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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晨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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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一片灰蒙,东方的鱼肚白尚未出现,烟萝便已整装待发了。马车缓缓的于街道上行驶着。木轮磕撞着青石路面,“吱呀”的一路脆响着过来,时而伴着远处深巷中传来的犬吠声,一起将晨曦时街道的宁静打破。未过多久,街道上渐渐的开始亮起一盏盏昏黄的灯光,一日之始便也就随着这些昏黄的灯光的闪烁而渐渐开始了。
马车内正闭目养神的烟萝心跳不由的突然较快了几分,但其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或是激动的感觉。烟萝认定这只是一场“悸动”,全是同心蛊在作祟。她赶忙睁眸揭开马车窗帘,毫无意外的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双眸。昏暗之中,烟萝并不能见的多清楚,只觉的那双眼眸如水一般的清粼,于昏暗中摇荡闪耀。但见殷念远似笑非笑的同她轻轻点了下头,便迅速放下轿帘,乘坐的华娇迅速与烟萝的马车错身而过。无人看到,更无人会知道,就在烟萝与殷念远相视的那一瞬间,一个纸丸便迅速的于殷念远手指中闪电般的射向了烟萝乌黑的发髻间,如一朵白色的小团花,稳稳当当的斜插着。当然,还是有四知的(天知、地知,殷念远知、烟萝知)。
烟萝伸手缓缓的取下纸丸,徐徐展开。只是光线太暗,一团乌墨,根本无法看清里边写的内容。她只能凭着信笺中那淡淡的墨香来确定这是一纸密笺。小心翼翼的将它折好,妥贴的放于自己胸襟之间,只能等待于光线明亮时再看。
当烟萝到总米行时,东方已翻起微微的鱼肚白。天色渐渐亮起,但依旧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只能依稀的看清些模糊的身影。
米行门口早已亮起了纱灯,朦胧的只见的几个伙计正在里边忙碌着。依稀的灯光将正门处旁的一辆马车的车影拉的细长之极,淡淡的铺在青石板低面上,泛着一股凉意。
烟萝叫停了马车,缓缓揭开门帘,就见得邬思贤独自一人静立于米行门口处。那一刹那,说不失望那是假的,邬思贤终究还是放不开手脚。
“二小姐。”见是邬二小姐的马车,邬思贤忙迎了上去,对着马车上的烟萝躬身道。
烟萝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让三叔久等了,侄女甚感抱歉。这一路条长远,只是不知三叔可已整备好了?”
邬思贤轻应了声,脸无表情的将手中的一只小巧的朱色八角玲珑盒给烟萝,四平八稳的道:“多谢二小姐关心,昨夜就已整备妥当了。内子本来还想到此恭送二小姐此番江南之游,怎奈身子不适,不能前来。听说二小姐酷爱甜食,故连夜潜厨子制了些甜点,托我将这番送来。还望二小姐莫要嫌弃才好。”
烟萝淡淡一笑,伸手接过玲珑盒,轻轻打开。里边装着的竟是一颗青嫩的幼桃,盘边填满了各色的花瓣,煞是好看。
见此烟萝会心一笑,合上玲珑盒,对着邬思贤道:“三婶有心了,这盒甜点侄女很是欢喜。倒是侄女无所物品送于三婶了,只得日日祈祷神明,保佑三婶安康了。”
“如此,三叔便在此先替内子谢过二小姐心意了。”邬思贤心下微喜,只是就是不知道二小姐该如何将锦儿送出而瞒过邬老夫人那双犀利的眼眸。他淡淡抱拳谢礼,转身就向自己的马车行去。那一礼,怎么看是怎么别扭,倒似及其不甘愿般,敷衍之极。
缓缓放下车帘,烟萝微微放心了下来,脸上漾起月色般清和的笑意。同意了就好,同意就好。轻缓的拍打着自己的座椅,似如手鼓轻摇,唱诵着曲悠扬的颂曲般。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了,只听的“啪”的一声清响,车厢低竟然滚落出一枚极其普通的鹅卵石。转了许多圈才停下来,摆在正路间。
马车刚走不久,就见得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从米行铺里缓缓走了出来,微微颤颤。细看来,却是那邬老夫人。
