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何处归方

6、圣旨赐婚（一）

　　书房读书的日子是有些无聊的，李珏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苏昶和罗舒砚都跟着他回弘华殿用晚膳。
　　静风带着一个小丫头端着汤进来，静风带着温婉的微笑将精致的彩瓷碗一一放在三人面前。
　　李珏看着自己面前金色龙纹的碗，嘴角挑起莫名的笑意。
　　静风以为他满意这汤，笑容也深了几分退了几步侍立在侧。
　　“尝尝吧。”李珏道，端起了汤。
　　李珏的眼角余光看见罗舒砚笑着看自己一眼，也低下头去喝汤。
　　“殿下。”安静的寝殿里
　　宫里的御膳一向是卖相佳口感好，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原料是什么了。李珏尝了一口便放下。李珏很挑食，口味淡了不吃，重了不吃，腥了不吃，只喝一口在罗舒砚的预料之中。
　　但是一口，足够了。
　　他低下头，嘴角挑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苏昶不动声色的看向侍立的白露，白露微微点头。苏昶立即就放心了。
　　安静的用了膳，天色未晚，罗舒砚却是要告辞了。
　　“不多坐会儿？”立即两指夹着棋子，偏头向他看去。明亮的烛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光晕柔和。那一瞬间，烛火下的少年如芝兰玉树生于华庭，熠熠生辉。罗舒砚恍惚了一瞬，立即回神笑道：“殿下，臣不擅棋艺，前几日又拖了些课程，臣心中不安，还是回去多多温习功课吧。 ”
　　李珏挑眉，无所谓的摆摆手：“去吧。”
　　“臣告退。”罗舒砚垂下眼，缓步退出去。
　　苏昶将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清脆响声：“殿下，就这样放过他？”
　　“他是太子的人，我能把他怎么样？”李珏笑着说，眼睛里寒意深深。苏昶默然，目前这个情况，太子势强，的确不是动罗舒砚的时候。
　　苏昶叹口气，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太不给力了。
　　两人下棋正酣，蒹葭走进殿来福了一礼：“殿下，二公主有请。”
　　“她？”
　　虽然是亲姐弟，但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是利益纠葛复杂多变的皇宫。他的母亲皇后，二公主的母亲贵妃，两个女人早年是死敌，现在也不相来往，二公主李静兰和他们兄弟三人接触不多，甚至是陌生得很。
　　这么晚了，怎么会见他？
　　苏昶看向蒹葭：“在哪里？”
　　“是漱兰亭。”
　　“去吧。”李珏道，张开双手，小太监立即给他披上外袍。
　　“殿下。”苏昶道，“小心。”
　　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和二公主太过接近，这对李珏不是好事。
　　李珏点头，带着高于和采薇走了。
　　漱兰亭不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也不是很偏僻。御花园的景色无论是什么季节都很美，景色映衬着人影，更显风姿。
　　远远地，看见一个宫装丽人亭亭玉立，美丽无双。
　　李珏在李静兰面前五步处停下，道：“二姐姐。”
　　李静兰神情有些错愕不解：“四弟，这么晚了来这里赏花吗？”
　　弘华殿离这里可有点远啊。
　　李珏心头一跳，遭了算计了！
　　身体里升起一股热热的感觉，李珏的眼睛一瞬间有些花，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让自己清醒，笑着说：“无事可做有些无聊，便想着到处逛逛。漱兰亭这边风景好便走过来拉了。打扰了二姐姐真是罪过。”
　　“四弟说什么话，有甚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一家人，你能来这边姐姐很高兴呢。”李静兰掩唇娇笑，李珏看着她垂下的眼睛精神恍惚。
　　李珏闻到李静兰身上幽幽的甜香，只感觉身体里血液沸腾。他保持着微笑：“弟弟想起来还有些功课要做，不打扰姐姐了。”
　　说罢转身就走，已经顾不上身后李静兰是怎么样的神情了。
　　高于看他脚步有些发软，立即上前扶住他：“殿下？”
　　李珏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脑子也烧得慌，他抓着高于的衣裳：“别让人看见……”
　　蒹葭也慌了，疾步上前伸手扶他。
　　女子的香味刺激着李珏，手上细腻的触感让他渴望。他一把甩开蒹葭：“滚！”
　　蒹葭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她到底是皇宫里精心培养的侍女，宫里有关主子的事儿都是要清楚的。李珏血红的眼睛和通红的脸让她灵光一闪：“媚……药？”
　　高于一抖，这可是宫闱禁药！
　　“这，这可是……”高于抖着声音小声说。
　　“快回去！”蒹葭冷声打断他，清秀的眉眼竟一场凌厉。为了防止有心人的陷害利用，四皇子中了媚药这事儿，一点儿都不能透露出去。
　　高于立即背着李珏往回走。
　　高于也算练了几手功夫，背着李珏毫不费力，可是今天他们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迎面走来的那个人，银白色的飞龙腾云的正服，玉冠束发，正是进宫看望母妃的李潘。
　　“大，大皇子！”蒹葭嘴唇都白了。
　　高于同样脸色惨白的看向蒹葭。
　　完全避不过去！
　　“快，这边走。”蒹葭拨开旁边的花木就推着高于进去，高于身形晃了一下，背上的李珏差点被他甩下去。高于赶紧伸手去扶着。
　　李潘不常走漱兰亭这边的路，但是今天常走的路上太子带着李玙玩车。如果是平常，李潘绝对会上去明里暗里的和太子打机锋，但是今天在御书房遭了训斥，李潘心情糟糕，一看见太子更糟糕，索性挑了一条别的路走。
