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境》筱爷

7、初次交锋

　　一夜好眠，静茈早早地起了身，晃醒包子。
　　那厮还醉在昨日的旖旎一幕中，嚷嚷着改日再去“醉生梦死”，一定要好好结识那位红衣美人，给他一个风流倜傥的好印象。
　　静茈咬咬牙，忍着没说出他其实是个男人的事实，她是他的小娘亲，有责任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美好的想象。
　　今日，春光甚好，静茈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从园子到膳厅这一路上，自己不知被人指指点点了多少回。
　　“阿茈哥哥”，一日未见的言儿端着膳食走了过来，“我听说，你昨天可厉害了，竟然跟祈泠大人抢人，甚至撕了人家的笼纱。”
　　“你怎么知道的？”
　　“听昨晚同去的人回来说的啊。”
　　静茈恍然，原来是因着这件事。
　　包子不明所以，“什么情况？祈泠是谁？”立马就接到言儿一记白眼。
　　“祈泠大人都不知道？他可是松风书院的传奇，文武皆通，身份高贵，是狐族和战神两族的少主。常年着一身红衣，风华绝代。唯一可与之比拟的也只有三十二重天上的玄夜皇子了……”
　　言儿满眼星光闪闪，包子脸色却越来越不好，“大人物……红衣……风华绝代……‘红衣美人’是……是个公的！”
　　“噗——”
　　静茈又一次成功地喷了，“公的”……亏他说得出口。
　　最终，静茈仍未能阻止包子的世界破灭，只好打发他回房默哀。
　　“凌云师兄，早。”静茈一路小跑跟前方的凌云打着招呼。“不知今日什么课呢？”
　　“早啊……今日是师公的《论语》课。”
　　“师兄，听说你对师公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可是真的？”
　　凌云傲气地扬了扬了头，“我跟师公谁跟谁啊，他一个暗示我就能懂。比方说，他要是挑左眉，就表示他在认真听；他要是挑右眉，就表示他不耐烦……总之，师公除了严厉了点，什么都好。”
　　学堂名三思，设在书院最中央。红木书桌按五行八列排放着其间，后置一软垫，供学生们跪坐着。
　　每张书桌上都有着署名。静茈坐在玉玲珑的身后，凌云的右手边。她到时，大家差不多都到了，只有她自己右手边的座位还空着。
　　“咚——”
　　上课的钟声响起，一位蓝袍老者准时走了进来。鹤发肃容，背脊直挺，举手投足间，大家风范自然流溢。
　　师公坐定，众学子走至桌边，叩拜夫子。俯仰之间，静茈右座的主人已然而至，仍是一身红衣，耀眼夺目。
　　静茈“镇定”地走回书桌跪坐好。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厮也是面色端庄，恭谨约束。稍稍安下心来，毕竟这是在课堂上，谅他也不敢怎样。
　　“今日，我们要研读的是儒学著作之《论语》，请诸生翻开书本……”师公低沉地开了口。
　　静茈左右看看，发现人手一本《论语》，只除了自己。她伏低身子，小声向前喊，“玉师兄，玉师兄，我的书呢？”
　　玉玲珑并未回头，只是向后靠了靠，用下巴示意了祈泠的方向。静茈转过头，竟然在祈泠的桌上看到了两本《论语》。很明显，有一本是她的。
　　好吧……静茈承认自己流年不利。
　　但是……
　　佛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双手合十求饶道，“师兄，可否劳烦将小弟的书本还回？小弟感激不尽……”
　　祈泠目不斜视，将其中一本推至了桌边。
　　“他是让我自己去拿吗？原来他人这么好！”静茈一时感慨万千，抬头看了看师公，他老人家仍低着头专注讲解。于是，静茈缓缓将身子往右移，伸手去够祈泠的桌角。
　　摸着了……
　　“咳咳——”
　　祈泠适时的一声咳嗽惊得静茈不轻，收手时幅度大了些，结果动了桌子。讲解声停了，一道寒光扫了过来，“这位学子，不知老夫方才所讲，你可有领悟？”
　　静茈硬着头皮站起身，“师公所言甚是，学生甚与之。”
　　“如此，那便将我方才所讲的段落诵读一遍吧！”
　　静茈知道逃不过了，斜目一瞥间，瞄到玉玲珑摊开的书本——第三页，于是镇定自若地开始翻书……
　　“这位学子，你怎么不读？”师公半晌都没听到声音，只是看到静茈正拼命翻书，浓眉一皱，甩袖走了下来，一把夺过静茈的书……
　　“今日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凌云心想。
　　他见证了一贯庄重的师公面色陡变的时刻。先是瞬间爆红，接着又迅速褪的煞白。只见他双手抖得厉害，手中的书本嘭然落地。
　　风吹书页，一张张香艳旖旎的画面在众人眼前一一更替。仔细些的还发现，书中那个在女子身上兴风作浪的男子，竟然跟师公长得一摸一样……
　　静茈抱着必死的心，瞄了一眼师公的脸色。没挑左眉，也没挑右眉，只是双眉紧紧纠缠在一起。
　　这……凌云师兄没说过啊。
　　左侧的凌云无声地张阖着嘴唇，给了她四个字——“你死定了！”

　　午时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静茈却为刚刚的事惊出了一身冷汗。本来师公正待发作，一个小厮走近耳语了几句，他忽然面色一正，立马宣布了下课。
　　静茈还记得祈泠最后看她的眼神，就像猎户在盯着陷阱中的猎物。
　　“唉……不是自己不小心，只是敌人太狡猾！”静茈对今日一役做了郑重的总结。
　　风吹芳草碧，日晒浮云歇。本应该是闲适安逸的一生，为什么总要生出这些波折来。有谁知道，她不过是想安安稳稳地在书院待段时间，然后就可以回去敷衍静渊了。
　　奈何，老天顽劣，总爱与人嬉闹。
　　凌云老远就看见静茈垂丧着头，上前挡了她的路。本想等她抬头，谁想她竟然就这么绕过了他。
　　凌云对天翻了翻白眼，“我可是特意赶着来告诉某个人，他的救兵来了，既然某人不感兴趣，那算我自作多情好了。”
　　静茈正低头默哀，“救兵”二字忽的在耳边炸响，立马回头，谄媚地笑着，“凌云师兄最是义薄云天了，自是见不得小弟受人欺负的。师兄啊，救兵是何人啊？”
　　凌云点点头，表示自己对义薄云天四字很是受用，“自然是你正在等的胤寒师父。”
　　“胤寒师父回来了？”
　　“不然还有谁能把盛怒的师公请走？你说他这还没现身就庇佑你躲了一劫，若是现身了那还了得。静师弟，你的好日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