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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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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圣旨到,复又点璃嫣扈从巡幸塞外,璃嫣淡然一笑,尊旨启程。月余之后到达草原,璃嫣行事依然低调,仿佛就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一般,而朝中不少闻风而动者却又似乎看到了璃嫣重新得到康熙宠爱,一时间璃嫣即便身在塞外,也仍然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诋毁的、阿谀的、讨好的、讽刺的,璃嫣见得多了,便都是一笑而过,笑得淡然,却苍凉得令人心悸。
八月,塞外已然开始暑热退却,秋意渐浓。离京三个多月,璃嫣若非康熙传召,便是一步也不离开自己的帐篷。每日只是习字、弹琴。
一日,七弦之上,试了试《高山流水》又试了试《渔舟唱晚》,总觉得不合心意,便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待得成调,却是从前她最喜欢的一首歌,璃嫣禁不住轻轻哼唱了起来: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象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谁能帮个忙让它停呢?
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从前的洛忆萱,爱极了这首歌,却是爱的它的曲,悠扬静谧,而歌词,未免太过凄凉,现在的璃嫣再次哼唱起来却对于歌词有了别样的感受,“悲伤越来越深刻,谁能帮个忙让它停呢?”
“格格,为什么总唱这么伤感的曲子呢?”弄蕊见璃嫣一曲中了却只是发愣,略带责怪地问。
“没什么,想起来就唱了,不好听么?”
“好听,只是太过忧伤,不适合你。”
璃嫣听闻,抬头一看,只见胤祯掀帘走了进来。璃嫣此次心甘情愿随康熙来到草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胤禛和胤禩都留在了京城,“躲”到草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十四和十三……璃嫣苦笑。
“十八弟病重,皇阿玛要是听到你的歌,不免又要伤心……”
“是,璃嫣知错。”
“你……非要这样不可么?”胤祯霍然抬起头,看着璃嫣,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大声道,“当年那个用一个金锞子和我打赌,让我输的心服口服的璃嫣哪里去了?啊?”
“璃嫣……就在你面前啊……”璃嫣微微挣了一下,并未挣脱。
“不!不一样!我要以前的璃嫣!”
“有什么不一样呢?”璃嫣也不动怒,就这么让他捏着。
“从前的璃嫣,未渐其人先问其声,明亮的笑声让人三天都忘不了,可是现在呢?你告诉我,你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为什么?凭什么?”
“凭……”璃嫣答不上,“谢谢你,表哥。放心,我很好啊,从前那个璃嫣……”
胤祯不等她说完,突然紧紧抱了璃嫣,沉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是折腾自己还是折腾别人?”
“别人……?”
没等胤祯开口,方才见胤祯进帐后自己退出去的弄蕊忽然进来:“格格,皇上传你过去呢。”见胤祯和璃嫣二人的神情,弄蕊不禁红了脸低下头。
“嗯,这就去。”璃嫣顺势挣脱胤祯,“皇上传我呢。”
胤祯咬牙看着璃嫣,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璃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璃嫣起身,抬头看着康熙,她忽然发现,其实康熙已经老了,已经是年过半百的长者了,尽管他的执政生涯还有十多年,尽管他仍然是青史留名的康熙大帝,但是在面对自己心爱儿子重病无医的状况时,他也只是一个束手无策的父亲。
“皇上,十八阿哥吉人天相,身体定能很快痊愈的,皇上不要过于担心了,保重龙体才是。”璃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叹一口气,只是腮腺炎而已,居然就这样夺去一个幼小的生命,怎能叫人不伤感?
“你不必安慰朕,太医都毫无办法……嫣儿,弹支曲子给朕听,可好?”
