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终究只是回忆 ...
-
崔珉豪的声音放的很低却刚好够蹲在地上的人听清楚,李珍基觉得他的话飘在耳边久久没有挥去,其实崔珉豪已经说完走的很远了。他故意把头埋在腿间,金钟铉以为他是心乱的想要安静,便带着难以消化的心情先去取车。等金钟铉把车开来按着喇叭让李珍基上车的时候,他才看到李珍基长裤的膝盖边缘湿透了一片。
金钟铉不是不震惊,不是不好奇,此刻心里却多了两分沉重。他开着车拉着李珍基在街上兜风,却最终没有个目的地。李珍基让他沿着外环一直开,开去了他的故乡。
金基范听到崔珉豪交代的时候忘记了难过,忘记了生气,终于到了这一天。他本想陪着李珍基装傻,却没想撕开假面的人是他。金基范突然轻松了,至少以后喜欢就是喜欢,再不用遮遮掩掩。想跟着他就跟在他身后,想看他就可以跑到他面前,就算他赶他走,他也能像粘胶一样贴上去。只要金基范愿意,做什么都不用再偷摸躲藏。
然而,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很快就消失殆尽。金基范回家的路上想了好几种可能,却从未想过李珍基会不在家。
他在眼前至少还能抓的住他,可他不在,金基范觉得心被吊空了。他的恐惧感袭来,再加上之前的冲击,他环抱着双腿靠坐在李珍基的房门边,久久不曾移动。
金基范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环抱双膝的习惯,大概他太孤独了,渴望拥抱而不得,只能这么团住自己给自己温度和力量。
墙上的时针一圈圈轮动,从黑夜到黎明。金基范的脑袋翻江倒海,连日来得辛苦和忧心,终于体力不支在李珍基的门前昏睡了过去。
金钟铉的车迎着朝阳折回到市区,而车上却只载了他一个。李珍基在回程的路上一言未发,却在下车的时候将家门钥匙丢给了他,嘱咐了一句,“回去看看他。”金钟铉问他何时回城,他只是摆摆手大意就是让金钟铉先回去。
金钟铉无法揣测在这样一段不太正常的关系中李珍基是以什么姿态出现,却笃信无论是哪种感情他必然付出过真心。他虽然平日聒噪却识得分寸,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也没问只接过他的嘱托。
金钟铉开门的时候突然生了许多时空交错、物是人非的感慨。如果自己不搬出去,如果金基范不搬进来,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可以避免。尤其是看到金基范摊睡在地上那一刻,金钟铉不禁难过,这究竟是一个人的痛还是两个人的伤?他不知道李珍基是不是预感到了这样的画面,却相信李珍基把钥匙交给他的那一刻对金基范的担心是藏在心间的。
金基范醒来的时候只有金钟铉在身边,在医院输了两袋营养液又沉睡了太久,气色看起来比先前稍好一些。金钟铉想掩饰尴尬越越发显得刻意,他尽量用轻松的语调问他有没有好一点,金基范都是淡淡的样子。就连他在说李珍基是家里有事回乡下呆两天的时候,金基范亦是平静的出人意料。
他怎么会不知道李珍基是躲他才去乡下的呢,只是这一时哀莫大于心死,他突然变得很客气,礼貌的问向金钟铉能不能送他回家。金钟铉满口答应着以为他要回父母家,却没想他执意要去的是有李珍基的那个家。
金钟铉送他回去,强推着他上床劝他好好休息。他不搭话,却在金钟铉不留意他的时候爬起来依然环抱着双腿坐在李珍基的房前,认他怎么拉怎么哄都岿然不动。
金钟铉不敢轻易离去又不知该不该告知李珍基,就只好在客厅里一直陪着他,到点了给他弄点饭。金基范不愿意为难他就勉强吃一点。晚上他离开的时候把金基范拉到床上让他睡,却在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发现他又睡在了李珍基门前。金钟铉这么照看了两天,金基范终于开口让他走了。他不放心留金基范一个人就给李珍基打了电话,对方人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只道了句“知道了”。然而“知道了”不代表回来,李珍基没有回来。
金基范就每天抱着腿坐在他门前,低垂的眼眸有事闭有时睁,额前刘海耷拉下来刚好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深切。金钟铉一天来看他一次,给他准备好食物,交代他热饭热菜。然而金基范除了流食其他根本不动筷,这两天就连流食也是一天比一天吃的少,有时连流食也不沾嘴。原本腼腆而笑的人现在一句话也没有,整日里就坐在李珍基的门前,不吭不响,毫无生机。就连提到李珍基的名字,他也无动于衷。
看着他这般作践自己的模样,金钟铉一拳捶在餐桌上咒骂了一声,“他不爱你,你就自己都不爱自己了么!”
低头咬着自己手背的金基范还是不为所动,金钟铉一把抓了钥匙冲了出去。
这一路他把车速放的很快,回乡的路他成年后很少走了,而故乡的巷道格局却依旧印在他的脑子里。
金钟铉在李珍基家的花圃找到李珍基,他戴着圆边草帽在在清理杂草。
金钟铉大步上前带着一个拳头打在李珍基脸上,带着难听的咒骂,“你不爱他也不能如此作践他!”
李珍基被他提着领子逼到墙角,这个人也如死人一般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他,却硬是在眼角逼出了泪滴,混着他嘴角的血,震慑人心。
金钟铉放低下了拳头,用和崔珉豪一样的语气,“回去吧,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李珍基走后的第六天终于又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家,一事黑暗连展灯都没开。他隐约的看见自己房门前小小的蜷缩的一团,极力的克制住想要上前抱起他的冲动,那是揪心的痛。
他按下客厅的大灯,刺眼的亮光照的金基范睁不开双眼。李珍基来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对视,金基范瘦的只剩下骨头,搁的他心尖肉疼。他的眼眸里再没了往日的明亮,只有浓浓的化不开的雾。
李珍基再一次遮去他的眼睛,用疲惫的恳求给出他答复,“基范,放手吧……”
金基范推开他的手,微笑的并不真实。他抬手轻碰李珍基破了的嘴角,声音依旧平淡无奇,“李珍基,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不要我。”
这么久以来,李珍基的拒绝和远离都像刀子割在身上,割一次流出鲜红的血浸染了内心,伤口干涸了他就自己舔舔,等再长出嫩红的新肉。可往往新肉还没长全,李珍基又会在发痒的伤口上补上一刀,一次,一次,再一次。那道伤口再也承受不起凌迟的伤痛,开始变质腐烂,只能连带着周围的皮肤一起挖去。
这一刻,终于,金基范失去了他。
那一夜,他睡得格外的好,他已经耗的太久太痛了。所以当清晨他提着箱子出门的时候,甚至连回头都没有了意义。
李珍基躲在房门口听见落锁的声响,心里的悲恫止不住的往外涌。他顺着房门滑落,终于也学着金基范的姿势,环抱伤悲。
回家的出租车上,金基范再不用掩饰悲伤嚎啕大哭。司机先生调大了音乐,他倚在车窗边不能自已。
待他哭够了不再哽咽了,曾经那个金基范的故事就于此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