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72、时光

　　或许雍正不是一个仁慈的皇帝，但他一定是个勤勉的皇帝。大婚那一日之后，雍正每日都召璃嫣侍寝，只不过是陪着他熬过一个又一个通宵，陪他埋首于成堆的奏章中，璃嫣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确实比胤禩更适合天下。
　　“表哥，三更都过了，去歇着吧，好不好？”璃嫣端过不知热了多少回的夜宵，终于忍不住说。
　　“三更过了？算了，不睡了，还有不多会就该上朝了。”
　　“表哥！”自从坐上了这张人人垂涎的龙椅，胤禛的眼圈没有一天不是黑的，璃嫣心里真是想恨也恨不起来。
　　“行，我先吃了行了吧？你手怎么这么冷？”
　　“这么夜夜不睡，能不冷么。”
　　“你这是在抱怨？”
　　“不、敢。”
　　“行了，你去里面歇着吧，这没你什么事了。”
　　走进暖阁，璃嫣不停搓着双手，最近天气越来越暖，都有些初夏的味道了，自己的手脚却越来越冷，白日在翊坤宫整天抱着暖炉不离手，还能忍受，晚上在养心殿，离了手炉，真是冷的彻骨。还是觅云斋舒服啊……觅云斋……是不是连杂草都该长出来了？
　　璃嫣望望天色，要睡也睡不着了，便静静回想着最近一段日子。胤祯从青海回京后，雍正没有让他回宫，而是让他留在了景陵附近的汤泉，他应该很不服气吧，否则那日雍正自景陵回宫，就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就不会一怒之下革了他的王爵。璃嫣要带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带到，他这样冲动的性子，真的已经伤了自己，而这是璃嫣最不想看到的。
　　偶尔能收到弄蕊捎进宫的信，每次总是想方设法安慰璃嫣，璃嫣却知道，那不过是报喜不报忧罢了，胤禩怎么可能真的“很好”？若是真的“很好”他也就不是胤禩了。幸好还有霏微在，幸好他们是互相信任对方的。
　　窗外飘进来淡淡的海棠香气，胤禛似乎特别喜欢海棠，特意在养心殿的窗前种了两棵海棠，而好多年前璃嫣似乎也在海棠树下遇到过那个撒满落花身影，当时璃嫣有过一刹那的恍惚，时间会在那个海棠花树下停下来。然而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已非。
　　“主子，醒醒。”
　　“莲舞？什么时辰了？”想着想着，璃嫣居然倚着窗棂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早了，皇上就快退朝回来了。”
　　“哦……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这是你给我盖的？怎么也不早点叫醒我？”璃嫣掀起身上的毯子，打了个哈欠。
　　“回主子，这是皇上上朝的时候给您盖上的，特意吩咐不让叫醒您。”
　　“……咱们走吧。”
　　“皇上！”莲舞刚走到门口，正遇上退朝回来的雍正。
　　“醒了？”
　　“嗯。”
　　“先回去吧，好好歇着。”
　　“是，璃嫣告退。”璃嫣福了福，走到暖阁门口，又回过头，“表哥，谢谢。”

　　“主子，皇上对您可真好，别家主子都可羡慕了。”
　　“说什么呢，今后别那这些嚼舌。”
　　“是……可是主子，您圣倦正隆，奴婢也跟着沾光呀，别家的丫头可是稍得了点儿什么就可着劲儿显摆，您咋连说都不让奴婢说呀。”
　　“让你别嚼舌，没听见吗！”璃嫣微微皱眉扭头看着莲舞。
　　“是……奴婢……廉亲王？”迎面走来的正是胤禩，莲舞赶紧福了下去。
　　“微臣给离妃娘娘请安。”
　　“廉……廉亲王请起。”
　　“娘娘这是回翊坤宫？”
　　“是……廉亲王……近日可好？”
　　“有劳娘娘挂怀，一切都好。”
　　“嗯……我……先回去了，自己保重。”
　　“恭送娘娘。”
　　璃嫣不忍心再逗留，大步向前走去。
　　“主子，你和廉亲王……”莲舞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莲舞！这是你该说的吗？你若是再嚼舌，我真的撕了你的嘴！”
　　“是，奴婢知罪了。”
　　走在长长的宫墙间，璃嫣从微热的阳光间汲取一星一毫的暖意，自从大婚那一日起，璃嫣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见过胤禩，没想到再见竟是此般光景。胤禩的恭敬很难不让璃嫣心疼，但是他恪守君臣之礼，正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这正是璃嫣所希望的，于是璃嫣告诉自己，她应该放心才是。有树影斑驳，是阳光在叶间的舞蹈，而我却只看见阴影……