“嫣儿尊旨。”璃嫣试了下音,依然边弹边唱,曲调换成了一首《希望》:
“看天空飘的云还有梦,
看生命回家路路长漫漫,
看阴天的岁月越走越远,
远方的回忆的你的微笑。
天黑路茫茫心中的彷徨,
没犹豫的方向,
希望的翅膀一天终张开,
飞翔天上。
看天空飞的鸟还有梦,
看清风像带路吹散淡雾,
看冬天悲的雪越来越远,
昨天的曾经的我的微笑。
分开的感伤想飞的彷徨,
有天跑出想像,
心中一个梦像雨后彩虹,
画在天空。”
一曲唱罢,康熙良久不语,璃嫣也便不出声,她与十八阿哥并未见过几面,印象中只隐隐记得他还是个孩子,天真、可爱,眼睛纯得毫无杂质,也难怪康熙如此疼爱这个小阿哥,如此山遥水远也要带他同行,可悲的是如果不是这宠爱,胤衸恐怕也不会病得如此沉重。前两日胤衸病情有所好转,连璃嫣也一心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而这两日,病情却又日渐加重,看样子,恐怕……璃嫣的眼中也忍不住漫了雾气。
“嫣儿,你看,朕的几个阿哥如何?”
“哎?”璃嫣听得康熙突然此问,当下止住伤心,不禁想起康熙四十二年有关索额图一事,便答道,“诸位阿哥天资聪慧、为人干练、心……”
“朕要听的不是这些,”康熙摆摆手,“朕想听你的心里话,嫣儿,可还愿意说与朕听听?”
真心话……璃嫣心里不禁犹豫……也罢,历史的将来不会改变,她的命运究竟如何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早日结束,便能早日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
“怎么?怕了朕了?”
“不是……请皇上恕璃嫣大胆,”璃嫣顿了顿,便开始说,“太子爷,从小颇受皇上宠爱,心性脾气难免高傲,有时办事可能不能完全合了皇上的心意,但是这么多年来,太子对于朝政、对于全国上下的各项事务比其他任何皇子都熟悉,对于各种突发状况也有自己的独到的经验和应变能力,这都是别人无法替代的。”璃嫣知道最近胤衸病重,太子却依旧夜夜笙歌,康熙不只一次责怪他丝毫不知手足亲情,这便是一废太子表面的前奏了,要来的终究要来,躲又有什么用呢?
“四贝勒为人城府极深,令人常常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是这几年皇上派他打理漕运、河务,以及追剿大臣阿哥等拖欠户部银两等事宜,看出四贝勒办事有自己的方式及手段,并且颇有成效,且四贝勒虽然表面对人冷淡,但是颇有驭下之材,且及善相人,故四贝勒府上绝无无能之辈。”
“八贝勒……”璃嫣停了停,她现在的一番话,对将来的发展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不禁有些犹豫,“八贝勒人缘极好,在朝中、民间都颇有声望,待人亲切随和,与之交往往往如沐春风,且品性高洁、性度恢廓,据璃嫣所知,裕亲王生前也曾经赞赏八贝勒‘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而江南士子也对八贝勒赞口不绝,可见八贝勒并非徒有虚名。”
“十三阿哥生性洒脱,办起事来却踏实稳重,全无阿哥娇纵之气,十四阿哥豪爽果敢,好武勇猛,犹擅骑射……”
璃嫣还没说完,康熙忽然打断,问道:“那依你看,谁更宜为储君?”
“皇上!”璃嫣已是放开胆子“实话实说”,却断然没有想到,康熙会问她这个问题,还会问的如此直接,“这……璃嫣……”
“说吧,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康熙这么问,是真的想听自己的看法?不可能。还是只是想有个人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那他此刻的想法又是什么?朝中那么多大臣,难道无人可问无人可说?也是……那些人谁不是墙头草?每天只知揣摩圣意,恐怕康熙也知道问这些人,不过是来个车轱辘话轮番说,倒是自己,或许还真是“肺腑之言”……
“皇上,不知皇上此问是什么意思?太子他……”璃嫣想了想,“如果除了太子,非要退而求其次,那嫣儿认为,八贝勒宜为良相,十四阿哥宜为大将……”
“你的意思是……胤禛?”
“是。”璃嫣咬了咬牙,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反正太子这起起落落的风波,没人跑得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
“璃嫣告退。”
“嫣儿……朕,对不住你……”
“皇上?”璃嫣隐隐听得康熙在喃喃说着什么,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