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创可贴Q

27、他的成长

　　在李珍基心里，那一年的夏天，没有小说中描述的那种痛彻心扉的夸张，也没有“心如刀绞，昏天暗地”这般惨烈的字眼。那一年的夏天就像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迷蒙又清晰，是他人生中的一处结节，自那里开始，引领他走向不确定的未知，让他再一次成长。
　　李珍基来回倒换玻璃杯中的牛奶，希望它的温度凉的快一些。距离他和金基范的偶遇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答应好的相见却丝毫没有再遇的动静。李善恩的奶瘾犯了在床上闹脾气，他却因为思忖着金基范而显得心不在焉。小姑娘带着哭腔叫爸爸，牛奶倒洒在手上，溅在身上落了一脚。
　　突发的情况让原本哼唧的小丫头大哭起来，直嚷着“牛牛，你给我的牛牛洒了”不停歇。
　　李珍基的心虚里还混着点莫名的烦躁，手忙脚乱中也来不及擦洗，也顾不得哄着善恩，赶忙又去厨房冲一杯奶粉。他平时都有提前凉好一壶白开水的习惯，专门是给孩子冲奶粉的时候调节水温的。只是今天着急出门没顾上提前准备，这晚上回来就得用开水现冲现凉。
　　他这次冲奶就没把东西再端到卧室去弄，直接在厨房开了窗子对着风口倒杯子。过一会儿再听不见李善恩的哭声，他不在跟前，她就会克制一点，少一些无理取闹。
　　小小的抿一口奶温，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去卧室把牛奶倒进奶瓶。李善恩已经不哭了，横趴在床上，脸边的床单湿了一小片。李珍基把牛奶递给她，小姑娘看他来了撇撇嘴巴又想闹，他先一步把奶嘴塞进她的口中。
　　李善恩抱住奶瓶猛喝起来，奶瘾缓解了面部表情也平静下来，伸出一直手来去抓李珍基的胳膊，还扭扭头。李珍基知道她的意思，把她抱起来在床上正方向摆好，又给她盖好被子把手放出来，电视也调好哈哈乐园的频道。可小姑娘还是从鼻腔里哼哼两声，李珍基又去给她调调枕头，大枕头上的小枕头往前放一放，她才不再吭声，安静的喝着牛奶盯电视。
　　李善恩睡前一定要喝着牛奶看动画片，枕头怎么枕，被子怎么盖，盖到哪里，手怎么放，虽然人小脾气却很固执，对一些她认定的东西就得按照她的意思那么一成不变的准备，稍微有点变动她都会不能适应。说难听点就是刺毛，坏毛病多，不过李珍基觉得这种倔又似曾相识，金基范的倔拗和不安是相生的，只是李善恩又因为什么养成了这样的脾气。
　　李珍基擦着地，小姑娘喊了“爸爸”，他把喝空的奶瓶接过来，换打了壁灯。李珍基是今年开始给善恩分床睡的，她得先李珍基的卧室睡着后，他才能把她抱去她的房间。好在这孩子从小就有不起夜的好习惯，一觉到天亮就没有半夜哭闹的后顾。
　　等到安顿好熟睡的小姑娘，忙碌的一天才算划上句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有那么些空闲可以好好想想他记挂的人。
　　金基范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偷偷地站在这里看他了，行道树粗壮的树干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为他做了最好的庇护。马路对面的玻璃窗里李珍基挂着围裙招呼客人，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是他依旧移不开视线。金基范有一刻的发呆，脑子是放空的，又想起过去的什么。
　　李珍基也是不经意的一瞥才注意到路对面的金基范，他就那么站着，眼神凝在他的方向，却没有任何动作。李珍基心跳加速竟然不知所措，等缓过来冲出门店，金基范也是醒来慌忙遮掩着快步逃离了。李珍基还拿着面包夹的手吹落身侧，心跳强有力的敲击着耳膜，意识有了瞬间空白。
　　时间和空间，最终还是将两人推开了。曾经的亲近和依赖在日日夜夜的分离后退居到疏离和尴尬，而如今的他们，是否还能够作为最信任的人，重新出现在对方的生命，无从得知。
　　金基范很想大方的去问候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一步。他从来没觉得他是被李珍基抛弃过的人，因为就连抛弃的资格也是曾经拥有过彼此，而李珍基那是却是不要他的。
　　李珍基找到金基范的剧社并不是难事，有金钟铉在中间只是一通电话的问题。现在他真的站在排练厅门外，心里却近乎平静了。推门而入，场景多么熟悉，灯光、舞台、喧闹的舞群，不断地唤起他的记忆。他走的靠前一点好在人群中搜寻到他想找的人，金基范蜷在看台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台面。李珍基确定好他的位置，随处坐下来，眼神飘忽的望着前方，好像他也是这剧目的人。大概过了很久，有从前相熟的人发现他，打了招呼，才吸引来金基范的目光。