　　整个夏天，璃嫣重复着同样的日子，白天在翊坤宫打瞌睡，晚上在养心殿侍寝，她常觉得自己更多的像个宫女，也好，这样她能更加心安理得一些。只是，哪怕是酷暑时节，璃嫣也一样手脚发冷，到了深夜更是如坠寒潭，常常冷的不停打冷颤，也请太医看过，不过说了些气血两亏，阴阳失调的话，开了好些个补气养血的方子，却总也不见好。时间长了也便成了习惯，璃嫣也懒得再去理会。
　　九月，桂花的甜香又泛了起来，是璃嫣最喜欢的，在养心殿每晚的夜宵也都会多一碗桂花酒酿园子。甜甜的，是家乡的味道，也是回忆的味道。
　　下午璃嫣刚用完晚膳，莲舞就开始催促起来：“主子，时间差不多了，不然一会皇上又该催了。”
　　“还是我？”
　　“可不是。”
　　璃嫣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莲舞替自己装扮起来。
　　“格格！格格！”
　　“莲舞，谁在叫我呢？出去看看。”
　　“主子，指不定叫哪家小格格呢，哪是叫您呀。”
　　“还是让我去看看吧。”璃嫣走到翊坤宫门口，却见被侍卫拦下的竟是弄蕊。“你怎么来了？”璃嫣心中一凛，如果没有什么事，弄蕊是不会随便找自己的。
　　“格格，进去说行不行？”
　　“行，你快进来。莲舞，到门口守着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记住是任何人。”
　　“弄蕊，到底怎么了？”
　　“格格！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找格格你了。”
　　“你跪着有什么用，快说呀！”
　　“最近，爷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三伏天还受了寒，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好透，最近足疾又犯了，可是……”
　　“可是什么？请御医看过了没？”
　　“看过了、看过了，说是好好休息并无大碍，可是今个儿皇上不知为了什么，罚爷在太庙前跪一昼夜，奴婢……怕爷的身子受不了！”
　　“什么？不知道为了什么吗？”
　　弄蕊摇摇头。
　　璃嫣皱着眉，在房里来回度着，她更担心的到不是胤禩身子，而是他的心情，胤禩的性子是遇强则强，这次雍正的态度如此强硬，也不知道胤禩究竟做了什么，让雍正一定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罚他。这一昼夜下来，恐怕伤的不是身子，而是心了。
　　璃嫣知道，这近一年的时间，胤禩是真的想为大清的江山做点自己能做得，然而君臣相疑毕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但是从胤禩对她的态度来看，璃嫣知道他一直在隐忍着，可是看样子这一次胤禩心底压制已久的怒火是彻底发出来了。
　　“最近他有没有说，在朝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倒是没有……只是九爷去了西宁，安亲王被革了爵，十四爷又被留在遵化守陵，爷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什么？”璃嫣一惊，自己几乎夜夜在养心殿，这些事居然还没有弄蕊知道得清楚，雍正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的有条不紊，胤禟、胤禵、吴尔占、苏努……凡是于胤禩亲近的人，不是个爵就是发往边疆，偌大个京城只留胤禩一人孤军奋战。可是他根本已无心再战了，皇上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不要让人知道你来找过我。我会想办法的。”璃嫣送走弄蕊，和莲舞一同来到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