她看了看身旁之人,满挂着清和的笑意,慈蔼的问道:“方才六爷究竟给二小姐了些什么甜点?”虽说她已不怕邬二小姐他们背着她作什么怪,但还是得小心谨慎些。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老实道:“回老夫人的话,小的不大清楚。”但惧老夫人不高兴,又接着道,“小的似乎见里边是红红绿绿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红红绿绿?老夫人想了想,实在是猜不透那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只得轻声嘱咐身旁之人,道:“密切注意清苑中的一举一动,若有何异常之处,及时向我汇报。”
“是的,老夫人。”那人恭敬的应着,躬身向老夫人施礼。再一挥手,便带着身后隐藏着的几人一起急速离开了此地。
老夫人抬眼微微四下里扫视了一眼,轻轻拍打了下手。乘着从暗处行来的一辆华轿缓缓的走了。
“这死老太婆,究竟在玩什么花样?神神秘秘。”屋顶之上微微扬起一个女声,虽是刻意压低了几分,但其话语间的辣味儿却是分毫未减,“还有那邬二小姐。这家子人,弯弯肠子一大堆,他们斗的不累,我看的都累了。真是的!”我要是是他们,非得上吊自缢得了。
童四娘一身夜行衣,从灰色的屋顶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层,看了看四周没人,也就放胆的低声抱怨了起来。为了等她邬二小姐的暗示,她可是在这屋顶上受了一夜的罪。也不知身上有没有虫蚁满身飞了。一回头,却见身旁之人,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沙穆琦正怪异的打量着自己。
她嘴角一扬,眼珠骨碌碌的转动了一圈,向着沙穆琦抛了个眉眼,娇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奶奶这个美艳逼人的模样吗?”声音够娇,可是这话也实在是够粗。
沙穆琦依旧只是冷冷的看着童四娘,半为讥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中原都是那般城府极深呢?”起身一跃,伴着昏暗的天色,向那深巷出窜去。
对于沙穆琦的讥讽,童四娘倒爷也不在意,因为她本就不是中原人,干嘛要在意。她笑了笑,也更着窜着跟了过去,道:“那倒未必。寻常百姓心里想着的可只是祈求老天风调雨顺,给他们带来个好收成,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费心机算计他人。”
……
四月初十,烟萝去往江南的同一日,苏颖出府后便一直归来。三日后,冰河不远处的一汪湖泊中飘浮着两具尸首,一男一女。男尸因为半挂湖岸的灌木上,样貌完好,能够清晰的辨别,已被证实是邬府的一员护院。女尸,则因倒浸浸水中太久,面色浮肿溃烂,无法辨认。但根据其衣物及其身形,又过了两日,方有邬府下一人认出这就是府中失踪多时的苏颖。
四月十一日,邬崖子告辞邬老夫人,又重新离去。只是怪异的是,其归时是徒驾一马,去时倒是大小车马一排行。也不知其从邬府中又带走了多收财物?
四月十四日,七皇子突然感染恶疾,浑身水疱,群医不知其症,束手无策。五日后,七皇子不治夭折。这对于华妃而言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终日不食不言,渐渐黄花消残,也跟着一病不起。
与此当时,被收押于密室的七皇子奶娘也突然殁去,追随七皇子的脚步而去,想必是为了好于阴间照顾他七皇子。只是其死得异常恐怖,七窍流血,双目如被人剜去了般,上面爬满了进进出出的蚂蚁。
当是时,帝王下令内务府对此进行严密追查,并命当朝首辅从旁辅助。
虽说殷念远是从旁为辅,但事实上却是内务府处处以殷念远为主。如此一来,倒成了内务府为辅,殷念远为主破案形势了。
当日,殷念远在将密室上下及其七皇子奶娘的尸首检查了个遍后,便迅速将当时看守密室的内监们,分为三批,一一查问。那张素来有些漫不经心,带着暖玉般温润的目光在此次审问中尽是满目的犀利,如锋利的刀尖,冰冷冷的向那些内监射了过去。诸多内监还未开始审问,便已在见到殷念远那双冷眸下吓的战战兢兢,有的还干脆当场尿裤了起来。
审问结果如何,无人得知,便是一直陪同审案的内务总管也是丝毫不知。因为每次到提审最后一名内监时,殷念远必定会将所有人给请出密室,只留下他与那名内监。内务总管对此虽有异言,但也不敢说出来。就怕一说,惹的首辅大人不高兴,将这件案子从头到尾的丢给自己,他来个从旁看戏,把你当猴耍。但单从殷念远那张偶尔带着些轻巧笑意的脸上可以看来,提审的结果似乎还算不错。只是可怜了那几名最后出来的内监,在里边似乎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般。出来时,如死尸般满脸惨白,两眼混浊无光,不言不语。这死人样子过了两日后,才突然清醒过来,于夜间蒙着头,嚎啕大哭,像死了爹娘一般。也吓坏了旁人,从此殷念远便于内监间留下了个“鬼魅”的恶名。
