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嘉棋》周稻

7、宵禁

　　二人一直吃到酒楼打烊，结完帐后，已近夜半时分。齐琪一抹嘴，打着哈欠说：“多谢檀兄请客。我困了，还得回老窝休息去，就此作别。改日再会！”
　　檀跃却笑了：“你们沙州城难道没宵禁的吗？现在都子时了吧，城门不开，你如何出去？”
　　齐琪摸摸脑袋：“哎呀，我倒忘了这码事了。晚上去哪休息呢？难不成回黑虎坊？”想想觉得不成，赌场那么热闹，党狗儿他们没准还在干活，回去的话可不是自找的加班么？回古代当童工也就罢了，很不必做那劳什子拼命加班的劳模。
　　檀跃见她面有不乐之色，笑着拍拍她肩膀说：“我昨日下榻的老家客栈离这儿不远，一起去吧。你我兄弟一见如故义结金兰，正该抵足而眠彻夜长谈一番。”
　　彻夜长谈……谈了半晚上还没谈够？这个话痨，一点都没有武林高手的风范！齐琪一面腹诽，一面随口应道：“好啊，那就去你那。”
　　两人从龙门酒楼侧面的一条巷子穿过，就要去老家客栈。一边走，齐琪一边把穿越第一天的事情回溯了一遍：讨过饭、欠过债、进过赌场、当过童工、喝过白酒，眼下还要跟一个帅哥去开房，明天还得去混□□。嗯，穿越第一天，就把上辈子身为优秀学生乖乖独生女长到18岁都没敢犯过的事儿全给干了。果然，穿越，玩的就是心跳啊！
　　深夜的长巷寂寥无人，两边建筑的幢幢黑影笼住了两个夜归人的身形。快到巷子的另一端出口时，檀跃忽然顿住脚，一把拉住齐琪，往后急退，身子一拐，转入巷子中间一个岔道口的断墙后。
　　齐琪也没出声，看多了电影电视的她知道这种情形下一般都是有啥特殊情况，不值得尖叫示弱——月黑风高夜，就是放火杀人天嘛！她只是顺从地躲到檀跃身后，再踮着脚尖，从檀跃肩头探出脑袋来，向岔口处张望。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顺着干冷的夜风飘了过来。齐琪看见有个身穿黑衣的人影，沿着小巷嗖的跃过。接着又有几个人，穿着江湖豪杰常穿的各种颜色的利落短打，挥舞着刀棍剑弓等各色武器，喊打喊杀地追了上去。
　　“前面就是咱们的地盘了，这小子跑不掉了！”一个挥舞着厚背大砍刀的豪杰说。
　　“那是，也不瞅瞅开酒楼的木恩木老大是啥人，就敢往龙门酒楼跑！”另一个豪杰扬扬紫金锤，豪气干云地说，“咱们追，这小子偷走了要紧东西！”
　　“这个点子扎手，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等抓回来，一定要好好虐虐他。”拿着铁棍的第三个豪杰嘴里咬牙切齿，嗬嗬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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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在断墙后的檀跃，听了这几人说的话，忽然宽衣解带起来。齐琪不解地看着他，却见檀跃把外袍脱下后，把两边袖子掏出来，然后一披一套，把外袍翻了个面穿上。
　　原来，这袍子一面是红底洒金的锦缎，适合白天扮贵公子，另一面却是乌漆麻黑的棉布，适合晚间做夜行人。齐琪艳羡地想：到底是专业闯江湖的，这种随时换装的两面穿装备都有。她瞅瞅自己的青衣小厮服色，跟这深沉的夜色倒是配合得很好，不用换装了，于是跃跃欲试地问：“檀大哥，你是不是要行侠仗义去？要个打下手的吗？”
　　檀跃嘴角一抽：“行侠仗义？你又不会功夫，难道要我扛一个再去救一个么？”
　　他顿了顿，又说，“被追杀的那人我都不认识。但既然追杀的人跟龙门酒楼是一伙的，龙门酒楼是乔老大的据点之一，我檀家又跟乔老大有过节，那我还是去看看热闹吧！”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青布面罩来，往头上一套，连头带脸都遮住了。那面罩就挖了仨洞，只露出眼睛和鼻孔来。
　　齐琪见了，大喇喇地对着檀跃摊开手掌。
　　“干嘛？”
　　“我也来一个这种面罩。”齐琪笑着反问，“你不会不乐意吧？看热闹这种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儿，怎么能不带兄弟去呢？”
　　从檀跃那讹了一个面罩后，齐琪也照样套上，然后跟着檀跃一起，蹑手蹑脚地从龙门酒楼的后墙翻了进去。
　　从龙门酒楼的后墙进去，是黑乎乎的一个大院子，里头有假山、有树、有花，居然还有个小池塘。在沙州城这么干燥的地方，院子里有小池塘，可是了不得的奢侈行为。两人借着树荫花影掩住身形，沿着石子小径慢慢前行。不料走了一炷香功夫，貌似还没走到小池塘边上，周边的花影树木倒是又有似曾经过的感觉。
　　“咦？这里居然有八卦阵！”檀跃对着齐琪耳语。
　　“不会吧？”齐琪小声嘀咕，“一个吃饭的酒楼而已，居然也搞出阵法来了？”
　　“你没看出来吗？”檀跃奇怪地看了齐琪一眼，“那你是怎么记住六博棋还能给复盘的？”
　　“我对八卦可没啥研究。难道六博也是八卦变化来的？”齐琪问。
　　“当然。六博的棋盘就是一个隐形太极八卦图啊，太极生两仪，所以中间方池里有黑白两条鱼；两仪生四象，所以方框四角与棋盘边缘之间，有四个圆点的点位；四象生八卦，所以有周边八方；虽然起始是12棋12道，但有些是一双棋道占据一方的，所以四单四双，正好占了八方；四角为阴，四边为阳，中心为太极。”檀跃忍不住指点起这个记忆力很好却不懂八卦的小兄弟来。
　　“哦，明白了。”齐琪笑问，“那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是阴是阳啊？那池塘在中间，想必就是太极？不知道池塘里有没有黑白鱼儿吃？”
　　“你就知道吃！”檀跃笑着弹弹齐琪的脑门，“八卦有八个门，分别是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我们现在好像是在杜门，杜门小凶，倒也算是个中平之门。杜门为藏形之方，适宜于躲灾避难、防洪筑堤、判决隐狱，余事皆不利。按季节论的话，杜门属木，旺于春、相于冬、休于夏、死于秋，囚于四季末。今天四月初二，立夏已过了几日，倒是躲过了囚于四季末的时间……你且耐心等等，我得好好算算咱们该怎么走。”