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六十六章 桃夭离奏出塞曲，故人西出韶阳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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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十三年六月十五，大巽义成公主出降。一个月前被拓跋昊册封为义成公主的民女郑桃枝将随着此次来行的西寰使节西行出塞。乙弗胥黎那日酒醒后倒是爽快的答应了西寰与大巽的这场和亲，允诺返回西寰后，不日将亲自护送其妹六公主乙弗嘉鱼来晋城和亲，但桃枝却被他以大巽出降公主，友邦当位高者得之为由，将迎娶她的人换成了他垂垂老矣的父汗乙弗朔方。
嫁期匆匆，但拓跋昊还是给足了桃枝一个公主应有的尊荣，礼部筹措的一应陪嫁物品、随从都依照规格而行，当然还有北巽今年依约给予西寰的贡物。
“主子，这里有奴婢，您还是好好将养吧！”冯姑姑清点完最后一箱器皿，转头望了望我，蛾眉皱紧。
我微微摇首，对着面色苍白的桃枝笑笑，在她如云的秀发上插上最后一根花钿。
半月前我晕了过去，吓坏了夏蓂宫的上上下下。禀报之下，拓跋昊虽是气我，但终归记挂我腹中孩儿，几乎把整个太医署都宣到了夏蓂宫中，一番诊断之下，曹医令只道我是忧思过度，动了胎息，万幸没有见红，务须将养。这些日子，我身子虽弱，但胎息却渐渐重又定了下来，这微末的操劳又何足挂齿？
“主子，奴婢这就要走了，奴婢此生都记得主子的大恩！”
装束已定，火红的嫁衣映衬着倾城的容貌。桃枝重重跪倒，在我面前细声啜泣道。
“你如今是大巽公主，至尊亲封的皇妹，不要再自称奴婢。”我叹气，用目光示意红药将她扶将起来，“本宫只是上表，顺着至尊的意思赦了你阿妹桃叶，义成公主，你要谢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桃枝此番西出韶阳关，无异于是北巽安插到西寰王庭中的绝佳耳目，她和桃叶姐妹情重，留桃叶一命，不是正可以让桃枝尽忠于大巽的江山社稷？这个道理拓跋昊应该是最为明白不过，所以即使他不想再见我，也还是准了我所奏。桃枝此去和亲，恐怕红颜伴枯骨，再无归期，我与她主仆一场，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如此。
“主子，她来了。”晚晴进来小声禀告道。她说完略一侧首，桃叶在她身后侧身而入，几月未见，她略有些憔悴。此前她本被羁押在掖庭狱，只待秋后行刑，此番得赦，也是再世为人。
“主子，奴婢谢主子的恩。”
桃叶眼含泪光，行到我面前跪倒施礼。
“起来吧。你要谢便谢你阿姐吧！吉时将到，有什么话，你们姊妹就好好叙一叙吧！”我叹气，示意众人退下。
扶着红药走出阁外的瞬间，我只看见桃叶满脸是泪的抱住桃枝，哽咽之后，大哭了起来。她原想用自己的命换她阿姐的自由，却没想到最后是她阿姐用自己的自由换了她的命。命运反覆间，这对姊妹要怨怼的也许也只能是自己娇美倾城的容貌。
“主子，简郡王、简郡王妃和小世子来了……”门外，晚晴上前对我禀告道。
“他们在哪儿？”我点了点头问她道。
“宫中筹备公主出降，尤嬷嬷怕惊了小世子，便将他们暂时安置在翠亭内了。”晚晴敛眉垂首，恭敬答道。
此番义成公主出塞，拓跋昊不仅派出由司马无射、步六孤弘亲率的羽林亲卫，还令简郡王拓跋晟以皇兄的身份亲自护送，算是给足了西寰的颜面。
翠亭外，小儿的咯咯笑声，拨浪鼓声盈满了我的两耳。
“琛儿，皇帝阿伯给你取的名字，你可喜欢啊？乖，叫阿父！”
拓跋晟手持着拨浪鼓，两眼含笑，逗弄着独孤信芳抱着的小儿。
“章和，琛儿还未满百日，怎会叫阿父？我倒是怕他到时会叫阿父了，你这个狠心的还回不来。”
独孤信芳呵哄着怀中笑个不停的孩儿，嘟着嘴嗔怪道。
拓跋晟放下拨浪鼓，温柔看着独孤信芳，叹气道：“芳儿，我如何狠心了？这次得了至尊的令护送义成公主去西寰，归来时还要去南蜀探访苎萝阿姐，左右也就两个月，那时琛儿如何就会叫阿父了？对不对啊，琛儿？”
拓跋晟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引得小儿白嫩的小脸笑得团成一团。
