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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试锋芒 ...

  •   十六岁时,我的成年礼是在密宗内进行的。明明只是个亡国公主,师父却为我准备了与真正的公主一般无二的排场。
      大漠女子的地位,与中原女子,是完全不同的。我的大漠国,女子与男子一般骁勇善战,在这里,女子与男子的地位,没有任何分别,这是大漠与中原,最大的区别。我大漠既以战士闻名,那么,大漠公主的成人礼,自是该体现这一点。所以,我的成人礼,是要独自杀死一只饿豹,来证明自己不亚于男子的勇气和实力。
      师父找来的豹子,已是饿了三日三夜。它看着我,我盯着它,谁也不会先低头,因为,先低头的人,必然死去。
      师父催促我拿起胡刀,我看着豹子,许久下不了手。我的手中早已沾满鲜血,对于杀死它,我没有任何畏惧。在二者只能有一者存活的情况下,我没有那般善良。只是对着这只豹子,看着它那白若冬雪的皮毛,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不是饿豹,而是天山顶端的神灵。
      最终,我丢弃胡刀,向它行了大漠的最高礼节——单膝跪礼。它不徐不疾地朝我走来,在我面前停下,张开大口,继而,用那有些粗糙的舌头舔了舔我的脸。有些痒,但却是示好之意。
      此时,师父却说,我的成人礼,已经完成。
      原来,此豹乃天山雪豹,自古由大漠宗室奉养。至我师父,已是第七代了。而我,则是通过它考验的第八代主人。所以说,人生真是个玄妙的东西,倘若我先前动了杀心,定然不会被雪豹认可,可师父给我的规则,却是杀了它。由此看来,打破规则,未尝不是件好事。
      在我成年的夜里子时,师父便仙逝了。雪豹一旦有了新主,旧主便会消逝,这是不变的法则,法则同规则,是毫不相同的。规则是人为,法则,却是天定。事实上,对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而言,死亡,已是早已准备好的事情。但于我而言,却终是不能接受。试想一个与你共同生活了十六年,每天都能见面交谈的人突然不见了,那该是一件多寂寞的事。师父大约也是想到了,所以才会把雪豹留给我,让我不至于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人世间。有个相依为命的同伴总是好的,哪怕只是一只豹子,但我至少能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孤独可以让一个人即便活着,也如行尸走肉一般。
      师父走后,我便离开了密宗。总在师父的羽翼下生活,是无法在蓝天翱翔的。做不了凤凰,至少该是一只雄鹰。
      大漠的集市,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繁华。入目,处处萧条。
      亡国的人,注定比他人低上一等。放眼望去,黑发黑眼的中原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而我大漠的百姓,拥有神赐的绿眸,却是粗布麻衣,为奴为婢。
      大漠沦陷后,曾经的王城被改作一个风月场所。大漠的子民在此任人使唤,而中原人,则是他们的恩客。
      我带着雪豹踏进此间最大的赌坊,看着绿眼胡姬媚笑逢迎,绿眸勇士成为他人下注的物品——勇士对战,不死不休。
      我离开密宗时,带了一万金铢。在这间赌坊,我将手中的金铢全部下注,买自己赢。我要打醒那些自相残杀的勇士,让他们记起自己是大漠的儿女,而不是供汉人玩乐的小丑。
      在我下注之后,赌场极静。没人相信,一个纤弱的女子能打败体格强壮的勇士,哪怕这个女子是个胡女。不错,胡女。我并未刻意去掩饰自己的绿眸同性别。师父说,真正有能力的人,无须刻意伪装。
      我同那勇士打斗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我学的,是杀人的技巧,仅仅就格斗而言,我并不在行。故而拖延了些许时间。但那勇士终是被我打败,他倒地之时,我将父亲留下的胡刀,架在他颈间。可是,那名勇士竟无丝毫反抗,似乎在等我刀起刀落,了结他的性命。连自己都放弃自己,这样的人,怎配得上我大漠勇士之称?
      我用刀背劈晕了他,接着收刀,准备离开。不想,一个小厮拦住我的去路,向我说明,搏斗规则,不死不休。我看着他那对与我一般,由大漠神赐予的绿眸,只觉得悲哀。我看着赌场内所有拥有神赐绿眸的人,说:“大漠的儿女,居然沦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你们对得起养育你们千万辈先祖的大漠吗?国亡了,你们还活着,不为复国,却甘为奴隶,你们有什么资格面对已故的大漠王!他是亡国了,但是,他至少杀了让他亡国的人,可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
      我的声音很大,传遍了赌坊。坊内一时间,静到了极点。
      我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愤怒。因为,我不会哭、不会笑,我的表情从未有过变化,或者说,我天生,就没有表情。师父最初以为我是面部僵化症,用了上千个方子为我医治,可惜毫无成果。后来他也不在意了,反正没有表情,在旁人看来,也就是冷漠深沉了些。所以师父说,阿鸢,你不过还是个孩子,却如此冷情,由此可见,阿鸢你是个天生的杀手。所以,我按照师父的要求,成为了杀手。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做我的侍卫,如何?”
      七分戏谑,两分好奇,还有难得的一分认真。
      我回过头,果真是他——赌坊老板,铁骑将军之子,定远王。
      我认得他,而且有他自七岁起的每一张画像。这并非是什么思慕之情,只因师父说,他是我向中原皇城中那个昏君复仇的最佳桥梁。
      我等的,就是这座桥。于是,我便点头了。
      他大约想不到我会答应得如此直截了当,连一点条件都不提,于是反倒愣在原地。倒是他身后那位公子笑道:“如此甚好,姑娘果真是有着大漠人的风范,爽快!对了,姑娘如何称呼?”
      “道鸢,随师父姓,父母早亡。”道乃密宗之姓,我既是亡国之族,便再无缘那大漠王姓,至于父王早已替我准备好的名字,今生我也与它无缘了。
      “姑娘的师父,可是天山北的大漠道宗宗主——道天?那位公子略带讶意地发问。
      “正是。不过道鸢已出师,是师父惟一的弟子。师父已仙逝,阁下倘若对道宗有所想法,可直接与道鸢说。”大漠密宗还有另一个身份——天下三大武学教派之一,大漠道宗。这一身份,便是为了掩饰密宗的真正存在意义。毕竟这么大的力量,想要完全隐藏,是很难的。有时候,故意暴露比极力隐藏更有利。师父是宗主,而在他仙逝后,我便是新任宗主,只是宗外人尚未得知罢了。
      “倘若是道宗主的亲传弟子,想必姑娘定然有能力成为阿锐的侍卫。”
      就这样,在那名公子的怂恿下,我成为了连锐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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