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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晨曦(二) ...

  •   晨曦,是黑暗与光明的交接时分,冲破了便迎向光明,得到重生,未冲破,也就只得永远的困守于黑暗中,慢慢的腐烂。七皇子离世的病状一传至邬老夫人耳中,她就已知道了其中的猫腻。是夜,她吹响了召唤族类中某一层蛊虫的叶哨声。其音清透,如水波荡漾,细流涓涓,穿过暮色重重,至达某一目的之处。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昏黄光线的屋宇内响起一阵苍茫而冰冷的声音。声音主人目光中隐隐的怒火似乎随时便要爆发一般。
      紫衣锦袍女子低垂着头,发髻上的凤凰点翠金步摇于青灯下越发的闪闪发亮,只是背光的那一面,留下的却是如毒素般的乌黑暗沉。
      “这就是你召唤本宫来的目的?”她抬起头,目光暗沉,满脸不屑,“本宫还以为有何重要之事呢。”
      邬老夫人一身素膏,银发如霜,发鬓间夹着一朵白色绢花。她在祭奠着她死去的曾孙。
      “我问你为何要毒害七皇子?!”她怒意渐长,指尖发白,隐隐颤抖。
      女子见此,竟低低的笑起:“你发怒了吗?”
      她轻轻的抚摸着墨色的桌案,很不引以为然的道,“真的发怒了啊。四皇子死时,你是替我叫好,如今只不过是个巴掌大小的婴孩死去,你倒于本宫叫嚣了起来。啊,本宫忘了其实你也该是要发怒的,毕竟那婴孩可是你亲曾外孙,将来还指望他夺得帝位,进一步完成老夫人你的夙愿呢。但这些都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本宫。本宫曾警告过你们,谁若威胁到了本宫的后位,本宫定要叫谁好看!”她目光陡然阴沉,嘴角笑意如罂粟般的诡异,“再说了除去其它,现在的你只是小小的一介商妇,还想干预到我后宫来么?!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对本宫说话着呢?!”她站了起来,直指邬老夫人。
      老夫人见她如此失态,也不由的站了起来,连名带姓的叫道:“阿史那燕,别忘了你的身份!”她这会儿是真的发怒了。
      这一唤,倒也直接挑起了那女子的怒火,抬眸直视着邬老夫人:“我的身份,我从未忘过。倒是恐怕国师你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四世同堂,岂不幸福快哉!”
      邬老夫人听紫衣女子如此言语,眉头一拧,直直的看着她:“我忘了?!本尊煞费苦心的让你替代苏威之女,疏通重重关卡,扶你登上太子妃之位。替阿史那都木寻找合适的身分,助他顺利打入北方重镇之地。利用本尊所在家族的便利,连番向我们大军输粮。费尽心机,逼迫荣亲王起兵谋反,挑起西南方的战火,消弱其部分兵力,让他皇帝老儿两头忧虑!你倒说说,本尊何曾有忘?!”她怒着声音,若是可能的话,她一定会一步走到紫衣女子身边,一把拧起她的衣襟,狠狠的抽她个耳刮子。
      紫衣女子不语,清秀婉约的面容上紧绷着不服气般的怨意。
      “倒是你。你倒是给本尊说说,你从头到脚,究竟还有哪里还记的你珍贵的身份嗯,燕公主殿下?!”邬老夫人几乎已是咬牙切齿般的称呼了起来。
      阿史那燕一时无语,低下头,暗暗的用劲拧着手中的丝绢。丝绢一圈一圈的缠绕上自己手指,用力一扯,迅速将那满是蔻丹的指尖缠的一片紫色。
      “终日忙着这般无聊的争宠,将你身上的使命卸到一旁?!”邬老夫人继续叱声道。她绝不允许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任何点纰漏。
      “我没有!”阿史那燕争辩着,她不再用象征身份的“本宫”二字,满目委屈与怨愤的看着邬老夫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若真的忘了,今日我就不会出现在此了。但在后宫,你若不得皇帝宠爱与尊重,那你也就代表着无权无势,打入冷宫了!我空有后位,却也将位同虚设!”