“西寰路途遥远，南蜀更是蜀道凶险，你丢下我和琛儿一去数月，让我们留在晋城为你牵肠挂肚，还不是狠心……”独孤信芳双目莹然，搂紧了孩儿，扭过头去。
“芳儿，莫哭啊……”拓跋晟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慌忙哄着哭泣的妻子。
“芳儿，皇命难违。至尊不会害你夫君，这一行的羽林亲卫都为精兵，况且西寰与我邦刚刚结为婚姻之好，南蜀更早就是我大巽的姻亲，也断无加害之心。倒是你和孩儿要好好的，免了简郡王的后顾之忧。”我扶着红药，徐徐走入亭中。
“阿姐！”独孤信芳见了我，破涕为笑，抱着小儿欲起身行礼。
我赶忙止住她，这些时日未见，她生子将养，未见丰盈，反倒有些清减，也难怪，独孤家这些时日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身为独孤家的女儿，除了为死去的阿兄独孤承祖伤心，还要记挂老父独孤昶，如何能安心将养？
“阿姐说得有理，芳儿不哭了。”独孤信芳擦了清泪，方欲开口与我叙话，怀中小儿却突然哭闹开来。
我瞥了瞥一旁静立不语的尤嬷嬷，对着独孤信芳温言笑道：“他可能是饿了，你带着他去侧殿吧，那里安静，不会吵到他。”
“有劳阿姐。”独孤信芳小心将小儿交到随侍的乳母怀中，微笑起身道。
“尤嬷嬷，带简郡王妃和小世子去偏殿安歇吧。”我牵过芳儿的手，侧头吩咐尤嬷嬷道。
尤嬷嬷应诺，看向我的双目中盈满了感激。她能与孙儿相处的时间，可能也就是此刻。
“这孩儿虽是早产，如今却也是壮实了，听他的哭声多洪亮。”目送他们母子走远，我微笑在拓跋晟面前坐定。
“他刚生出来时，像小猫儿一样，吓得我都不敢让芳儿看到，好在如今将养得壮实了。这次带他入宫，至尊也是看着欢喜，亲自赐名为琛。可惜……”拓跋晟微微一笑，望向萱莪宫的方向，目露怅然。
我暗叹，没有让拓跋昊欢喜到让这孩儿的大母、我的姑姑看看他的模样，更没有欢喜到让他解了姑姑的禁足。
“章和，你且放心，我想，也许要不了多久，至尊就会放了姑姑。”我摸了摸肚腹，这半个月，它竟是大了这么多。
拓跋晟望着我，面露疑色。
我笑了笑，摸着腹部，给了他一个恍惚的答案道：“因为他要做明君。”
既然要做明君，就要向天下标榜孝道，他释放姑姑是或早或晚的事。如今他既然会派拓跋晟出使南蜀，必是要在南蜀有所动，又怎么会再为难那位在南蜀和亲的大巽公主的母妃？
“能如此便好。”拓跋晟苦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纸，抬眼望我道，“这是出关的文牒，从兄这次混在礼部选派的随从匠人中，我会平安护送他出得韶阳关，到得西寰。可他要去往离垢国，还是要穿过瀚海沙漠中的关卡，这文牒他带着总是有用的。”
“谢谢你，也谢谢礼部裴大人。此番崇虚寺被株连的僧人不少，开阳哥哥若再留在这里，终是危险。他西行的从人、衣物、资帛，我都命人混入随行的嫁资、随从中，到时烦劳章和护送他到瀚海。”我对他微微一笑，看着他将文牒收好。
“辛夷，你真的就是为此急着让从兄出关？你断不要做什么傻事。”
见我起身，拓跋晟起身皱眉道。
“傻事？我还能做什么傻事？”我淡淡望着他，轻轻抚摸着肚腹。毁了司马邦彦、毁了司马家，可算是傻事？
“辛夷，守律他不欠你什么，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该再……罢了，如今我说什么，你怕是也不会听，临行前，我只求你珍重。”拓跋晟凝眉望了我片刻，叹气离开。
我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司马无射何止不曾欠我什么？若无他一路护送的恩情，我恐怕早就魂归北上之路……
“主子，吉时快到了。”红药一旁的小心提醒，打断了我的思绪。
“知道了，这就去吧。”我轻声开口，扶着红药的手，缓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第六十六章 桃夭离奏出塞曲，故人西出韶阳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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