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siden

7、第 7 章

　　许晗戴上耳机，在mp3上狂按数下跳到了【Saturday】，他最喜欢的歌之一，今天也是星期六。
　　他骑上摩托直奔影楼。

　　许晗去年毕的业，不想找工作，就做着一些兼职，大多是婚礼摄影，庆典摄影之类的活儿，偶尔也为国内一些二线旅游或者摄影杂志供稿，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这种一边和朋友玩乐队一边工作养活自己的日子让他实在享受。

　　许晗要去的影楼是他的工作地点之一，一般星期二四五他会过去，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会过去帮忙。今天的情况有些复杂，前几天老板让他帮忙找个橱窗模特为影楼做做宣传，之所以叫他帮忙也是图他才毕业不久，还有些人脉在学校，找个学生模特经得起折腾又便宜，何乐不为。事实上许晗对这种行为有些反感，毕竟血气方刚又是堂堂师兄，怎么好意思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交给师妹，但又不好直接拒绝，毕竟一份对自己口味的兼职也不好找，于是就应了下来，心里盘算着师妹放心师兄不会坑你们的。

　　于是许晗当天就在自己常混迹的各大论坛发了广告帖征集，还让老板也帮忙散播，号称是全方位撒网，当然，许晗留了心眼，他并没有在广告帖上表明薪酬，只留言说见面详谈。于是自以为周全且不着痕迹地把这件事搞黄----当然会黄，谁会相信网络上一个陌生人寥寥数语的“见面详谈”？事后他放着Sparklehorse的专辑，心情好得一塌糊涂，跟这个乐队的风格一点都不搭，但此刻他觉得连主唱萎靡阴郁的唱腔都可爱起来。

　　而现在为什么要说情况复杂呢，因为在许晗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出状元水品的时候，一个姑娘在论坛里给他留言了，说自己愿意当模特。这件事打破了他所有的成就感和好心情，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否则不可能连基本的社会生存法则都不懂。想归想，既然人家愿意来，那也得去店里谈价格，虽然这个环节其实不用他上，但是他也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屁颠屁颠地出门了。

　　进店之后姑娘还没来，许晗就坐在饮水机旁边的沙发上翻着杂志等。

　　“欢迎光临，请问您是照写真还是证件照呢”老板见有人进来，忙起身招呼，
　　“我找许晗。”一道清脆但不尖利的声音回答得毫不犹豫。
　　许晗被这回答的干脆程度惊住了，抬起头来想看看来者何人，可能是自己的朋友，他推测。
　　“我来了。”许晗看见一个挂着笑脸的姑娘向自己走来，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名字，只觉得这笑得大大方方又直接喊名字的，肯定是朋友无疑了，所以此刻一时无从应答，只微笑着点了个头继续在脑库容里努力搜索这姑娘的名字。

　　“小许的朋友啊？姑娘今天有没有事，多坐着跟我们玩儿会嘛~”老板笑的一脸殷勤，许晗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顿时怒从心起，好小子，主意打到老子朋友身上了，之前顾及脸面没跟你闹翻你现在蹬鼻子上脸是吧！许晗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抓起刚刚坐下那姑娘的手臂让她也站了起来，把自己放在茶几上的头盔一把塞给她。许晗扯着姑娘往门外走，头也不回地跟老板说：
　　“等下人来了你自己跟人家说吧，我有事不奉陪了。”

　　等坐在冷饮店里面对面打量这姑娘的时候，许晗已经想得浑身冒虚汗了，他还是回忆不起这姑娘到底叫什么，但是他肯定他认识她，至少他见过这张脸！
　　“那个...你怎么会在那里？”许晗不好意思告诉姑娘真相，只好换个方针继续打听，说不定听她说多些就能想起来。
　　“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许晗只觉得一道雷劈向自己的脑门，连耳鸣都来了，这又是哪一出，难道老子有个私生子妹子？

　　这边的刘然已经憋笑出内伤了，刚刚在影楼的时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许晗会把头盔塞给她之后就把她拉到了这个地方，后来他们沉默着对视的时候她就摸出点门道了，再结合走的时候他甩给老板的那句话，以及老板对她说的那句话，估计眼前这位把自己认成某个朋友了，而他肯定也没想到他要找的模特就是她刘然。想到这刘然又止不住地乐了，这老天爷对她太好了吧，先是把她放来这个城市，现在又让她如愿以偿地找到他，这个赌，她是实打实地赢下了。

　　刘然端详着对面正在抽搐显然被雷得讲不出话的脸，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如她所愿。这个人跟记忆里那个鹤立鸡群于喧闹街口把镜头对准她的人一点都不像，他应该是有一张冷峻分明的脸，清冷的眼神，不羁的气质。然而眼前这个男人，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曲线非常舒服，唇形是出乎意外的小且薄，唇色鲜亮衬得皮肤都白嫩了起来，其实要认真看起来，他的皮肤真是挺不错，当然是在男人当中。总的来说，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说呢...长得很“慢性子”，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为什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长相，但是她觉得非常的贴切，特别是他顶着双眼皮的眼睛，眨一眨好像就过了好久，反正她觉得看起来舒服极了，她是个急性子，又不拘小节，很少看见过如此让她满意的脸。

