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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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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康熙的帐殿,璃嫣没有马上回房,而是随意在营地四周逛了起来,草原的风还是一般的自由温暖,旧地重游已是六年之后,物是人已非。
叮呤一声,头上的簪子掉在草丛里,衬着草原的野花,高贵却世俗的美,璃嫣弯腰欲拾,却看到身后有人信步而来,便转过身:“十三阿哥吉祥。”
“怎知是我?”
璃嫣含笑不语,看着胤祥衣衫上的一丛墨竹,接过胤祥替她拾起的簪子戴回头上,衣衫牵动间,露出了颈边的“海洋之心”。
“八哥送的?”
“嗯?簪子?皇上赏的……”
“我是说它。”胤祥指了指坠子。
“嗯。”
“很喜欢?”
璃嫣轻轻摇了摇头:“也不是,它总让我想起一个很美的故事。”
“只是如此?”
“还有什么呢?”
“嫣儿,其实有些事旁人看得更清楚,你和四哥终究是走不到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呵,这事看来是人尽皆知了,为什么?我和他的性子都太傲吧。”
“这也是原因,但是嫣儿,你是那种为了爱可以放弃一切的人,包括放弃自己——不要急着否认,你自己心里清楚答案就可以——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你心里的人,不是四哥。”
“是吗?我自己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因为是你自己的事,你才不知道。嫣儿,有的时候一些事是无法权衡利弊,是没有办法计较得失的,想做就去做,快乐就行。”
“这像是十三阿哥会对我说的话么?”
“不像。这是胤祥对你说的话。”
璃嫣微微一怔,抬起眼帘望着胤祥。
“嫣儿,你的笑容已经是这紫禁城里最后的珍宝的,好好留着它,不要让它轻易消失。”
璃嫣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好。”
胤祥望望夕阳:“若是人不知道时辰,只论这一刻,夕阳和朝阳又有何区别?”
“本无区别,人又怎知明日新生之日不是今日已殒金乌?”
“既如此,记着你说过的,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你我永如六年前一般,你也也要永如六年前一般,记着。”说罢,转身背对着璃嫣挥了挥手,走日一片斜阳脉脉之中。
九月初二,十八阿哥终于没能躲过天意,撒手人寰,璃嫣听闻并没有哭,不是不伤心,只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经麻木。
而后,大阿哥胤褆揭发太子“帐殿夜警”一事,康熙勃然大怒,把每一个阿哥都叫到殿中,当着所有大臣的面,他历数太子的不肖,太子的罪恶。而康熙自己也痛苦万分,因为立他为太子这么多年了,最后落这么个结果,而且璃嫣知道,对于太子康熙从心底来说依然是十分疼爱的。康熙痛哭扑地,痛不欲生,而后即让大阿哥等将太子押回紫禁城,住在上驷院,看守起来,随即宣布废太子,自己也启程回銮。
九月十六回到京城,十八日,康熙以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将胤礽幽禁于咸安宫。
这一些,璃嫣都知道,但她只是躲进自己的院子,康熙的一道圣旨,倒是让她能够彻底安心地躲起来,躲在紫禁城里,与世无争。
回京地第二天,璃嫣就接到一道圣旨,称她恃宠而骄,屡屡妄论朝政,故停发每月例银,并于觅云斋思过,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璃嫣笑了,康熙毕竟不同凡人,早已将一切都洞察无遗,连她的心思甚至都了若指掌,这样她便能平静的生活,这样她便能远离夺嫡的风波。太子被废,各方势力纷纷各显神通,波涛暗涌、风云变化,璃嫣反倒从未如此安心过。要来的必将要来,历史的轨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而改变,她本就是历史的旁观者,如今阴差阳错误入其中,又何必苦苦挣扎?
没想到,不让她就此安生的,还有一个人。
“格格……有人求见。”弄蕊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情愿。
“谁?让他进来吧。”璃嫣放下手中的笔,纸上是抄了一半的纳兰词,“十八年来坠人间,吹花嚼蕊弄冰弦”。
“格格,是我。”转过屏风,璃嫣终于看见来人,一个这些年来她几乎忘记的人,晗音。
璃嫣皱了皱眉头:“晗音?”
“多谢格格还记得我。恕晗音开门见山……”
“等等,你说的,我做不到。”
“格格!”
“晗音,这几年你怎么过的?”璃嫣叹了口气,示意弄蕊闭了门户,转身退了出去。
“在太子府为妾。”
璃嫣黯然一笑,毕竟他是太子,毕竟他也只是太子,弄蕊身上的含笑花香已经不复可闻。
“以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是以后!格格,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当初把你留下毕竟还有一半是因为太……二阿哥的力量,可是现在,莫说他如此境地,连我也……皇上的圣旨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格格,晗音绝不敢麻烦格格,只是晗音想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能作的么?晗音愿意不计后果!”
“你……他值得吗?”
“值得。有些人一旦爱了,便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放弃自己,格格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晗音才斗胆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求格格相助。”
“有些人一旦爱,便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放弃自己……”璃嫣默默念着,这已经是第二人对自己如是说了,自己真的会是这样的人?怎么自己会毫无察觉呢?
“格格?”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并不一定是最坏的选择。”璃嫣回过神,淡淡地告诉晗音。
“格格说的,我不明白。”
“皇上与二阿哥父子之情未断,总有一日……”
“不!总有一日是何日?!他现在……”
“他的事没人帮的了了。”
“我不信!总还有化解的方法……我……”晗音忍了半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好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做的一切是徒劳无功,也许你做的一切是毫无意义的?”
“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值得。”
“好,那我告诉你,唯一的可能,就是让皇上相信,二阿哥所做一切是有人陷害,是他身边……有人陷害。”
“格格的意思是……”
“言尽于此,也许你真的可以再帮他一把,不多久你会找到最合适的机会的,到时候你就明白我说的了。”
晗音走了以后,桌上还留着她的泪痕,璃嫣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究竟实在帮谁或是又害了谁,历史的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历史是胜者的历史,历史更是男人的历史,在这历史的缝隙中,女人们是怎样生存,怎样为了曾经的或者永远得不到的爱和幸福粉身碎骨,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