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30、决断

　　弦月流转，转眼，便到了九月底。
　　“格格？”弄蕊见璃嫣一直不言不语，忍不住唤了一声。
　　璃嫣从长久的回忆中醒来，看看眼前又落了一地的秋叶，又看看弄蕊：“怎么了？”
　　“格格还问，应该是奴婢问格格怎么了才对。”
　　“璃嫣！你给我出来！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璃嫣没来的及回答弄蕊，却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个明显透着怒气的声音。胤禟？璃嫣心中疑惑，康熙令她不得离开觅云斋，却似乎并未说别人不得探视，但她这里却也是“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寂寞却清净。今天胤禟……
　　“九阿哥找我不知何事？……糖糖！你怎么了？”璃嫣一瞥之下不由吃惊，胤禟的嘴角还留着一丝血痕，未及擦去。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你……弄蕊，你先去沏壶茶来。糖糖，你跟我进来。”璃嫣也不顾胤禟的气，拉起胤禟走进屋内，取出自己备下的一个小小药箱，用棉花沾了一点酒，擦去胤禟嘴角印迹，“糖糖，我知道你有气，等等再说。”说着仔细查看了一下，知道胤禟应该没有什么事，只是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泛着淡淡的红色。
　　“糖糖，是谁……”璃嫣实在想不出，是谁能让堂堂的九阿哥如此狼狈？
　　“是谁？何事？你还真问的出来！”胤禟眼神透着愤怒，愤怒中却似乎还夹着几丝焦急几分失望。
　　“究竟怎么了！你要对我从重发落，也要给我个理由吧！”
　　“怎么了！呵，怎么了！”胤禟的神色甚是凄然。
　　璃嫣的心倒是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你这个样子，我……”
　　“你如何？担心？你还会担心么！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四哥呢？他怎么不在？他不是该好好和你庆祝一下么？”
　　“糖糖，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和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回京以后我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觅云斋，你能不能来个痛快的！”
　　“好，我告诉你！今日皇阿玛召众皇子至乾清官，却是称八哥‘柔奸性成、妄蓄大志’！还说八哥妄图谋害二哥，并下旨将八哥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十四弟救八哥心切，言语间冲撞了皇阿玛，皇阿玛竟拔剑欲杀十四弟！幸得五哥求情，才终得化解。”
　　“你……你说什么？”在璃嫣模糊的记忆中，康熙还未曾回京，便下旨令胤禩为内务府总管事，可谓风光无限，难道之后还发生了什么？璃嫣绞尽脑汁，再也想不起来，现在只后悔当初怎么没好好看看史书。
　　“我说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胤禟见璃嫣兀自出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草原，你跟皇阿玛说过什么，别以为就没人知道！”
　　“我……”
　　“无话可说？八哥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你以为当年库布王子向皇阿玛要求将你远嫁草原的时候，皇阿玛真是因为舍不得你才没准么？那是八哥在当天晚上顾不得伤势就告诉皇阿玛，他对你情有独钟！那样才既解释了你们二人为何一起失踪也赶在库布之前替你当了那门亲事！”
　　“那……之后……为何……”璃嫣早已猜到，库布王子只给了她一封含糊不清的信便作罢，定是胤禩做了什么，可是当时无论自己如何询问，始终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原来……璃嫣觉得事情来的有些突然，先是胤禩被责、胤祯被打，又是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不由得愣住了。
　　“之后？你要问之后八哥为什么娶了霏微是不是？你难道不知道，当初皇阿玛是将你指给八哥的，可是你呢？见到四哥就粘着不放，八哥还能不明白么？他竟然抗旨，告诉皇阿玛他不愿意是因为你不愿意！所以他宁可抗旨，也不愿娶你！”