　　等她打量得差不多了，也觉得再闹下去对方可能会生气，毕竟这种事还是不要随便取用，万一是真的...但是她又有些不肯罢休，总想玩点小花样，于是她咬着下唇一脸期待地看着许晗说：

　　“师兄，你不记得小然了么？你当时还说人家像小兔子，一转身就把人家忘了...”刘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装嗲，她觉得如果她这么糙的人能做到这步那这份真心也可以感天动地了。

　　许晗缺氧了。他想把自己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当初会招惹人家，还说出这么...恶心的话，还有这姑娘也太...他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把一个月的鸡皮疙瘩都抖掉了，接下来一个月肯定能心平气和地过。
　　“姑娘，对不起，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是真的，请你忘了吧，我绝对是无心之过随口一带没什么其他意思！”许晗只想赶紧甩清关系，他见识过这类姑娘粘人的本领，一般都长得不错但性格讨厌，毫无主见又好吃懒做，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喜欢这种，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碰的，他喜欢的姑娘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反正肯定不是这种，肯定不是。

　　“......”
　　“这样吧姑娘，我请你吃冰淇淋，当赔罪，以后咱们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吧。”许晗还是觉得男人应该大度些，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再说了这些姑娘不都喜欢吃冰淇淋什么的么，就当花钱买个安心，一笔勾销两不相欠，虽然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恶心的话。

　　“......”刘然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许晗一下子把脸拉那么冷，一本正经地就想把她甩掉的样子，简直就是给她当头一盆冷水浇个透心凉，顿时没了兴致。刘然最受不了别人的冷落和敷衍，与其受那份气不如自己先表个态，谁还不会那几招呢。

　　“你喜欢什么口味儿的？”她恢复了正常，笑得利落大方，
　　许晗被眼前这姑娘的前后反应不一搞得迷糊了，不知她又在下什么棋，正怀疑着，抬眼一看那双大眼睛又清清凉凉地盯着你，毫无退缩和羞赧，便不自主地答了一句“草莓”，之后他为这句话后悔了很多年。
　　刘然一脸了然的表情，甩下句“等着”，不顾目瞪口呆的许晗，转身出了冷饮店。

　　大约五分钟之后，刘然拿着一盒小小的冰淇淋回到了座位上，没看对方的表情直接把冰淇淋顿在他面前，
　　“吃吧，草莓的，我请你。”许晗已经恢复了正常逻辑，正皱着眉抬起来看向刘然，只见刘然两只手托著腮，俨然一副青春无敌的样子，笑得诚恳又坦荡，
　　“不客气。”她笑嘻嘻地丢出句话。
　　许晗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浓浓的挑衅和不屑，他忽然觉得事情开始有些意思了，从来没见过那么情绪化又善变的姑娘，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姑娘直到现在，都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刘然并没有想到许晗真的会拿起这盒自己都嫌“梦幻”的粉红色冰淇淋就吃了起来。她看向许晗，对方一脸“跟我斗你还太嫩”的表情，看得她又是一阵闷火。
　　“你吃吗？”刘然没反应过来，便“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的疑惑，话音刚落一个迷你小勺乘着迷你的一点粉红色冰淇淋就送到了嘴前，她被这把勺的风情镇住了，一下联想到对方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竟然在用还没他小指粗的勺子舀草莓味的冰淇淋吃！光想到这个刘然的自信就回来了，她赢定了。

　　刘然看着那正在融化的粉红色冰淇淋悠悠一笑，凑上头去把勺子送到自己嘴里，确切说，是一口把勺子含到嘴里，只剩下了2公分给许晗可怜的大拇指，然后慢慢把勺子渡出来，上面的冰淇淋被舔的一干二净。

　　许晗震惊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干了什么，但他肯定就在刚刚过去的两秒，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背着相机上天入地还会玩低音吉他的强壮的大老爷们儿被这个甚至不知有没有上大学的小姑娘调戏了！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现在的姑娘都那么开放了吗？
　　刘然正得意洋洋地抬眼看自己的战果，满意地收获了一张写满震惊的脸。刘然没猜到许晗在想什么，因为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她不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只是觉得也许那样会让对方受到惊吓，于是就按照大脑的指令去做了。刘然只谈过一次恋爱，牵手之类的在她看来才是调情，因为那样才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而现在舔下勺子又没碰对方的皮肤，在刘然的现有价值观里当然算不上什么调情。

　　“很高兴见你，我走了，拜拜。”刘然站起来，有一种功成身退的自豪，她虽然是坐许晗的车来的，但发生了刚刚那些事她是不可能再坐他的车回去的。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刘然不想许晗把她看扁，她从来都立志做一个独立的人，特别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独立是很重要的，她最在乎的自尊不允许她偷懒和依赖，所以宁愿一路问着坐公交车回去。
　　许晗又一次被眼前这姑娘搞晕了，她刚刚是真的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都不重要了，为什么此刻又反其道而行之地要自己回去，这不是在甩脸色给自己看么，什么意思，我许晗是这么小气的人么，一点事儿就跟你一女人计较？许晗有些生气，但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许是想让他追上去，他偏不。
　　直到刘然等到了公交车，跟许晗隔着冷饮店的玻璃窗挥了挥手，许晗才站起来，把手上娇小的冰淇淋盒子揉成一团，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