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谢清一

21、12.28

　　喜欢的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林语的理由，脱口而出。
　　孙维仍旧仔细的替他测试着数据，几年的时间已经让孙维学会了沉默，在这个狭小的圈子里他也已经见了许许多多的幸福和遗憾，然而在他们那些人几近崩溃承载着那些来自高情的挫败的时候，他所能做的除了旁观还是旁观。
　　孙维熟悉这些人，也了解他们，但是他更加熟悉的却是一个被归属于社会的大圈子，他们的感情，尤其是那些与健全人之前的感情，能够修成正果的可谓少之又少。
　　林语这个人比他表面上的平静看来要偏执得多。
　　孙维埋头在一旁的表格上勾画了几次，抬头道:“哦？真的？”
　　“嗯。”
　　“什么时候能喝你喜酒？”
　　“这个还早。”林语的笑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低着头，“才刚开始，八字没一撇。”
　　“唔。”孙维用皮尺在林语腿上绕了一圈，“把握当下就行了，别往后想太多。谁也不能一下遇到自己对的人。”
　　林语摇了摇头没去作答，孙维仍旧有条不紊的做着测量。
　　林语的沉默并不算久，片刻之后又笑道:“说实话，真的心里没底。挺怂的。”
　　“哈哈。是么？”孙维嘱咐林语站了起来，“看不出来。什么样的？”
　　“挺活泼的。有点小。”
　　“多大？”
　　“八岁。小了八岁。”说到这句林语的底气似乎更加不足了。
　　“是嫩了点。还行。”孙维头低着，林语看不出他的态度，“要我我还是喜欢大点的，至少考虑问题成熟。相对更知道体贴人。”
　　“我不用人体贴。”林语飞快的反驳道，“感情又不是施舍。”
　　“体贴不是施舍，是理解。就是和你想法会更贴近一点。”
　　“这年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说着林语又想到了秦蓁，秦蓁的冒失与好奇心恰巧应证了孙维关于年龄的偏见性，不由让林语话音微顿，摇了摇头才道，“年长的顾虑也多。”
　　“不提了。”孙维听出他想要避而不谈的意思，“你这个就算没坏也该来换换了。比上次做的时候小了一圈，你体重下降得厉害么？”
　　“没有。”林语脸色也沉了下来，“不是说一两年就差不多定型了么？”
　　“说是这么说。但你这是当时撕脱的肌肉萎缩了。所以变动比较大。”孙维指着双杠道，“喏，乘今天过去给你把模子倒好。她知道你的情况么？”
　　“嗯。”林语脸色仍旧没太恢复，孙维和他都明白无论他再怎么尝试，没有一个好的残肢条件结果只能是事倍功半。他不可能不去忧虑自己的期望值，达到似乎变得更加渺茫。“跟她提过几句。”
　　“没有深谈对不对？”孙维糊了一手的石膏浆，“总有一天她得明白。你难道看不出来，你一直在逃避现实。”
　　“没有。”林语脸上的失望更加清晰，孙维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
　　林语稍稍换了个方向迎合了孙维的动作，对于某些事情他一贯十分配合，他沉默了许久:“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你不是我。我有我的顾虑，这些现在还不是时候。”
　　孙维没有再强求他的态度，他和林语相交日久，自然也对于他的性格十分清楚，他的想法几乎是他见过最为固执的一个。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在诸多感情上他表现得十分不干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却同样有着属于男人所独有的坚韧不拔。
　　诉说是一个很不错的情绪出口，对于林语来说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生活在他看来是硬生生的迈过来再活下去，在回忆里舔舐着旧日的伤口，而不是作为祥林嫂将自己的故事说得人尽皆知。
　　林语的过去，秦蓁会慢慢揭开，然而终究又总会被他刻意的淡化成琐碎的言辞，再也琢磨不透当日的想法。
　　这是个警惕不安又渴望着理解的人。

　　在绑缚在身上的石膏绷带渐渐干涸的时候，秦蓁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
　　林语这才意识到时间的确不早了而自己和她还有个约。他小心的把地点选在了就隔了一条马路的地方，即使秦蓁说不定能猜出什么，他还是不希望秦蓁来这里，来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林语和秦蓁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是即使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对方不说便不会径直发问。
　　秦蓁搓着手在路边等了许久，才看见林语钻出了那个广阔的建筑物，帽沿压得很低，厚呢子大衣的领子竖着，有些别扭的撑着只拐，人在风中显得有些伶仃。
　　秦蓁迎了过去，“都弄好了？”
　　林语一怔，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是让你在里面等的么？”
　　“怕你找不到。”秦蓁觉得他的手掌比平日里要冰了很多，抬手抱住搓了又搓道，“那个医生怎么说？”
　　“没说什么。”林语抽出手仍旧顺着她的头发，“都是些例行检查，怪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秦蓁试着把林语往暖和点的地方领，“没事就好，查清楚了我才放心。我就怕是那次……”
　　“不关你的事。”林语平静的顺道。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冷淡，慌忙又接口，“我是说不是你造成的。别误会。”
　　秦蓁先前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的心情才好了一点。她低着头跟着林语走进面前的一家婚纱摄影店，即使来过几回秦蓁还是在面对热情的服务员时有些尴尬。
　　林语轻车熟路走进办公室拿了东西，却发现秦蓁的正趴在选片的电脑前翻着照片。他挨着她坐了下来，如同一对甜蜜的即将步入爱河的情侣，不同的是，身旁少了殷切介绍的店员。
　　秦蓁看得极为入神，林语便默默的等着。直到面前闪过一抹红色，这是一个极为热切的新娘，穿着火红色的婚纱侧坐在复古的楼梯栏杆上面，长纱从二楼一直垂到地面，散落的花瓣将它点缀得十分妖娆，下一幅则是新娘向新郎伸出了双臂，似乎在追求恋人的怀抱，一幅又一幅，新娘身穿着火红的嫁衣跃进了恋人的怀中。这一套主题是“跟你走”。
　　秦蓁发觉自己的心似乎都融进了女模特的情绪之中，只记得一句“跟你走。”
　　正要重看，只见林语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他抓住了秦蓁的手摇了摇头，“别看了。”
　　“为什么？”秦蓁话音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片子中男主角的似曾相识，她像是被什么凝住了意识，不禁抬头向林语求救。
　　林语点了点头，脸色仍旧有些发白，“别看了。那都过去了。”
　　秦蓁霎时发觉，在她和林语之间，没有什么再比过去了更让她难受。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值得回忆的，不值得去回忆的都已经过去。
　　秦蓁也从来没有想到，当她终于见到那个曾经几近完美的年轻的属于过去的林语的时候，她心中所感觉出的遗憾会比当日见到真实的他的时候尤甚。
　　秦蓁猜想林语让她不要看的时候一定很难受，他没能让她遇到曾经的自己，便也不想用曾经的美好去与如今比对。
　　秦蓁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火红的新娘是林语上一份无法去祭奠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无聊又小煽情的一段，不失眠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