　　“我……不愿意……？”璃嫣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秋风吹得的木了，一下子实在接受不了胤禟告诉她的这许多，机械地问到，“其实，他怎知我……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嫁他！难道不是么？”胤禟喘了口气，“八哥婚宴当天，你不知发的什么疯，突然就从席上哭着跑出去，你以为会没人看见？你以为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还都能三缄其口？要不是八哥替你压着，恐怕皇阿玛早就知道了！全宫里的人都该知道了！”
　　“什么？难道不是四表哥……”
　　“四哥、四哥！你就知道四哥！难怪要向皇阿玛直言四哥适合……”
　　“不要说了！”一直唯唯诺诺的璃嫣忽然厉声打断胤禟，“这话不要说了。”
　　“害怕？敢说还有什么不敢认的！还有，你以为皇阿玛要给你指婚就凭你那个牵强的莫名其妙的理由就真能让皇阿玛相信？如果不是八哥旁敲侧击说服皇阿玛尊重你的心愿，你以为到今天你还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觅云斋？”
　　璃嫣的心忽然被什么用力扎了一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实在很难想象，胤禩居然能仅仅用这样的理由让康熙收回承命，而更难想象的是他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这千古一帝去尝试“尊重”一个女子的心愿呢？原来她一直想要的东西在毫不知情中已经拥有了……
　　璃嫣深吸了几口气，她知道胤禟今天连急带气，也不辩驳，几年来心中一直隐隐存在的谜团，今天忽然都清楚了，真相让她吃惊不假，但似乎也有几分意料之中，除了惊讶、除了震动，璃嫣心中似乎泛起了一种很久不曾出现过的感觉，欣喜。
　　“糖糖，事情不是像你想的这样。”璃嫣顿了顿，神情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带我去见他。”
　　“你！我说的你不信，非要当面对质，是吧！”胤禟狠狠的抬起手，却终于没有打下去。
　　璃嫣却扬起手，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我是该打，我犯了太多的错误，可是糖糖，我真的不是有心……”
　　胤禟忽然一愣，自己这是干什么，皇阿玛因为张明德的事已然对八哥颇为不满，又因凌普一案八哥办的不曾合了皇阿玛心意这才……也未必就与璃嫣有什么关系，怎地自己把气都出在这里了，真是昏了头，这些话八哥瞒了璃嫣这么多年，就是不想她知道，这下倒好。当下怒气消了一半，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
　　“等等！”璃嫣叫住胤禟，放柔了声音，却依然坚定地说，“带我去见他。”
　　“你……皇阿玛有旨……”
　　璃嫣摇了摇头：“管不了了，带我去见他。你不是要我一个交代么？”
　　胤禟的一通怒火，忽然让璃嫣清醒了，这几年，她躲着胤禛、躲着胤禩，妄图在这紫禁城里清净一辈子，却忘了这紫禁城本就是天下是非之地，身处其中怎能躲过？为了害怕一个结果，她问苍天，已经如此戏弄于她，还要她怎么样？她怎么就忘了自己到底要怎么样？为了害怕一个结果，她左躲右闪，却如鸵鸟一般，难道她不听、不看，危险就对她敬而远之了？为了害怕一个结果，她摇摆不定，这摇摆全都因了自己的心性和自己的理智根本是背道而驰的！为什么她甚至能看清历史的结果却偏偏看不清自己心里想要什么？既然已经知道结果，那还怕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活一回？为什么便要偏安于此，为什么便要如此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为何不能如此豪情万丈？何况她已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是一个人面对，从来都不是！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要继续错过下去？不要！
　　“你等我一下。”璃嫣转身回房，出来时已经换了弄蕊为她绣的海蓝色旗装，“走吧。”
　　“格格！你不能出去！”弄蕊以及门口的侍卫一并阻拦。
　　“……退下，出了什么事，我担着。”胤禟看了看璃嫣，她的眼神从未曾如此执着过，他忽然发现，璃嫣原本就是个很执拗的人，一但她认定的事，便是不计后果也要去做，这一点其实和胤禩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