起来的时候,语调沉痛哀婉,甚是好笑。这小妮子就是表演天赋极高,没有进文艺界还真是让中国电影界白白损失一个人才。
      今日轮到我和林老板谈心。
      其实平时我和老板相处并不太多,例会的时候我做报告,每每都是滴水不漏,大老板很少提出疑问;每次上头交待下来的人物、案子,在我紧赶慢赶死磨烂缠以及设计部所有工作人员的鬼哭狼嚎下,都是完满完成,极少有不中标的时候。嗯,怎么说好呢,一句话,由于本人工作能力杰出,导致大老板无需过问,因而我进公司虽久,和大老板面对面座谈,却是极少的。
      林老板倒是极有风度,和颜悦色。几句话下来,漫无边际,先把我的工作、身体、休闲、父母统统关心了个遍。然后缓慢转入正题,说到目前在做的几个项目,叮嘱我上头虽然换了老板,但是日常工作还是要按部就班的做,不能因为换了老板而乱了手脚。我一一答应着。
      公事交代完,我微笑地看着老板,心想该放人了吧。
      却见他微微一笑,看似随意的说:“据江遥说,他家和你家还算是世交吧。我在美国开年度大会的时候和他谈起过你,他倒是对你赞不绝口呢。现在他回来,你们也有机会合作愉快喽。”

      下了楼,回到自己部门,也不顾上官疑惑的眼神,我径自走进自己办公室顺便锁上大门。心里头乱糟糟的,怎么理都理不顺。朦朦胧胧只有一个字眼一直在脑袋里晃:逃。
      可是,我要逃到哪里去呢?不管是什么事情,总是要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之前这几年隔着半个地球,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不去想他不去面对,但是现在他要回来了,难道我还是远远的避开,难道我要因为年少时候的错误而堪堪放弃我奋斗了好几年的事业远走天涯么?如果是那样,我会瞧不起自己。
      所以,方桐笑,我对自己说,既然一切迟早都是要来的,那就勇敢面对吧。你已经不是几年前一击便倒的小女孩,相信现在的你吧,你已足够坚强。

      周末回家吃饭。
      妈妈做了一桌子我喜欢的家常菜,我吃得异常香。一边给我添饭,妈妈一边数落我:“也不知道天天在外面吃的都是些什么,还动不动就熬夜,你还要不要身体要不要健康啊……”
      我被念得不行,哀怨的目光转向爸爸。
      爸爸总算发话:“笑笑在外面已经够辛苦,你就不要再说啦。反正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我们是管不着喽。”
      我蹭上前去,挽住爸爸胳膊,“谁说您管不着,我这一辈子您是管定了。”
      “这可是你说的。”妈妈拿了饭碗放在我面前,又顺手给我添了一块排骨,“过两日有一个饭局你一定要回来。”还未等我开口,妈妈已经抢先说道:“不要又用工作忙当借口,我就搞不懂了了,你那些个图纸有那么难搞么,非得成日成夜的泡在公司里?我不管,这次你请假也得回来。”
      我算是败给我妈了,闷闷扒饭,我咕哝着问,“什么饭局啊,这么伟大?”
      “江遥回国,给他接风,你说重要不重要?”爸爸开口的结果是——我一口饭呛在脖子里,咳得满面通红。

