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苏瑞棠

24、冷面寒枪俏罗成

　　其实罗成算不上名将，他与杨宗保一样，都是演义小说杜撰出的人物，可他名头太响，居然能穿越太虚来到真实世界。知隋唐而不知罗成，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人说：罗成的原型既傻英雄罗士信。可用到了一个傻字，怎么想怎么觉得像那被雷电劈死的李元霸，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纵然武功盖世接近战神，也不过是个莽夫。所以，我宁愿相信罗成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少年英雄，总是一副酷酷的模样，傲睨天下。
　　自古以来，这天下大势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到了隋末唐初，群雄割据，那乱世里的争霸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三国。这个时期，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可谓众星荟萃璀璨异常，而罗成这虚构的人虚构的光，也能经历千年岁月却不黯淡，都要多谢《隋唐演义》。
　　他是隋唐里的第七条好汉，燕王罗艺之子，小孟尝秦叔宝之表弟，自小精通枪法。这罗家枪，可比北宋时名震天下的杨家枪早了好几百年。一人一骑一枪，破长蛇，闯屠马，卷着虚无的烟尘，从天而降，救苍生于水火扭转乾坤。他是天下的武状元，枪挑了大隋的靠山王杨林，又千里追杀那乱臣贼子的宇文化及，可惜这样的人物，终究做了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于武德五年被刘黑闼苏定方设计，万箭穿心而亡。
　　英雄总是要有美人来配的，演义中说罗成对窦线娘情深意重，因被绝婚而放声大哭，十足的孩子气，想必是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往往不适宜走政治路线，因为太重义气，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命！政治却是世界上最阴暗的角落，容不得一点点光明和美好。
　　罗成以小侯爷的形象出场，自然高人一等，桀骜难驯也是正常。他头戴亮银白虎盔，身披素银甲，外罩素罗袍，面如敷粉，十六七的光景，活脱脱一个美少年，如芝兰玉树卓尔不凡。世家子弟多是不知民间事，就像宝钗逛大观园时说探春的那一句真真膏粱纨绔之谈，罗成也不例外。秦琼请罗成去吃小馆子让他要菜，罗成看不懂也点不来，居然连豆芽菜都不认识。突然想到了《怀钰格格》，康熙出宫见到地里面的西瓜，非常惊讶的问，“圆的，怎么吃？”为了艺术效果是夸张了点儿，可也表现出了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是不会把眼光投到基层。
　　后来罗成去给舅母拜寿，也就是秦琼的母亲，一路上都命手下的人喊，“谁敢劫我！”狂傲的期待着把所有来挑战的人都打得落花流水。离开了罗艺的管制，他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离了樊笼的囚鸟，轻狂，叛逆，喜欢没事找事，更希望借惹事生非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绿林中人，谁又是他的对手？就这样，他和小关羽单雄信结了梁子。
　　我不相信单雄信是个度量狭小之人，七省绿林的盟主，若无容人的雅量，怕难服众。比武竞技，输便输了，他心里绝不会有记恨，一定是罗成在言语间的傲慢激怒了小关羽。这时的罗成还是个孩子，加上出身的优越，绿林好汉在他眼中皆反贼，何况又是个手下败将，蔑视的态度想必存在。只是罗成后来也成了反贼，与单雄信同为瓦岗寨五虎，相处时不免会有摩擦。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
　　流月将波去，潮水带星来。
　　尽管隋炀帝作得一手好诗，他却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庸君主，贪图淫乐不理政事，惹了众怒，被群起而攻之。这是大势所趋，就像陈胜吴广当年的起义。因此，罗成也告别了小侯爷的生活，开始替天行道，誓要推翻隋朝暴政。走出家门，他真正的成长了。瓦岗寨得到他简直如虎添翼，他不仅武艺了得，还熟知兵法，可惜庙小留不住真佛。
　　事实上，瓦岗寨在众多反王势力中名列前茅，但这里的领袖太差，没有核心灵魂该有的号召力感染力和凝聚力。尤其是李密用传国玉玺换倾国倾城的萧妃，把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让，更是缺了王者气概，这一事，让众豪杰都丧了心离了志，称雄一时的瓦岗自此开始慢慢瓦解，飞鸟各投林。秦琼程咬金徐茂公等人去了长安，投唐李渊，而罗成，则奔了洛阳王世充。
　　在洛阳，他被封为一字齐肩王，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只是王世充和李密一样，均非明主。这就是明珠暗投。所以，他背弃了王世充，欺骗了单雄信，辗转波折也北上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罗成不过是看清了天下局势，甚至有人说他来洛阳就是为的卧底。
　　能做卧底的人，必然理智，近乎冷酷残忍的一种理智。而在罗成的性格中，确实有着狠绝的一面，他逼死义父杨义臣，诛杀五王，丝毫没有迟疑。决定背叛洛阳时，也是干脆利落的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唐，等待着罗成的不是与这个朝代同样的辉煌，而是三兄弟间争夺权力阴谋诡计下的客死异乡。秦王李世民，他到底是不是天命所归，大概天底下除了他谁也不会知道。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建成元吉恨他，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才能出众，所以他们嫉妒？错综复杂的心理关系，怎么理顺，旁人都是靠猜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事实！但建成元吉去害罗成，不会与李世民丝毫没有关系吧？在没有实力对付一个人之前，何妨先拔去那人的爪牙，而且双方的关系已经明朗化，不存在打草惊蛇的问题了。
　　后汉来犯，潼关告急，朝廷派殷王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来援助，可他二人好酒好色，根本不将关外的刘黑闼苏定方当成一回事儿。或许也是故意的，罗成毕竟是李世民的人，他丢了潼关，秦王的脸上也定然无光。殷齐二王整日里纵情声色，作为潼关主帅的罗成看到了很生气，忍不住当面怒斥两位王爷。殷齐二王怀恨在心，暗地里算计陷害罗成，让他连续孤军奋战，不让撤退不给援兵。罗成终是中了埋伏，身陷淤泥，被万箭穿心。
　　透过岁月的硝烟，我隐约看到了那一刻的罗成在冷笑着面对死亡，他的周围，是四面楚歌是十面埋伏，而他，依然从容镇定，凛然傲气一如他在隋唐传奇里的出场。他扔了五钩神飞枪，他弃了闪电白龙驹，他解了狮盔兽带……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很多东西，是属于尘世的，他已经不需要了。最后，他说：常言道贫而不可移其志，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败之家，没有不败之国……
　　他本是人人敬仰的小侯爷，过着鲜花着锦的生活，为了理想，却落得如此惨绝人寰的下场，万箭穿心，万箭穿心到底有多痛？我不敢想。太阳当空照，五光十色，那是盛世繁华的大唐，只是，他再也看不见了。梅花七蕊，那是他枪法中最狠辣的绝招，多么华丽而寒冷的名字，仿佛他绚烂而冷傲的人生，永远定格在遥远的隋唐古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