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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剑歌红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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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歌红断
天已五更,时在初冬,夜色仍然浓重。
山间寂静,白衣拂过叶上霜,声音在夜风里已不分明。
这里根本不该如此寂静!
圣坛上的火还在燃烧,迷人心魄的奇香还未散去,枫华谷的红衣荻花总坛门前却空无一人!
白袍蒙面的道士握紧手中飞阁翔丹剑,纵身跃上高墙。
高墙顶上有一个脚印。谢凝看到脚印,脸色骤然一变——墙有数丈之高,旁无依托,能以一跃之力登顶,此人必定也精通轻功,用的也一定是纯阳武学梯云纵!
谢凝不及多想,拂袖而起,三起三落间早已掠过数道障壁,正要寻个落脚处,却听风中一片惨呼传来。
“来人啊!有人混进来了!”
“是个道士……啊!”
谢凝藏身于一挑飞檐之下,往声响处望去,果然发见了一袭白色道袍——那身影在人群中进出几个来回,白袍便已染红,只有袖间一条剑光雪亮,惊雷一般在红衣之中扫荡,剑气带血冲天而起。
好一招万剑归宗,若不是沈剑心,纯阳的二三代弟子里又有谁能将这一招用到如此境界!
谢凝脸色煞白,却不敢动作,眼看那白衣道人挥剑斩杀,如入无人之境。一片呼号声中,那道人将血剑一甩,曼声高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虽然同谢凝一样以纱遮面,这清亮的歌声,足以让人想象出他是位年轻俊秀的男子。
莲冠束带,广袖羽衣随风飘舞,片片鲜血飞溅其上,说不出的诡异。
谢凝的眼神却平静下来,仿佛已经明白了一切。
长风万里送秋雁 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沈剑心且歌且舞,没有人敢挡在他长剑之前!敢挡的人,都已经人头落地!
乱作一团的红衣人群忽然分开两半,一声娇喝远远飞来:“大胆狂人,胆敢闯入我圣教总坛,不想活了!”转眼间一道红白身影便落了地,来人手持巨大双轮,美貌非常,乃是红衣教得力干将沙利亚。
白衣道人止住歌声,一脚踢开面前刚被自己斩下的人头,向红衣女人走去。剑尖的血还没有冷,还在往下流。
“纯阳玉虚沈剑心在此。”
“我知道你是那个不怕死的沈剑心。”沙利亚娇媚一笑。
她的笑,并不是寻常美女的笑,而是红衣教中秘术,平凡男子只要见这一笑,几乎无不立时目眩神迷。
沈剑心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沙利亚立时敛了笑脸,冷冷道:“你杀我这许多姐妹,怎能由你一死了之!好好陪我玩玩吧!”
她玉手一挥,四周毒雾骤起,墙头的谢凝很快看不清二人身影,然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听兵刃相交,铿锵数声,沙利亚的声音从雾中传出:
“你…你上回挑战我教坛主,只不过堪堪险胜,怎的数月之间便识得了我教武功奥妙!”
道人不应,长剑飞动,剑光如白练,如暴雨,尽往对手而去。
他手中一把剑竟有万千变化,只是几个照面,剑下已过了百来招,剑势却无一点迟滞!
太虚剑意九势三十六路早已使尽,沈剑心的剑法,谁也已说不出是什么剑法;红衣秘技也已尽数使出,沙利亚的双轮,谁也不知还有何种变幻。
剑去如流水,轮飞似火炎,忽然间,全身浴血的道人从空中一头坠下,接着一把长剑直飞青天,嚓地钉入了山石之中!
“——师兄!”谢凝无声惊呼,再不犹豫,拔剑在手,径往墙下飞扑出去,剑芒暴涨,直刺追向道人的红衣女子。
已经晚了!
谢凝手中的飞阁翔丹剑剑气疾出,打飞沙利亚左手铁轮,却止不住她右手铁轮直取沈剑心咽喉的一击!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躺在地上,长发散乱如恶鬼的道人突然吟唱起来,眉眼间是一种奇特的笑意。
沙利亚已逼到他面前,被他抬手一推,居然软倒在地!
下一刻,女子颈间现出一道整齐的红印,那个美丽无比的头颅,就从她迷人的身体上滚落下来。
那一剑无疑是出自沈剑心之手!谢凝已经明白,这一剑在她出手前的一刻便已发出!
不败的纯阳道子沈剑心,今夜仍然不败。
人生在世不称意
明朝散发弄扁舟
沈剑心唱完最后一句,便站起来甩了一下血淋淋的袖子,头发也不去束,就将岩壁上的长剑拔出来回鞘,背对着谢凝慢慢地走开去,左手紧握,不知攥着什么东西。
谢凝看着满地的死人,冲着道人背影叫道:“师兄,你这又是做什么!”
沈剑心没有回答。
“你既知小谢要来,为什么要为难小谢……”
一身血衣的道人略略停了一下。
晨光熹微,鸟翔满天,他身形修长,立在这过于寥落的背景前,无端显得有几分凄凉。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本不该让你见到此景,可是你既然见了,我也不能杀你……”
“掌教和四真的嘱咐也不谨守,一心只为剑道,师兄,你可莫要入魔了呵——”
谢凝叹道。
可是沈剑心已经走远了。
晨风吹起谢凝月白色道袍衣袖,却仍如不受阳光照射般清冷。
红衣教的人很快又要赶来,她也只能离开这里。
离开前,她发现地上少了一件东西——沙利亚的圣火令牌。沈剑心带走的正是这个令牌,江湖上的人,也只认这个令牌做胜利的标志。
谢凝依然如天未明时一样运起梯云纵轻功,几个起落间已离了总坛,跃至山脚僻静处。赶了一段路,一道金影忽然闪在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揪住她怒道:
“谢道长,你昨夜在我酒里下的什么咒术,叶某倒不知纯阳竟也有这般手段!”
“叶公子,你若是来找沈剑心,那就晚了。他已经走了。”
谢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这样说道,“我拦不住他,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叶询正色道:“听说红衣洛道分坛坛主沙利亚死在一个道士手下,谢道长行色匆匆从总坛方向赶回,大抵是看到了吧?”
“你既已知道,为何还不走?红衣教徒报复手段一向狠辣,这附近之人恐怕都将蒙难。叶公子武功虽高,也还是不要涉入为好。”
谢凝说着甩开叶询的手,望向远处乘黄观:“乘黄观的道友对贫道有收留之恩,贫道不能坐视不管,失陪了。”
叶询听罢苦笑:“谢道长以为叶某是为何赶来?叶某来就是要告诉你,你我早被那群道士给卖了。”
“这山谷现在到处都是红衣教的人,凭你一人之力,根本就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