      第二天拉小冰、央繁出门逛街。高中死党至今,我们仨也算是无话不谈。我和江遥的种种,她们了解得不比小疏少多少。但是在她们面前我却不似在小疏面前极度忌讳蔡江遥这个名字,反倒是心情郁闷时,拉她们两人出来聊一聊会好很多。
      下午,三人坐在临街茶座里,只听得我在哀号:“你们说我怎么就这么衰啊,他回来就回来吧,偏偏还和我一个公司,还是我的顶头上司!好吧,我的上司是吧,我努力工作夹着尾巴做人还不成吗?凭什么他一回来我们全家都得颠颠儿地给他接风呀!”
      小冰和央繁相视一笑,互翻白眼。
      因为这番话,我今天至少已经说了不下五十遍了,面前二位到现在还能保持镇定悠闲品茗足以证明这两年的职场磨练已经大大提升了二人的心性。”
      今日心情郁闷,连带着狂扫各大商场,现在我们仨手边都已经堆了大包小包无数的战利品,我端起茶杯喝茶,看着脚下的形形色色的购物袋,心头觉得好笑,“难怪男人都不愿陪女人逛街呢,看,”我指着那些袋子,“这么多的东西,他们整个一搬运工呀。”
      央繁哼了一声:“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对那个女人好,哪里会计较做个搬运工呢?”
      “可惜甘愿陪女朋友上街的男人是越来越少喽,现在大家都说事业为重,男人陪女人逛街都会被瞧不起的啦。”喝完最后一口茶,小冰起身,拎起自己身边的一堆袋子,叫我们俩,“所以今天我们三个女人还是得自己把这些东西弄回去。”
      我也起身,一边收拾一边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待会去买菜?”我是觉得对不住这两位好友,央繁一个项目刚刚结束,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被我挖起来,现在还是一副倦倦的神色;小冰则是撇下一堆工作直接翘班来陪我的,所以,不有点表示就太没道理了。
      “哇塞,金盆洗手多年的桐笑大厨总算愿意露一手啦,我们当然奉陪!”央繁开心的大呼小叫,引来邻桌斥责的目光。伊央繁小姐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向邻桌示意,转身拎了自己的袋子飞也似的逃出茶室。

      我家住在邻靠阳茉中心公园的公寓,11层,不高不矮,采光正好。50平米的单人公寓,住来舒服至极,也好整理。这套公寓还是爸爸妈妈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凭着精准的眼光,选中的当时并不热的搂盘,谁知道今天这中心公园附近的搂盘早已是涨成天价,人人欲求的好地方。
      央繁选菜,小冰配菜,我掌勺。想当年高三的时候我们三人在学校外面租房苦读,饿了想吃好料的时候,都是这么搭配的。央繁虽厨艺不怎么样,但是嘴是挑得很,菜若是有一点点不新鲜丫是一口也不会吃的,而凌冰同学长期搭配学生会会长大人的饮食,对于营养搭配那是真有一手的啊。
      今日在家里重新开火,我恍若回到高中肆意青春的年代,心里不禁一阵感慨。那么多年过去,幸好还有这些朋友在。

      转眼便是四月初。
      我要强调四月初的原因是,新老板四月初走马上任。
      人间四月天,那是草长莺飞,万物葱荣的季节;但是今早上班的路上,我吹着窗口进来的风,怎么都觉得是冷的,让我冻得瑟瑟发抖。
      停车,进公司,刷卡,进电梯,到办公室,处理文件,下发任务……10点30分,工作会议。
      依旧是中层管理人员以上会议,主要内容是迎接新总裁,各部门汇报工作。空降兵向来是要受到打压,但是难得的几位老前辈并没有给蔡江遥什么脸色看,反倒是和颜悦色之极。过了这么几年,蔡江遥还是那么一只小狐狸,我一边拨弄我的汇报资料边角一边这样想。不觉有些失神。直到隔壁材料科的林跃然林经历用胳膊推推我,我才意识到已经轮到我发言了。于是坐直身子,扶正文件,我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各位同仁的汇报都太精彩,以至本人听得过于如神。下面,我将设计部的近期工作做如下汇报,……”面带微笑,吐词清晰,我有条有理的把该讲的讲完,尽力去忽略那似有似无扫在我身上的眼神。

      晚上的饭局在我们家和江遥所在的社区附近,临江阁。从小到大,临江阁的菜不知吃了多少,但正宗的阳茉菜,怎样都吃不腻。我从出租车中钻出来,临江阁所在老城区,交通不便,因而没有自己开车。站在门前,我却有些胆怯,凝视临江阁的招牌良久,好,今日看在临江阁大厨的好手艺的份上,就算是龙潭虎穴,我方桐笑也闯了!
      鼓足勇气,我踏进临江阁的大门。
      但是,却堪堪撞上急步出门的一位先生。
      怪也只能怪这临江阁的仿古建筑的大门太小,寻常酒店,那个不是好几扇大门敞开的?偏偏这临江阁仗着名气大,开这么个单扇门,我敢保证,像我这样进门撞人的事件每天是必定上演。
      被我装上的男人身材高我约一头,因而当我一边轻揉被撞疼的额角一边忙不迭道歉的时候,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直到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快上楼吧,爸妈和叔叔婶婶都等急了。”我这才愕然抬头,直对上江遥有礼却疏淡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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