      “那又如何?你只要完成了你的任务,就要马上离开这里。难不成你还要留念这个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成?!”邬老夫人冷哼。
      阿史那燕听得老夫人这么说,耳中久久回荡着那句“那又如何”,蓦的便展唇笑了起来,笑得凄厉,扬着如昙花即将逝去的光华。
      “那又如何?没有宠幸,没有权势,我又该如何接近那帝王三尺之内?既然没办法接近帝王,那我又当如何向他动手?!他并不好对付,如论是在何时,警惕性比谁都高。不信,那就去问问你那宝贝孙女,她可比我还清楚着呢。”后边一句,却是酸意浓浓。满眸的妒嫉清清楚楚的印了出来,无路可藏。
      老夫人不语,坐下来盯视着她,道:“你不会是对那帝王上心了吧?”
      “没!”不知为何,阿史那燕心下竟有些恐慌着,不自觉的躲过老夫人那双犀利的眼眸。
      邬老夫人微微敛起眸光,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东西不会助你,只能害你。这是大王送来的密件,你最好尽快行动,在晚也不能晚过这月底。只要中原皇帝一死,我们进驻中原的胜算也就更胜一筹了。”她将密件递到女子手中,起身就往外边走去。
      蓦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般,回首冷声警告道:“不管是为了何事,最好不要在打华妃的鬼主意。我并非真的是对后宫之事一无所知,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夜色阴沉,只听得暗风浮动,一片冷清。阿史那燕紧紧捏着手中的信笺,低垂着头,静静的坐着。许久之后,她方起身,将手中还未开封的信笺伸向火烛。含笑般的看着信笺焚为一堆灰烬。
      ……
      江南,这个属于烟萝脑海中最熟悉却又分外陌生之地,让她禁不住的一阵伤感。
      她刚到江南还没两日,这里便下起淅淅沥沥的暮春之雨。不大,如牛毛毡般,密密麻麻的,一丝丝的串成一条天线,将天地相连了起来。
      烟萝托着下巴,静静的靠着楼阁窗户口,半斜着眼看着户外下方倾斜的细雨。
      雨如丝,风如幕,风轻含着雨,雨缠绕着风,像扑翅而飞的雨蝶,于空中漫舞旋飞。盈盈之间,撒落下一层薄薄的轻纱,将远处的景物印的如水墨画般的朦胧,但却也更显温柔。
      果真不愧是为江南,温柔多情的就连风雨也不例外。
      因为这场雨来的阻挡,刚刚搭上舟船的米粮不得不再次搬运了回去。十三行的米粮,多的令烟萝吃惊。先前以为,十三行,不过是位于江南吴州的一家比平常的米行来的更为重要的米行罢了。如今看来,何止是一般的重要。暗苍中另有暗仓,仓仓相连,共计十三行仓。每一仓禀中,都囤积着满满一仓的粮食。若细算起来,十三米行共计大约有三十万石粮食之多。如此庞大的数额,着实令人不可小觑,难怪他殷念远要自己仔细些了。
      殷念远猜测这批粮食极有可能是邬老夫人要遣送于北方突利的。若果真如此的话,烟萝就不得不三思而行了。她知道殷念远在布套子,就等着邬老夫人往里钻去。只是……通敌之罪,那可是灭门之灾。
      昨夜趁着邬思贤捣药的功夫,烟萝问他,若是有朝一日邬家败落了该怎么办。邬思贤愣了下,旋即淡淡的说,不怎样,反正自己学了份手艺,每日精打细算些,应该还是可以度日的。难而烟萝不敢问,若是这个家族受到诛连,你会怎么想?