　　所以看见鬼鬼祟祟的人的时候，李潘没有视而不见，而是呵斥道：“站住。”
　　蒹葭和高于僵住了。
　　高于背上的李珏的呼吸突然加重，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唇色却殷红如血，显得妖异而诡秘。
　　蒹葭的心顿时抖了抖，这种反应，必不是寻常的媚药，发泄不了或者是发泄迟了，整个人都要废了。
　　到底是谁，这么狠毒？
　　蒹葭一咬牙推着高于就走，李潘怒了，一挥手身侧的两个侍卫就迅速上前扭住后边的蒹葭，高于立即背过身遮住了异样的李珏。
　　侍卫伸手去抓李珏，蒹葭猛然一扑抱住侍卫的手：“不要！”
　　李潘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那不是……李珏的侍女的声音吗？
　　他快步走过来，满脸泪痕的蒹葭死死抱着侍卫的手朝他哭道：“王爷，救命！”
　　李潘一怔。
　　他看向蒹葭身后的高于，内侍服的身后有一幅银白色的衣角。
　　皇子常服。
　　李潘让周围的侍卫退开，走到高于的身侧，李珏躺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双眼半眯着尤其迷离，他软在地上，嘴里无意识的发出低低的呻=吟。
　　李潘皱眉，这个反映他当然知道，毕竟他开府有几年了。
　　“怎么回事儿？”李潘蹲下=身将李珏扶起来靠在他身上，李珏整个人都粘上来撒娇似的蹭着李潘的脖子。
　　李潘连忙制止他。他一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样子蹭下去没反应才怪了。
　　李珏双手无力的挣扎着，嘟着嘴小声抱怨着什么，神情和要不到糖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李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尴尬的别过头去。
　　李珏这个样子，竟然比他府里的妃子们好看多了。
　　李潘在心里唾弃自己，自个儿弟弟，天家子弟，再不待见他是太子党，那些女人怎么配和他相提并论？
　　他按住李珏的手，专心听蒹葭说话。
　　“……今儿傍晚时二公主的侍女说二公主请四殿下去漱兰亭有要事相谈，四殿下刚好在用完膳没什么事儿，便说来看看。哪知道殿下来和二公主说了三句话就慌忙走了。奴婢和高于在半路时发现四殿下不对劲，四殿下已经神志不清了。奴婢疏忽了，求王爷救救我家主子！奴婢甘愿受罚，求王爷！”
　　高于也跪下，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李潘犹豫了一下。
　　还是那个问题，李珏是太子党。而太子，和他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这个弟弟，在，是太子的一个助力，不在，太子就少了一条臂膀，皇后也少了一个能办事的儿子。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这个人，他的身形还是少年模样，脸是小小的，被自己握着的手也是小小的，眉眼之间还带着稚嫩的感觉。他躺在自己的怀里，难受得紧了就小小的哼两声，小眉头皱着，像个孩子似的。
　　终究是自己的亲弟弟。
　　即使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也没有那么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潘想，救李珏一命，也是自己一个哥哥的责任。
　　他一把将李珏横抱起来往自己未出宫时的宫殿走，李赫宠他，那宫殿一直留着，李潘倒是没想到会抱李珏进去。
　　蒹葭和高于想要跟上去，李潘喝止住他们：“想要人人都知道本王抱的是你家主子？”
　　蒹葭和高于立即止住了脚步，目送李潘远去赶紧抄小道回弘华殿。
　　李潘住的是弘玄殿，规格和李珏的弘华殿差不多，但是摆设精致不说，殿里也暖和多了。
　　大宫女碧翠见自家主子抱了一个人回来，听见他吩咐送水，还未看清衣服的模样只看见那湿漉漉的黑发就进入内殿不见了。碧翠以为是主子看上的哪个宫女儿，但是转念一想，王爷不是这样的人啊。
　　李潘将李珏放在床上，李珏已经完全模糊了，双手无力的虚握着李潘的衣裳，小声的嘟囔：“难受……”
　　“一会儿就不难受了，”李潘摸摸他的额头安抚他，“忍忍啊乖。”
　　李珏半睁着眼睛看面前的白色人影：“抱抱。”
　　李潘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撒娇，想要陪伴。可惜李潘的女儿由王妃和侧妃教导，见识了太多后院女人之间的争斗，早早的明白了父亲是她们生存的倚仗，撒娇也只是为她们母妃为她们自己争宠的手段。
　　而且，李珏这个弟弟向他撒娇，李潘觉得挺新鲜的。
　　他将李珏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摸着他的小脑袋，小声安抚：“一会儿就好了，乖啊。”
　　李珏恍恍惚惚的看见了皇后的笑脸，那是她从来没对自己显露过的表情。他有时候甚至会想，他真的是皇后的孩子吗？不是从哪个宫妃那里抱来的吧。
　　他听见皇后用对李玙说话的那种声音那种温柔对他说话，像小时候渴望的那样用温暖的手摸着他的头。
　　李珏嗤笑一声，别异想天开了，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待遇？这满宫里，怎么会有真正的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如果这是一个梦，李珏，你还是早点清醒吧，渴望，懦弱，都不是你需要的东西。李珏这样对自己说着，眼前却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