第四日时,内务府又突然将德妃的贴身侍女给请了过去,而且这一请便是彻夜未归。
同日,于德妃贴身侍女请去后不到三个时辰,德妃便自缢而亡。留下一纸遗书,上面清楚的交待了七皇子的死与其有关。
所有的一切似乎也该随着德妃的自缢而尘埃落定、真相大白,内务府为此兴奋了好多天。终于不用跟殷首辅一起审案了,他那犀利的眼神,别说是那些被提审的内监们,就是他们这些从旁协助的管事们也是害怕的个半死。但殷念远却并未因德妃的“浮出水面”而结案。德妃的死,一方面让殷念远顺藤摸瓜的线索给切断了,但另一方面,却也同时带给了殷念远另一个线索。只是这个线索有些麻乱,一时还无法顺利的理清。
“你是说德妃并非是真正的凶手?”帝王严肃的看向殷念远,硬声问道。七皇子的离世,对于帝王而言,不外乎也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所要承受的痛苦,并不比华妃少上多少。只是短短数天,帝王也越发的消瘦了许多。
殷念远躬身低垂着头,恭敬的回道:“正是,皇上。”
德庆殿,也就是帝王的御书房。此时除了帝王与其殷念远外,便再无其他了,便是守候在外的内监们也是立于殿外三步之外。
“那这份遗书又做何解释?”帝王沉声问道。
遗书?殷念远抬眸看了看帝王手中素笺纸,微微钩起唇角,恭敬的回道:“正是因为这份遗书,微臣这才怀疑德妃背后其实因该还藏有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并不如遗书上所写的那么简单。”
帝王双眉拢起,盯视着殷念远,道:“此话怎讲?”
“皇上请看。此满绢虽都为德妃娘娘的手迹,但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其字怪异之处。此遗文中重复的字体有一十六字之多。每重复之字,无论其形体大小,笔画长短、字体粗细,皆是一般无二。世人书写,其字体再如何相像,也会有粗细大小之分。然此字文,却明显如是逐一临摹上去的。”殷念远将其中疑点一一向帝王展示。
“再者,微臣发现,德妃娘娘并非正真死于自缢,而是先被人所气闷而死后方做成的自缢假象。首先微臣从德妃自缢的寝宫发现,若德妃是死于自缢,那么,其踏凳与其高度加起要正好能够使下颚钩着白绫,当事实上卧寝中被踢翻的圆凳的高度并不能让德妃顺利钩着白绫,还足足差了四寸之多。其次,踏脚的圆凳上有双重脚印,除了德妃的一双脚印外,还有另外一双属于他人的不大清晰的脚印。再者,若果真是自缢而亡,那么白绫交至德妃左右耳后,必为深紫色。其症状当为眼合、唇开、手握、齿露。且德妃是为缢在喉上,则其当为舌抵齿而不出。但德妃所勒之处却是痕迹浅淡,喉下血脉不行,口闭,舌未出,亦抵齿,眼开,手散,发慢。此些线索皆足可说明,德妃并非死于自杀,而该是被人所谋杀。”
帝王微怔,目光暗沉:“谋杀?如此大费周章,就只为了杀害一个方足月的婴孩?!就为了报复她华妃?!”
“不,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殷念远摇头,“姑苏死得怪异,非毒物所迫,更何况那几日并无人真正的进出那间密室,其死相倒有些似那南滇的巫蛊之术所引起的症状。微臣本想用计将那背后之人引出,可谁知德妃做贼心虚,一连三次,都派自己的贴身侍女偷偷于那最后出来的内监套话,将微臣之计全给毁了。”
帝王双眉更是深锁而起,若有所思了起来:“你是说那人所要针对的其实朕?”
殷念远未答,但已是默认了……
案件依旧在进行着,只是所有的调查已开始由明处向暗处转去了,便是内务府之人也对此不再清楚。事态将会如何发展,殷念远对此也无半点把握。但其似乎隐隐感觉到了前方依稀的曙光,也许很快,所有的一切就要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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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高潮吗?我不知道耶。但我觉得,我已开始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