      殷念远可以不顾及邬崖子他们的死活,可烟萝却做不到。即便是再怎么恨这个家族,她终究还是不忍让那些个无辜之人再受到任何牵连。他们为了烟萝与她母亲所付出的一切,烟萝自认为是永难偿还的。
      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烟萝便凭着自己的味觉、嗅觉、以及她过人的记忆力,成功配置出了“血龙”的解药,但她知道,这种药只是治标不治本,作用并非很大。在研制这解药时,烟萝也碰上了个极大的麻烦。她只是在那些杂书上见过“麒麟草”。所谓的见过,也只是书上些许的文字描述:“叶宽,锯齿条形,叶茎呈红褐色,无毒。其花艳红,如半莲,香气浓烈,亦无毒。若与檀香向和,则毒烈。”然而麒麟草哪里可寻,书上一字未写。只说这麒麟草极难寻找。
      烟萝问过邬思贤,但其只是摇着头道:只曾听过,却未曾见过。无奈之下,她动用了殷念远给她的求救信号。一日之后,来了个道士模样的江湖人。长须飘逸,青袍加身,一柄拂尘半挂于臂弯中,满身清爽,斯文之极。见是邬思贤身旁女子发出的信号时,便极其怪异的打量了烟萝许久。邬思贤见那道人的眼光怪异,连忙起身便要将其轰走,但被烟萝拦住了。
      那时,烟萝还不知这个道人便是自己的求救信号引来的。依旧静静的座于窗口旁,静静的品着手中的清茶。
      良久才听得那道人唱声道:“身作漂泊,富贵无期,却休得怨。若非是贵人通达,左右相顾,你只道是魂归故里无人寻。虽然是那形影换得独自由,但又哪比得鸿鹄两两相印无孤寂?清茶一盏,只道是味浓,却不似酒香醇。”
      虽说疯疯癫癫的唱词,但用的却是满庭芳的曲法,像是个戏文般。
      满客栈之人皆是莫名其妙的看向那道人。烟萝听的怪异,初时只当是个卖戏文的,但细想之下,这方顿悟。便忙招来店中小二,请那道人一顿好食。而她自己则是错过道人,慢慢向客栈外走去。她想,若是那道人认的出她手中的佩玉,入夜时自会找来。
      果然至夜,那道人也就踏着暮色,飞檐走壁的敲响了烟萝楼阁的门窗。一里一外,隔着窗户,只有里屋扑簌着的烛光将两个影子照射与窗户纸上。
      “请问邬二小姐与殷念远是何关系?”那道人第一句话便是如是问的。
      烟萝对此并未回答,因为她觉没必要去回答,只是清冷的道:“道长既然以知道我就是邬二小姐,那就更不用问我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了。”
      道人错愕,眉微扬:“那是他的贴身玉佩,见佩如见人。那枚玉佩在江湖中的影响可相当于他现今手中的金鞭在庙堂的影响。玉佩消失江湖数十年,竟然再见时是在你邬二小姐手中,这实令贫道百思不得其解。”
      烟萝听他这么说,不由的诧异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佩,微微不解。但旋即一想,也就似乎明了了几分。她与殷念远性命相依相连,他会将此给她也就不足奇怪了。
      “我与他是利益相连,他给我这东西并不奇怪。”烟萝依旧清冷,细细的摩擦着玉佩,打量了起来。烟萝倒想看看它究竟有何神异之处,竟可与先帝钦赐的象征至高权位的金鞭相提并论。
      只可惜,烟萝打量来打量去,发现的也只能是:这是一块极其普通的玉佩,在家族的玉饰中,烟萝随便一抓,都来的比这块贵重。隐隐的君子兰纹,也不见得有何值得大书特书之处。若真要计较哪儿比较值得引人注意的地方,那也就只有玉佩上镌刻的草书“殷”字了。
      “那玉佩是他殷念远只传于其认定的妻子之物,你根本不配。”道士冷哼。
      烟萝更是诧异,有那么瞬间竟觉得手中玉佩分外烫手。然而对于道士的冷哼,烟萝却突然有些不快了起来。
      “哪有如何?认不认定是他之事,配不配是我之事,与你道长又有何关系!我今日请道长前来,只是想求道长帮我找一株麒麟草罢了。道长若无意帮我,那我自当另行他人!”
      道士锁眉未语,许久才道:“既然你都刻上了信号,贫道若不助你,那便是贫道的过失了。两天后,贫道自当将麒麟草送来。”他没问烟萝要麒麟草做什么,只是一旋身,消失于了茫茫夜色中。
      麒麟草是前日晨曦时送来的。送来时,麒麟草的叶尖还含有淡淡雨气,极为鲜嫩,似乎刚采来不久。只是这麒麟草并非是道士亲自送来,而是他遣他人送来的。想来那道士是极为不愿见到烟萝。不过,烟萝还是很好奇那道士究竟是如何找到她的。她可是一日一住处,没个定处,更何况她根本无法与其联系。
      “血龙”的解药是配好了,但“索心丸”的解药,烟萝却很是烦恼。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解药,而是另外一种毒药。正如邬思贤所言,索心丸并没有解药,也无法练就解药。
      烟萝轻轻的锁起眉头,看着窗外的雨,一动不动,似雕像般。
      突然,房门猛的被撞了开来,传来邬思贤焦虑的声音:“七皇子夭折,华妃病危!”
      屋宇内的空气瞬间稀薄了起来。只听的“咣当”一声脆响,茶碗打翻,掉落地上,伴着细腻的茶叶,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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