　　金基范的眼神里透着不确定，李珍基不躲闪，用笑容打破了无声的对望。他甚至能感受到金基范的紧张，手足无措的不安。喧闹的排练厅，金基范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和里面的昏暗不同，室外明媚的阳光照的金基范的心房敞亮了一分，李珍基说找地方坐坐，他就带他去了旁边的咖啡店。
　　金基范觉得在李珍基面前他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心跳的也厉害，又像蚂蚁啃噬一样坐立不安，畏缩的不像他自己。侍应生来点餐，他一口气要了两个甜甜圈，一杯热可可，还不忘嘱咐多加糖。本能告诉他，他得用甜食给自己补充点能量。
　　金基范不好意思看李珍基，李珍基知道那是他的扭捏，他的抵触他小刺猬的刺。
　　幸好食物很快上来，金基范就像碰到救星，埋头吃东西。吃起来还真的饿了，他不说话，李珍基就看着他吃，给他递纸巾，帮他把热可可搅拌到适宜入口的温度，还单要了一杯白水，备着以防等会口腔太甜给他润口。
　　金基范吃着吃着就泄气了，李珍基现在做的这些让他失落又难过。
　　他在李珍基面前就像被照顾的孩子，李珍基的周到和温柔丝毫没改变，而他最怕的就是他的温情，他好怕自己还没完全走出来又再一次跌落深渊。
　　这么想着，嘴上的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金基范拿来手上剩下的小半根甜甜圈，轻轻地放在了盘子里。
　　“怎么不吃了？”
　　李珍基又递过来一张纸巾，金基范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接过来，顿了顿语气，没有底气的低声回答，“太甜了……”
　　李珍基没有怀疑也没有笑，将手边提前多要的白水端给他，关切地提醒道，“喝两口。”
　　明明不是命令，金基范还是乖乖的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完了还不忘喘一大口气。
　　“饿的时候没觉得甜，吃饱了就觉得甜了，是吧？”
　　金基范认为再这么听他说下去，自己绷紧的弦就快断了。还没想好说什么，李珍基就拿起他吃剩的一小段咬了两口。
　　金基范的心里挠抓一般，李珍基却正儿八经的歪头说道，“这个甜度有点腻人，我们店里的刚好，下次你来试试？”
　　李珍基的邀请听似不经意，目光确是真挚，看的金基范在下面掐起手指，再不能这么继续往下。身体大于意识，慌忙站起来，匆匆的说了一句，“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虽然说完这话他暗咬舌头，分明是此地无银，李珍基没有戳穿他，按照他的意愿结账走人。
　　谁是傻子，金基范才是傻子，一成不变、一根筋到底的傻子。
　　那一年的他们没有争吵，没有打闹，一切还未来得及展开就收起了画卷。不是哪一对故人重逢都会有剧情，唯独那些心里依旧有念想的人才会上演新的故事。纵然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仍然还有纠缠的渴望，情感却大于理智先一步做出了投降。
　　金基范心智糊涂又明白，胆怯着挣扎。当李珍基再一次发现站在行道树后的他，他没有逃走，看着李珍基出了店门，等着李珍基向他走来。
　　“有刚出炉的面包，想尝尝么？”
　　金基范默然的跟在他身后，李珍基的后背看起来并不强壮，他突然想到从前他麻了脚，李珍基背他回房，心里一阵难过。他甚至没来得及想更多，就被善恩的呼声打断了思维。
　　“爸爸，爸爸～”
　　李珍基进门就被小姑娘抱住了腿，金基范在他身后深深的尴尬，李珍基拉了他一下，声音坚定，“进来。”
　　金基范难为的笑笑，李珍基让善恩叫叔叔，小姑娘害羞的笑起来。
　　“你拉着叔叔在位子上坐好，我给你们端吃的。”
　　“好的。”
　　小善恩伸过手来，小心翼翼又不好意思拉着他，金基范透露给李珍基一个不安的眼神，李珍基对他笑笑。金基范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分明是个幼儿，他也是忐忑不安，还有难堪。
　　李珍基上了面包，又亲自去调了饮品，李泰民站在一边看着他动作，其实平时即使是善恩喝的东西，也还是李泰民做给她的比较多。
　　小姑娘把面包都摆好，点着让金基范选一个。金基范不知该怎么跟她对话，随手挑了一个放在边上。
　　“你吃啊。”
　　李善恩的语气饱含期待，金基范拿起来咬一口，奶香满嘴。
　　善恩又晶晶亮的问道，“好吃么？”
　　金基范笑笑点点头。
　　“那也给我吃一口你的吧？”
　　小姑娘说着就探过头来，小嘴巴张得圆圆的，金基范一秒愣神后就把面包递了过去。她咬了一口并不大，笑嘻嘻的翘起大拇指。
　　之后李珍基来了，接过去许多李善恩的话头，金基范感觉松快了很多，就那么听着，认真的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